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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撕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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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那人,坐在一紫檀木轮椅上,一身山岚长袍,穿着绣云纹缎面锦靴,膝上盖着灰色狐裘,肩上披着大氅,光洁白皙的脸庞,棱角分明的五官依如记忆中的模样,此刻那双茶色眼瞳正平静地看着自己。
已过五年,且今日他又对外貌做了修缮,对面那人理应认不出他,但看着这双平静无波的眼眸让他心下有了少许忐忑。
“你走上前来。”蔺晏付支着下颌,右手握着佛钏,朝他招了招手。
“是,亲王。”萧忻上前两步。
“太远,再近些。”那人不满意。
萧忻索性走到他身前,行了个礼,“见过亲王。”
“哪个营的?”声音慵懒。
“回亲王,属下隶属八营。”萧忻不卑不亢地答道。
“嗯,推本王上山。”
“?”萧忻愕然,内心有火气上窜。
“?”广什莫名被主子闲置。
“..是。”萧忻从他身前绕到后边,少年这些年身子抽长了不少,路过蔺晏付身侧的时候,一缕鬓发随风刮到了他的发冠,玉冠上的珠子动了动。
“出发吧。”蔺晏付似有所感,眼神随着那抹鬓发看向他微黄的下巴。
萧忻伸出莹润的双手扶着后面的把手,略为使劲,缓缓推动轮椅。
等后续部队都到达镇国寺前的时候,已近午时,主持带领众僧侣在寺门等了两个时辰。
国祭日分为三日,浴焚香、祭先祖、方还礼。
今日为第一日,皇室安排在特殊的皇家禅院,其余大臣都安排在西禅,而东禅是僧人的住处。
皇帝的斋菜送到了院子里,其余人等可选择在饭堂用饭,或者送到禅院。
一路上二人再未交流,等萧忻将蔺晏付送到皇家禅院门口时,便停了步,广什见状忙从他手中接过轮椅的把手。
“亲王,到了。属下不便入内,先行告退了。”行完礼,萧忻打算尽快离开这里,这里入住的皆是皇室中人,虽然自己已经做了容貌上的掩饰,但难保不会有人将他认出来,如今绝非暴露身份的时机。
蔺晏付未阻拦,伸手示意广什将自己推进禅院。
*
萧忻快步离开。
他一路走到后山,因着御林军服饰,无人察觉异样。
陈黟从暗处闪身而出,“殿下!”
“此次国祭日,御林军人数是往年的数倍,因而换班间隔仅有半盏茶的时间。我与殿下需分开行动。”
“嗯,我去藏经阁,你去主持禅房探查,如察觉不对,尽快离开。”萧忻快速应道,“明日皇帝和百官都会前往御麟台祭拜,届时还有机会。”
*
是夜,子时一刻,两队御林军换班之际,一道黑色的身影快速进入眼前的三层经楼。
一楼皆是些普通佛经,无甚可查,萧忻快速去了二楼,二楼空间宽敞,有一平面案几,上面堆了很多卷轴。
借着前方的架子遮挡火折子的光亮,他迅速翻看完毕,约莫过了三炷香,正待离去却见身后坐着一人。
他迅速从腰间抽出软刃,几乎一息他的刀就架在那人脖子上。
“你是何人?”萧忻厉声低喝,脑中快速思索自己是否留下蛛丝马迹。
“你在找什么?”那人反问。
萧忻听见声音一愣,用另一手复掏出火折子,通过微弱的火光,他看向那人,竟是蔺晏付。
“哟,蔺亲王,许久未见。”他将脸贴近蔺晏付,在他耳边恶劣道,“付、哥、哥,当初咬的是你的手,怎么你这腿却废了?”
“嗤,怎么不躲了?竟敢在镇国寺行那鸡鸣狗盗之事?”蔺晏付反诘回去。
“不过是久仰镇国寺大名,特来寻些经书看看。”萧忻刻意压低声音在蔺晏付耳边低语,若不知内容,倒似情人间的呢喃,“我人微言轻,命如草芥,是个小人物,怎比得您亲王之尊可随意出入镇国寺。”
“这就是你混进御林军的原由?”蔺晏付侧头看向他,神态自若,丝毫不惧脖子上架的刀,“这可是死罪。”
“哪能呢,我可是正正经经在御林军供职的。”萧忻眼也不眨地胡说八道。
闻此,蔺晏付从肺腑发出了低低的笑声“真是个小骗子,八营隶属翟凉,翟都尉,手下可没你这号人。”
“你..”
“有刺客!东禅有刺客!速去!”萧忻正想驳回去,哪曾想外面突然传来抓刺客的叫喊,他心下一动,陈黟被发现了。
他伸手准备打晕蔺晏付,现在他不能死,杀了麻烦。
却不料被他反手抓住,脚下不稳,倒在他身上,杜衡香瞬间盈满口鼻。
萧忻快速出招,伸手擒他,蔺晏付一一化解,死死箍着他。
“快放开我。”萧忻怒斥,面上迅速染上绯色,大意了,蔺晏付武功竟不低。
“当初那一口咬的可爽快?”蔺晏付没有松手,突然发问。
“都是男人,被我咬了一口竟如此记仇,怎么你还想咬回去不成,如稚子之思,真是可笑!”
而蔺晏付直接用行动回答了他,他张嘴咬在了萧忻的脖颈上,一如当年他那般凶狠。
“你!莫要欺人太甚。”
“不过讨债,本王又非好人,没那么大气度。”
“快松嘴。”萧忻手下发力,用内力震他,待他露出松懈之意,赶紧翻身钳制他。
一来一往,二人皆从轮椅上滚落下来,沾了一身灰。
萧忻抓到空隙,快速反咬上蔺晏付的手肘,待嘴里尝到腥甜味他松了嘴,将血水吐在地上。
不能再耽搁了,他赶紧起身,用袖子抹了把脖子,回首看了眼伏在地上的蔺晏付,恶狠狠道“这次放过你,来日方长,今日之仇,我必报之。”
说罢推开二楼的窗,迅速离去。
蔺晏付敛起眸内的隐隐暗色,向外间发了信号。
很快段天便到了,看到倒在地上的蔺晏付,他冷峻的脸上染上慌张,赶紧将蔺晏付扶回轮椅,“阁主,是何人偷袭于你?”
“先回去,派人将此处痕迹处理干净。”
“是。”
*
萧忻在后山来回寻找,终于在一处洞穴发现气息微弱的陈黟,“陈叔,陈叔!”
陈黟紧闭双眼,并未醒转。
御林军迟早要搜过来,必须离开,萧忻颤抖着背起他,迅速运气离开。
山上山下皆有御林军驻守,他只能选择后山,走水路离开,他背着陈黟快速入水。
“你们被发现了?!可是图纸有误?”
“陈黟出事了,先给他止血。”回到某酒坊,萧忻迅速找来薛风给他处理伤口,“不能去找大夫,只怕今夜御林军要查,我先去个地方。”
几个跳跃,萧忻到了一所宅院门口,然后翻身跃入一处院子,人未到声先到,“阿姐!”
“什么人?”睡在外间的香兰迅速起身,见到一身湿漉漉的萧忻,惊讶道,“如此晚了,星也公子你寻我家娘子何事。”
“香兰,出什么事了?”一问一答间,里间的裴诗筠已然醒来,声音带着丝刚睡醒的沙哑。
“星也冒犯了,夜间打扰阿姐休息。但是陈叔重伤,危在旦夕,阿姐你快随我走一趟。”
“好,我换上衣物就来。”裴诗筠没有多问,立刻应下,“香兰,去取我药箱来。”
*
屋内的烛火闪烁,烛芯已然很长了。
“他的外伤,已经止住血了,内伤也颇为严重,我给他服了救急的药丸,今夜过后便无生命危险了。”裴诗筠转身用帕子擦了汗,又将手放入水中净洗干净,“还需你们费心守着他。”
她抬头看着萧忻嘱托,却不料看到他脖子上结了血痂的咬伤,诧异道:“星也,你也受伤了?快坐下阿姐替你清理伤口。”
萧忻听话坐下,裴诗筠细细替他捋开黏在脖子里的发丝,细细清理了伤口,上了药包扎好,然后将瓶子递给他,“一次两次,记得换药,听话,星也。”
“嗯,多谢阿姐。”
“时候不早了我先离去,免得早间侍候的侍女察觉异样。”
“薛风,你送下阿姐,我守着陈叔。”
“是,殿下。”薛风应下后,带着裴诗筠离开。
看着紧闭双眼的陈黟,萧忻眸中渐渐染上久违的戾气,陈叔是将他从黑暗中拽出来的人,是昏暗的七年中照进的第一束光。
舅舅、母妃他没有机会守,他会守好他。
*
“爷,这是怎么了?”看到被段天带回的蔺晏付一改往日干净出尘的模样,身上混着血迹和灰尘,翟凉叫道。
“广什,拿身干净的衣物。”段天将蔺晏付安置在床上后快速对广什交代。
“好。”
“爷,无碍吧。”翟凉虽粗糙,但是却是真的担心蔺晏付,一双眼上上下下瞅着他。
“聒噪。”段天冷冰冰地开口,“没有收拾,衣物上的血迹是别人的。”
等广什拿来衣物替蔺晏付换上,却在他手肘处看到了个似曾相识的伤口。“主子,这是?”
“阁主,我替你上药。”段天单膝跪下,就着床沿替蔺晏付上药,眼里又漫上了自责之意,他竟没有发现。阁主如今不良于行,他又失职了,让他受了伤。
“我无事,你们不必忧心。”蔺晏付宽慰三人,“东西不在藏经阁,反而在那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翟凉,去查探下,近期御林军中是否有行为异常之人。”
“好的,爷。”翟凉应下后,复又想起什么,“是您今日向我询问的那人?可是有异。”
“嗯,查查是何人相助于他,且这次还另有一人。”蔺晏付脸色不豫,冷哼道:“第一次来镇国寺却能在这里来去自如,可当真是嚣张至极。”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