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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月下饮酒 ...
他提着个酒囊,一瘸一拐地走在阴影里。
半月不见,赵无月肉眼可见地消瘦许多,深凹的眼窝像是干涸的壶沽湖底,裸露的半截脚踝清楚地展示着骨骼和筋络的走向,整个人像是由枯死的稻秆草茎编扎起来的假人,风一吹就散。
他大老远就喊着周沛的小名,声音却不甚清晰,好像嘴里塞了块擦脚布。
待他走到月光下,周沛才发现他破天荒的蒙着面。
谒舍的石阶不宽,周沛坐在正中间,见赵无月来了,也不挪位子。
“吃了吗?”赵无月问,没等周沛回答,他又自顾自道,“你一来一回半个多月,身上带的干粮肯定早就吃完了。余粮又都在马苑放着取不回来,你肯定一天没吃了。”
说着,他把酒囊往地上一放,又从怀里掏出一把花生递给周沛:“吃点儿。”
“你自己留着下酒吧。”周沛别过脑袋去,不看他。
“生气了?那你误会我了,这事儿可不是我说的。”赵无月道。
“不是你说的,还能有谁?”
“真不是我。苑令是前天得知的此事,吴义是从昨天开始顶替的你。如果是我要说,我干嘛不早说,等你刚出城我就说不是更好?再说了,就算我真要说,我也没捞着什么好处啊,这马监最的职位后不还是被吴义拿去做了吗?”赵无月道。
赵无月说的在理,其实周沛也明白此事不是他告密的。
赵无月道:“我都在这站好半天了,你也不请我坐坐?”
周沛不情愿地往边上挪了挪,给他让出一个位置。
赵无月坐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叶片,打开一瞧,里面是只鸡腿。
赵无月嘿嘿一笑:“那个…你也知道,烧鸡这种东西呢,讲究的就是个现烧现吃,不能久放。所以…”
周沛确实饿了,她夺过鸡腿,塞到嘴里啃起来,三下两下,连鸡骨头都一块儿嚼碎了吞进肚子里。吃完还不尽兴,又抓起酒囊,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好家伙!都喝上酒了,不错不错,多少得了我的真传!”赵无月夸她。
周沛抹一把嘴,接之前的话题:“如果你没说,那就是吴义告的密。”
“怎么又说起这个事了。也不是吴义说的,他又没长着顺风耳,哪里能知道这件事。”
“那你说,是谁告的密?”
“不如你自己想想,这件事还有没有跟他人提起过。”
还能跟谁,只有赵无月知道周沛的秘密。
想来是守城门的士兵与马苑核查时提起了。
周沛长叹一口气。
赵无月听在耳朵里:“呈递登马之事不顺利?”
“倘若顺利,我也不会骑着老驴回来。”
赵无月早提醒过周沛,是周沛生着一根筋,非要去试试。
登马没了,活计也丢了,这事除了怪她自己,还能怪谁呢?
“尚甲连我的名字都不问,就将我赶回来了。赵无月,你早猜到我会白忙活一场?”
赵无月点点头:“不过不是瞎猜,是算出来的。”
“其实,马监这活丢就丢了,我也早都猜到,倒不可惜。只是我想不通登马这事…”周沛向赵无月大吐苦水,“…那尚甲的脸说变就变,前一刻还在夸我造的登马是个宝物,可眨眼间,又说军中早就有登马了。怪我,是我想得太简单,东国与猃戎交战多年,是应当早就察觉登马之术的。你早算到这些了吧?”
“东国没有登马。”赵无月斩钉截铁说道,“我早算到,是因为我曾在军中做事。”
说罢,他解下面前蒙着的土布,露出那张崎岖不平的脸来。
周沛在月光下看他,却被赵无月的真面目吓得说不出话来。
半个月过去,赵无月的易容术也彻底失效了。
对于易过容的人来说,天天待在一起,或许察觉不出外貌上的改变。可半月不见,不断恢复的面容便会和记忆中的相貌出现极大的差异。
周沛见赵无月便是这样。
赵无月的眼睛没变,还是那样窄长,眼尾的皮肤向下耷拉着,仍挡不住眼中射出的光。
他的五官排布也并无太大分别,唯一的变化,便是满脸的斑点。
周沛刚认识赵无月的时候,他本就有不少脸斑,黑乎乎,麻麻赖赖的,很丑。
而今天,这些斑斑点点已然连成一条条线,有直直的竖纵和短平的斜横。这些横纵弯折的线条组合在一起,构成两个墨色的大字:不孝。
周沛记得赵无月曾说,他本是藩王之子,却因父亲在国丧时饮酒作乐被削了藩,曾经的世族子弟沦为一介马仆。
那会儿,赵无月讲出这个故事的时候,周沛只当他是在吹牛。
今日见到赵无月的真面目,周沛才意识到赵无月并未撒谎。
“丑吧?黥面之刑就是如此。盗贼被抓住就刺个‘盗窃’,劫官者就刺个‘劫官’,国丧时饮酒作乐,是为不孝。当年,艽南赵氏的脸上都被刺了这两个字。”赵无月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这可真是,全族的脸都被丢尽了。”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这事你怎么不早同我说!”
“这事儿早说晚说都一样,时间到了你自然就晓得。刚开始,我和长兄、阿弟一同被发配到军营里,上战场,跟猃戎打,跟狄北打。那时我们年纪都还小,太想把赵氏的脸面挣回来,就在战场上豁出了命跟人打。就凭一杆长枪,拼了三年…要不说我们赵氏命硬呢,同时参军的官奴早都死完了,就我们兄弟三人还活着,于是我就做了个百夫长。
我更拼命地干,想为赵氏翻盘,可我偏偏是在尚甲的手底下做事。其时他比我还年幼,却在军中做了个官,美其名曰督军。其实大家都知道,他不是来督军的,是来镀金的。他自己不会带兵打仗,又想立功,就专抢手底下的人战功,那可是我们兄弟拿命拼回来的!一次两次就罢了,可尚甲偏偏无休无止,变本加厉!
有次,尚甲率兵去阻击狄北的军队,本是赢面极大的,他却犯了大忌以致兵败,我的长兄也亡了。事后问责,尚甲竟将此事推到我的头上。我和阿弟去找主将伸冤,尚甲却说了一句话。他说:‘不孝之人本无信,将军为何要信几个罪人的话?’
这话,我这辈子都记得。彼时,就是因为脸上这两个字,无人敢信我们,我挨了四十军棍…罪不至死,却还不如死了。后来,我就找借口来马苑养马打铁了。可这‘不孝’俩字儿实在是有碍观瞻,我又怕疼,不敢割去脸皮,遂叫老耿头用易容术给我把字遮了起来,你是知道我易了容的。”
周沛听罢,良久不言。
赵无月剥开花生,将包裹着红衣的花生粒连壳递给周沛。
周沛将花生推回去:“原来,耿公常来给你易容,是有这个缘故。”
赵无月点点头,把花生粒倒入口中,又闷了一口酒:
“阿圭,我原以为你易容,也是为了遮住脸上的刺字。可等你恢复真容后,我才发现你并未受黥面之刑。所以那天我对你说,这是好事。周氏受人陷害不假,不幸中之大幸是你还活着,而且你尚未黥面。你有大把的机会复仇,然洗清周氏冤屈的机会少之又少,跟对良主,才是你出头的关键。尚甲好大喜功,在他手底下做事,绝无出头之日。他没留下你,是你的福气。”
周沛眉头紧皱,她是年轻气盛的少女,前方的复仇之路到现在也不甚明朗,这让她觉的内心充斥着无力愤怒: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尚甲好大喜功,并非良主,的确不错。可就连庙刺史那样的为民伸冤做主的明官也不是你眼中的良主…究竟何人才算得上良主?还有那晚,在无羊山上,你说我要当官,要掌兵权,要做先例和万人之上但你从未提起为官之道……我对此一窍不通,只好独自摸索。原以为能获得尚甲赏识,谋个一官半职,再不济,留在军中也是好的。结果被人遣了回来,连马苑的活计都丢了。我现今走了弯路,实在气愤,你…”
赵无月连忙喳喳叫起来:“又怪我!我是劝过你的,让你别去你偏要去!”
“我没要怪你!你…你大呼小叫什么!”周沛的嗓门也跟着高一个调,“我,我是想说,这次我走了弯路,虽心里生气但也怪不了别人。我想你是知道出头的法子的,也不知我是哪里惹了你,配不上做你徒弟,上次你在无羊山脚就不肯直说。你…哎呀,你就开开恩,别藏着掖着了,给我指条明路罢!”
“想知道?”赵无月问她。
周沛急忙点点头:“想。”
“有多想?”
“特别想!”
“那你要…”
“拜师是吧,行。”赵无月话还没说完,周沛又磕三下头。
咚!
咚!
咚!
实心的脑门儿磕在实心的石阶上,周沛的前额立刻肿起一块。
“师…”
“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赵无月打断她,坐正身子,掸掸身上的灰尘,又清了清嗓子,“你要喊我三声老子,就像上次在酒舍里那样。”
什么?
酒舍?
四个月前,周沛刚至壶州,走入酒舍寻访耿炘的下落,却被赵无月和店家扣下了。
赵无月为了让周沛垫付酒钱,豁出他的一张老脸,喊了她三声:“你是我老子!”
天杀的赵无月,弯弯绕绕一大圈,让她稀里糊涂混了三个月,在这等着她呢?!
麻脸的尚甲盗赤爪,
泥脸的周沛造登马。
驴脸的冯四,
白脸的甄亮,
黥脸的赵朔叫喳喳!(赵无月:叫老子!)
—《唱脸谱·周沛传》
(出自不好好精进写作能力仍整天七想八造瞎编乱编的作者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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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月下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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