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五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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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元丰三年那日秋猎，有叛贼作乱，蔺亲王救下太子，自己却不慎掉下山崖，断了一双腿。”
说书人啪的一拍惊堂木，接着说道，“陛下深感其为，不但根据远洋而来的图纸，为其打造了一辆助行器具，更是广招天下名医，誓要为蔺亲王治好这双腿。这些年有什么好的药材和新鲜玩意都先紧着蔺亲王府，可惜蔺亲王的腿始终未有好转。”
“说得好。”一粒硕大的金裸子掉在说书人面前的桌上。
他拿起来咬了一口，嘿，真的，等他抬头，只来得及看到那人的侧脸，可仅是这张侧脸就让他惊为天人。
那人迎着光，眉目如画，唇角微勾，着绣云纹筠雾交领长袍，雪色罩袍，青丝以一翠玉冠拢于头顶，留有鬓发两缕，随身而动，微微飘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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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薛陈二人坐于桌前，见萧忻走来，忙唤，“今日，又去和韵楼听书了？”
萧忻点头，坐下吃茶，“我三年内甚少待在宥都，倒是没想到这几日，倒让我听着了不少趣事。听说那蔺晏付，瘸了腿？”
“是，蔺亲王三年前救太子落下的。”
“我瞧着这说书人，几天里多次说了这蔺亲王的事。”萧忻端着茶杯，慢饮，“倒像是刻意为之。”
“可需要安排人去查一下？”
“嗯，必要时可推波助澜下。”
“对了，殿下，下面的人近日里拿到了镇国寺的地图。”薛风正色，为其添了杯茶，“再过不久，便是大梁十年一次的国祭日。届时朝廷四品以上官员皆会前往，御林军会调度近五千人围着四周，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
“替我寻个身份，我去。”萧忻一锤定音。
二人并未劝阻，五年来，他二人虽不是时时伴随在殿下左右，却也明白萧忻有多拼命，无论是这三年在外历练还是前两年拜于裴阁老门下学诗书。
“我去裴府拜望先生。”说完萧忻放下杯子，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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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是否还要追击？”
“不必。”穆战收回刀，正准备鸣金收兵，却听“又有援军到了！他们追着大祁狗贼去了！”
“什么？”
一月前，大梁与大祁因鱼米古道之事，在樊城边境起了摩擦，这本是再寻常不过之事，但双方交战，援军还未赶到，这樊城太守竟弃城而跑。樊城常驻边军本有四万人，漠河汛期，造成溃堤，前段日子方调了两万人马前往漠北弥安郡巩固河防，因此只剩下两万人马，一时之间无人统领，让大祁攻入城内，眼见着就要过烟沙关直入崇庆城。
就在这时穆战带着五万穆家边军赶到，一路拼杀，打得大祁节节败退，顺利夺回了樊城。
但是现在哪来的援军，又是为何还要深入大祁追击而去？
“是翟家边军！”这是副将看到旗帜，忙告知穆战。
“呸，这翟老狗安得什么心？”
漠北五郡共有二十万边军固守，翟家五万，穆家十二万，老蔺亲王留下的三万兵马也尽数归了穆家统领。
翟家主要掌阳西、弥安两郡，平日里只要守好漠河一带，而穆家掌阳东、宁源、宝栖三郡，对上东边贝塔草原上的蒙古十六部，稳固边境。
此次樊城一役，他翟老狗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已经击退大祁兵的时候，带着人马赶到，还要追击！
此时若打下大祁晋平城，此战便为大捷，而父亲已是天策上将，大梁最高的武官，自己为一军统帅，封无可封，所以不能追。
但若翟家军追至晋平出了事，穆家又会落得一个不忠不义的境地，实在可恨！
“大帅，我们追不追。”
穆战拔出刀，“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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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边境传来消息，穆大帅拿下了漠南晋平，大捷。”广什将刚传来的纸条递给蔺晏付。
青年虽坐于轮椅之上，仍不掩其风华，他接过情报看完后置于案上，“穆家这次吃了大亏，萧言定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宫里传来消息，太子殿下近日得了新玩意，邀您去东宫品鉴。”
“嗯，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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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忻带着二两茴香豆，提着一壶十年馥春香，轻松绕过守卫，从沿街围墙跳了进去。
院内的洒扫小厮见状正要喊人，但见是三年未曾见的公子，忙上前行拜礼，“见过星也公子，可是来寻老爷？小的这就去通报。”
“嗯，不必，我自己去寻先生。”说着踏步向内堂走去。
屋内，裴哲圣正自己对弈，裴家大小姐在一旁看诗书。
“学生见过先生，见过阿姐。”见到萧忻进来，裴诗筠忙放下书，迎上前：“阿星，好久不见，长高了不少。”话语间拿手比了下身高。
“星也回来了，坐。”
“嗯，先生。”萧忻将茴香豆和馥春香搁在桌上，坐到裴哲圣对面，“给先生酒。”
“嗯，还是你小子记得我的这点念想。”
“爷爷您是在暗嘲阿筠不给你吃酒吗？”裴诗筠听闻此话，掩唇一笑，“香兰，快去吩咐厨房多做些晚膳，今日在这吃晚膳。”
“是，娘子。”
“欸，你看你，爷爷可最疼你咯。”裴哲圣执起一子，抚着胡子笑道，“星也这次回来，就留在宥都了？”
“是的，先生，从此我可以留在宥都多陪陪先生了。”
“过些日子，你师兄澄云要来宥都了。”
“师兄？”他这位师兄，常年随父兄待在漠北边境，自他拜入裴哲圣门下，就未曾见过，“那星也可要好生拜访下。”
这时，裴哲圣放下棋子，冲裴诗筠说：“诗筠，你去下面安排下，顺便把昨日我新得古书从东苑取来。”
“好，孙女这就取来。”裴诗筠起身，欠身离去，屋内留下二人。
裴哲圣抬头细细看着身姿已经抽长的少年，“当年见到你时，你与我一般高，这会都已快高老夫一个头了。”
“这两年是长得快了些。”
“你眉目间的戾气又深了些。”裴哲圣担忧地看向他，“长此以往，你莫要被仇恨吞噬。我替你取表字星也，是希望你如星辰般灿烂，始终明白自己为何而发光。”
萧忻沉默下来，起身对着裴哲圣鞠躬道：“学生感谢先生的知遇之恩，也很庆幸先生当时不顾忌讳收我为学生。我不止为了替母妃和舅舅报仇而活着，我也为自己而活，我会寻到自己的道。”
“哈哈，我知你年少便聪慧异常，可惜被迫送往大祁为质遭了罪，心里有些怨恨是必然的，但是能够守心明性是最难的，我希望你记住先生说的话。”
“谢先生明言。”萧忻再次拱手作礼。
“大人，膳食已经准备好，是否传膳？”
“传吧。星也，来，陪我喝上几杯。”裴哲圣拍了怕他的肩膀，两人一起走到桌边坐定。
这时，裴诗筠也取了书回到这厢，三人一块用了膳。
饭后，裴诗筠送萧忻到了侧门，过了垂花门后站定，她看着眼前高出自己大半个头的青年，穿着单薄的春衫，温和的笑笑，“当年初见时，你眉目间还带着稚气未消，如今这份稚气已然褪去，阿星，真的长大了。不过也要注意多穿些衣物。”
萧忻看着眼前待自己如亲弟的裴诗筠，心下温暖，话音不禁柔了几分，“多谢阿姐关怀，天色不早了，阿姐不用送了，改日再来看你和先生。”
“好，阿姐看着你走。”
萧忻转过身去，快步走向侧门，心下想起入宥都这几天听到的事情，三年前，裴诗筠与翟家退婚的事情，那翟家长子痴恋花楼女子，不但未成婚便将人养在外面，还生了庶长子，这无疑是打了裴家的脸。
裴家家风严谨，断然不能受这委屈，即使裴诗筠已然十八，仍是选择退了婚。
御史台的弹劾如雪花片似地砸向翟彦，皇帝萧言震怒，本要革了翟彦的职，但念在翟太尉戍守漠南边境的苦劳份上，就降了他的职位，御林军换了个统领。
翟家，又多了笔债，债多债少都要一一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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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寺在宥都城外十里的雁荡山上，始建于元襄年间，一般用于皇家祭祀、新帝登基，其他时候都是闭寺状态，除皇氏人员礼佛之外，其余寻常人等不能入内。
国祭日是光武帝定下的，几十年间祭祀从未断过，因而萧言在此事上也尤为注重，早在几月前就吩咐太仆寺和鸿胪寺准备仪仗和祭祀所用物品。
国祭日当天，皇帝的龙驾卯时就从神武门出发，后面跟着东宫仪仗、后宫妃嫔，在之后是蔺亲王、文武臣之首，百官紧随之后，三千御林军随行，其余两千已沿路设防，以防有逆贼作乱。
一个时辰后，到达雁荡山下。
按照祖制，可选择乘坐步撵上山，萧言做出了个令人震惊选择，他走下龙车，牵起年幼的太子，“今日，朕与太子步行上山。
“陛下注意龙体啊。”
“陛下赤诚之心！”
“实乃我大梁之幸。”
百官或欣慰或称赞或担忧的声音自后传来，萧言似乎没有听见一般，径直去了蔺亲王的车辇处，蔺晏付的轮椅已由近侍搬下车，正伫在一旁。
他腿上盖着狐裘，见萧言走来，他行了一礼，“见过陛下。”
“免礼，靖川受累了，可坐撵先行上山。”
蔺晏付嘴角带笑，“微臣惶恐，陛下与太子尚在徒步，岂有臣子先行之理。”
萧言见此不再勉强，嘱咐了侍卫好生伺候，又让张禄升拿了件大氅过来，让蔺晏付盖着，便牵着太子向山上抬步走去。
御林军整合完毕，由各营都尉带领分成两列护在帝王百官两侧，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山上走去。
“就你，过来，推着亲王。”一位都尉指着一个年轻士兵说道。
被喊到的那位士兵，眸光倏然暗下，抬手掩了掩头盔，停下了脚步。
“不必，我会推王爷上去。”广什忙道。
正想要讨好这位深受圣宠的亲王，闻言御林军都尉的笑容僵住，只得讪讪道，“听广亲卫的，你走吧。”复又指着士兵让他离开。
士兵应了声，准备离开。
“慢着，你抬起头来。”注意到这边动静的蔺晏付抬头看来，见那士兵似是见过，便开了口。
那人，慢慢抬首。
作者有话说第6章 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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