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制作登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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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苑中，大部分战马的“蹄铁”是革制的，只有极少数品相上乘的马儿会用铁制的蹄甲。
尽管如此，马苑有近千头战马，品相上乘的马儿不在少数，再加上连月征战，落在赵无月头上的活计依旧不少。
赵无月嗜酒，连续几个月都没尝到酒味，月银倒是攒了不少。昨夜，赵无月终于心想事成跑到酒舍喝了一夜的酒。
喝到天泛起鱼肚白，赵无月才迷迷糊糊地回来。
他刚睡下，屋旁的打铁铺便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赵无月本以为这声音过一阵就会消失，谁知隔壁铺子的响动一直持续到天亮。
赵无月忍无可忍，红着一双眼走到铁铺，没好气地敲敲墙壁：“有完没完！”
铁铺炉内的火生得正旺，伴随着叮当作响的敲打声，铺子内金黄的铁花四溅。赵无月还没看清这人的面容，就被飞溅的铁花逼退。
只听眼前这人答道：“快了快了！”
赵无月认出了她的声音：“阿圭？你大清早不去监工在我的铁铺做什么呢—”
桌案前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女，正是周沛。
她不懂打铁的技巧，只是学着赵无月的样子，胸前围个革制围裙，一手拿着钳子，一手举着铁锤，对着通红的铁块敲敲打打，翻来覆去。
赵无月叉个腰：“照你这种打法，三两铁打完就剩一两了。等会儿！这是我昨天刚打出来的蹄铁吧，怎么成这样了？！”
赵无月打的蹄铁底部本来贴合马蹄成一道弯弧，此刻却在周沛不断的敲击下渐渐成了一条笔直的线，这条直线与左右弧线两两相合，构成了一个奇怪的，类似三角状蹄铁。
赵无月从未见过如此造型的蹄铁，忍不住问：“你要做什么？”
周沛头也不抬，只说道：“快了。”
泚！
周沛将通红的三角铁浸入水中。
铁铺内弥漫着呛人的水汽，刺得赵无月咳嗽不止：“你…你咳咳你要做甚！”
周沛道：“做都如格。”
“都…都什么，咳咳，都格如？”
“是都如格。”周沛纠正他。
周沛将成型的蹄铁从水中拿出来，在两条圆弧相接处挂上了麻绳，再放到一旁的台案上。赵无月随着她的动作看去，才看到台案上还有个类似造型的蹄铁。
赵无月道：“做得倒是比第一个好。不过，这一副蹄铁是不能给马用了吧。”
“这不是蹄铁了，是给人用的脚踏，叫都如格。”
赵无月看着周沛将这一副形状奇怪、既不能被叫作蹄铁，也说不清名字的脚踏系在了一个马鞍的两端。
周沛边做边道：“在草原，每匹马的马鞍上都会有都如格。形状和这差不多，有些是铁制的，大多数是皮革或木头做的，不过用途都一样。有了这个东西，不论是上马还是骑马，人都能省力许多。”
赵无月凑近去看，把铁制品拿在手上掂量：“就凭这两个谈不上圆也谈不上直的东西？”
周沛点点头：“接下来，只需要一匹马，就能试试了。”
半刻钟后…
“赵无月，我需要的是马，马！不是驴！”
“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一个马监都不被允许用马，更何况我这个马仆呢，能找得到一头驴已经不错啦！”赵无月嘿嘿一笑，拍拍身旁的老驴，“再者，驴鞍和马鞍大差不差，若是在驴鞍上用得不赖，那马鞍上自然也能用。”
周沛只好妥协，她左脚踏上名为都如格的脚踏，翻身骑坐于驴鞍之上。
待两脚均伸进脚踏中，周沛才调整了自己的坐姿，她轻轻夹着驴腹，口中唤一声“驾！”，催着驴往前走了几步。
“怎样？怎样！”周沛一脸喜悦，她踩着脚踏，抬起臀部，从驴背上站起身子，还前倾后仰，变换着骑姿，向赵无月展示着脚踏的妙用。
这头毛色不匀的老驴从未被人这样骑过，它似乎也觉得新奇和巧妙，竟露出几分只有战马才有的倨傲神态来。
赵无月同样看出这脚踏不一般，他两眼放光：“让我试试！”
周沛下驴，换了赵无月踩着脚踏上驴，周沛在一旁提醒他的动作：“…把脚掌放进都如格里，踩着最下面这条直的铁条，就当成…当成台阶或是踏步一样使劲…坐稳了吧，把另一只脚也塞进都如格去…剩下的就跟以前骑驴一样。怎样？这下不管是骑驴还是骑马，都有地方放脚了。”
“不错！不错！确实不错！”赵无月大声称赞着，又骑着驴小跑几步，“别说，骑驴好像真比以前省力不少！这个宝贝叫什么嘟嘟来着？”
“都如格。”
“都如格！真是个好宝贝呀。拿这宝贝来骑驴，骑一整天都没事，驴不累我不累！”
“不光如此，等你用熟练了，还能靠这宝贝站在驴背或是马背上，甚至是倒挂在马的身侧，还不容易摔下马。就是骑射、骑砍也比以前更稳。”
“真不赖！这是你从戎人那学来的吧！戎人居然能想出这么个法子，怎么咱们就没发现…难怪戎人善骑战。这宝贝要是给咱们军中的每匹战马都配上，那咱们的骑兵不就也能…对了，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做这这都—嘟嘟格，不是，都—嘟什么来着？”赵无月嘟不出来了。
“都如格。”周沛提醒他。
赵无月还没醒酒：“啊对对对，宝贝是个好宝贝，就是名字太拗口了，我实在是记不住。戎人还有没有其他叫法？”
周沛想了想，摇摇头：“我只知道这种叫法。”
赵无月：“这宝贝的叫法得改改，不能跟戎人叫一样的，否则容易被人误会我们和戎人有关系。”
周沛点点头：“这东西是拿来放脚的，又用在驴鞍上，那就叫…驴…驴脚！”
赵无月捋了捋下巴上的几根髭，道：“不合适，这放的是人脚也不是驴脚…”
“那就踏驴！只因我们是踏着这宝贝才上的驴。这叫法够直接吧！”
“那这宝贝要是用在马鞍上，该叫何名？”
“那还不简单，举一反三不会，举一反一总会吧。用在驴鞍上叫踏驴，用在马鞍上就叫踏马。赵无月，踏马，踏马啊！”
赵无月叹口气：“不知者无罪，换作别人早被我打了。阿圭，你对咱们东国语言文字的学习还需精进。”
周沛吐吐舌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赵无月想了想，道：“你用的‘踏’字虽实义贴切，但不够雅致。不若把‘踏’改为‘登’，把这宝贝叫作登驴。要是用在马鞍上，就叫做登马，如何？”
“登驴、登马…驴登、马登…”周沛翻来覆去重复几遍，“行，就叫登马和登驴吧，是比都如格好记些。”
“对了，我还有一事要问你。”赵无月坐在驴上。
周沛抬起头看他，赵无月似乎有几分居高临下的神态：“你为何突然想着要做登驴和登马了？”
“….以前在草原的时候我就用过登马，来了东国之后怎么也找不到，便想着做一副呗。”
赵无月骑着老驴轻踱两步：“不，我的意思是，你来马苑四个月有余，又当了三月的马监，接触战马和马鞍已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今日才想起来做？”
“先前忘记了。”
“既然忘了，为何今日又记起来了？”
“赵无月，你怎么跟盘问犯人似的审我呀！我造出了登马和登驴，你该夸奖我才是啊。你问这些今日昨日有的没的和我造登马有什么关系？”周沛有些不耐烦，“你这么想要理由，我便告诉你一个理由，是昨夜有神仙入梦，提醒我造登马！”
“神仙？这世间哪来的神仙？我不信。”
“你又没见过神仙，为何不信？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遭天谴？”
“我又没干坏事，怕甚么天谴。再说，哪个神仙忍心放任这人世苦难不管？就算是有，也是心肠硬的神仙。要是神仙个个心硬如石，我又何必信呢？我只信人。”赵无月驾着老驴慢慢走近周沛，“阿圭，你前几日不在，我知道你是送舆轿去西屏关口了，送的还是一位昌都来的官，是吗？”
周沛明白她没办法瞒住赵无月，除非是他不想知道的事。
她只好如实相告：“那人姓尚，叫尚甲，是个麻子。我猜测他和一个仇人有关。他不喜欢骑马，嫌骑马太累了，所以…”
赵无月点点头：“所以？”
周沛道：“你都知道了，还明知故问什么！”
“我不知道啊，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赵无月的话还未说完，他□□的老驴便扭着头不愿前进。它似乎忌惮周沛的怒色，或是腹肚饥饿，想去吃屋后挂着的干姜，总之不听赵无月的使唤。
赵无月只好跟这头老驴僵持着：“你这老顽固，那是块姜！”
周沛自顾自说道：“我不会放下！今生，我一定会为家人报仇！赵无月，是你说的，我要当官、掌权、夺兵马，我要报仇，需得人诛心，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所以？”
“所以我要借登马之事去接近尚甲！他是大官，喜欢机灵的人。现在又是战事紧急的时候，若我将登马献给他，我就能在他手下做事、立功，我就能当官，就能走你说的那条道—掌权、夺兵马，杀人诛心，复仇！”
听完周沛说的话，赵无月摇头：“那你不行。”
“我哪里不行？”
“你不够机灵。”
“我…”周沛被他一句话堵得接不上话，“我…我不够机灵？”
赵无月见周沛面色有异，换了种说法：“你在有些事上很机灵，但在这类事上实在没有天赋。此人并非良主。”
“良主…我又何尝不知尚甲并非良主？但只要他能助我复仇，管他是不是良主，我都要试一试。机会难得，我若是错过这次，就不知还有没有下一次了！”
“你这倔驴脾气，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你要觉得那是好东西，那便去吧，看你能否得偿所愿就是了！”赵无月骂着驴，松开缰绳，任由老驴漫步走到屋前去啃干姜。
刚啃一口，老驴便□□姜的气味呛得直尥蹶子。
赵无月如何都摁不住驴脑袋，还险些被甩下地来。
周沛一个箭步上前，将缰绳拽在手里，口中唤唤两声，老驴听她的话，抱怨了一嗓子后终于平静下来。
“我本来就打算今天去的，这头驴现在归我用了，你给我下来！”周沛终于把赵无月从驴鞍上拉下来，自己坐了上去，“至于你，你就在马苑等我的好消息吧。”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制作登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