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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烧鸡配酒 ...

  •   ···
      听说有奴隶骑着放羊马来赛马,许多人都过来看热闹。
      参加本场赛马共有五匹马,五个人。
      最显眼的,莫过于骑乌鬃的赛罕和骑放羊马的奴隶得乐。
      赛马还未开始,就有人给她打退堂鼓:
      “这压根没有赛马的必要。”
      “放羊马必输无疑。”
      “就算这放羊马长出八条腿也跑不赢。”
      “我要是她,就不白费功夫了,不如踏踏实实去放羊!”

      放羊马的耳朵前后动动,它虽年迈,却很通人性。马和人一样,也喜欢被褒奖和称赞。
      周沛拍拍放羊马,说给它听,也说给自己听:“别怕,你是匹好马。赛道不过一个大圈,起点也是终点,只要你能坚持下来,我们就赢了。”

      铜锣一响,比赛开始。
      一匹匹赛马如疾电般冲出起始线,放羊马也不甘人落后,大步跟着。赛道上尘土飞扬,风声于耳畔呼啸而过,周沛的血液随着渐快的马蹄声一同沸腾。

      众马才跑出不远,还没有出高下。
      赛罕并不着急超越周沛,而是驾马不紧不慢地跟在放羊马后头,呼喊着:“得乐,你输定了!”
      周沛反问他:“赛罕,乌鬃是如此宝马,你可知独鹿王为何不将它送给单于?”
      赛罕问:“因为它跑得快,独鹿王舍不得。”
      周沛笑了:“乌鬃性情刚烈,忠诚护主。独鹿王不送给单于,不光是因为舍不得,还因为乌鬃不愿走。乌鬃认定了主人,就不会易主。”
      赛罕皱起眉头:“你是说我没能力驯服这匹马?”
      周沛点点头:“没错。”
      “我没能力驯马?就算我驯不好乌鬃,也总有能力把你驯服了!”赛罕高喊一声,身后立刻追上来三匹马。
      赛罕招呼手下:“这场赛马没有规矩,你们几个,给我好好驯驯得乐这头烈马!”
      “是!”
      赛罕扬鞭,驾着乌鬃扬长而去。

      三马调整方位,一头在前面压制放羊马的速度,另两头左右夹着放羊马,使其无法转向。
      周沛知道这场赛马绝不轻松。她拍拍放羊马,对马说,也对自己说:“别怕,你只管跑。”
      话音刚落,左边的人生了一双高颧骨,他扬鞭抽打周沛,周沛提手去挡,鞭子缠缠绕绕,死死缚住了她的手臂。
      高颧骨向后拉扯鞭绳,将周沛扯下马匹。放羊马以为周沛要落马,立刻放慢速度。
      周沛并未掉下马来,她将双腿卡在马鞍之间,倒挂在马的身侧。长鞭虽缠住她的左手,却也一大半都被她抓在手中。高颧骨手上仅剩半截鞭尾,她猛地用力,反将长鞭夺了下来。
      她立刻释放绳鞭,调转绳头。
      鞭子在高颧骨手里是暮气沉沉的死物,到了周沛手中,却如有了生命。
      她并未起身,继续侧挂身体,同时直接出鞭,狠狠击中了高颧骨的马腹。
      高颧骨身下的大马痛啼一声,急速向前疯跑。前方是划分赛道的彩旗,木杆间用绳子连成一片。长绳高度极易使马绊蹄,一旦绊脚,下场便是人仰马翻。
      高颧骨立刻去勒马的缰绳,使马急速刹停。

      周沛左边之困立解,她继续倒挂于放羊马身侧,并收紧缰绳,让放羊马从左侧超越前马。

      右侧的人是个窄鼻,他立刻呼喊骑着前马的深目卷发之人,同时加速跟上。
      前马是匹年轻骏马,跑得比放羊马更快,它很快侧移到左前方,用身体和扬尘挡住了放羊马的去路,放羊马又被夹在中间。
      两人并不担心放羊马从前方超越。细听放羊马的喘气声就能得知,它的体力已经消耗大半。

      周沛重新坐回马背,窄鼻见高颧骨的长鞭被夺,得了教训,改用脚去踢她。周沛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靴子,再以绳控马,让放羊马往左跑动,她想把窄鼻从马背上拉下来。
      左侧的深目卷发也看穿她的打算,他见窄鼻有坠马之险,当即放慢速度,用自己的马身挡住放羊马的去路,同时扬鞭直往周沛的面门抽来。
      周沛伏低身子,鞭子越过她的背,反倒击中了窄鼻的脸。
      唰啦!
      一道怵目惊心血痕爬上窄鼻的脸,从眉角连通到下巴。
      “啊!”窄鼻惨叫一声,双手松开缰绳,去捂脸上的伤口。
      这是大好时机!
      周沛决定帮他一把。她立即松手,反而让放羊马往右侧去靠,同时伸直手臂,抓住窄鼻的缰绳,蓦地往后一拽。大马立即刹停,抬腿扬蹄,窄鼻重心不稳,直接坠下马来。
      不知是前脸先落还是后脑勺着地,窄鼻在地上滚了几圈,便不动弹了。

      此刻,高颧骨也重新调整状态,驾马追了回来。
      一左一右,重新夹住周沛和她骑的放羊马。
      高颧骨瞪目咬牙,从靴中拔出一柄小刀:“得乐!你今日别想活着出这个赛马场!”
      周沛毫不退让:“出不去的是你!”

      赛程过半,放羊马的体力早已到达极限,它跑得越来越慢。周沛抬头望向前方,赛罕和乌鬃的背影越来越小,逐渐缩成一个点。
      周沛迅即跳马,飞扑到高颧骨的马背上,没等对方反应,手中的绳子已缠绕上他的脖子。
      绳子逐渐勒紧,高颧骨又慌又乱,急忙去解,手中的刀又叫周沛给夺走了。
      他转身去抓周沛,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原来周沛竟跳回了放羊马的背上,但见她面不改色,将刀丢到地上,同时挥动长鞭。
      啪!
      长鞭击中马臀,高颧骨的马顿时加速。
      跃动的马背令高颧骨颈部的绳索越收越紧,他气息愈短,头痛耳鸣,他来不及细想绳索的来源,作为多年骑马的勇士,高颧骨决定拉着主动跳马,以求脱险。
      高颧骨纵身一跃,他如何也想不到,缚住他喉咙的是缰绳。

      深目卷发眼见周沛连干二人,愈来愈慌,他选择不战而逃。
      周沛驾马调转方向,翻身上了窄鼻的赛马,接着喝呼一声,让放羊马跟着她跑。
      窄鼻的赛马跑得很快,没一会儿便追上了深目卷发。
      周沛赛马超越他,反手往他面中洒了一把沙土。
      西北沙土能迷人眼,后者预感大难临头,即便暂时失明,他也不敢停下。前方就是彩旗长绳,他却死死拽住缰绳,双腿夹紧马腹,催促着马往前:“跑!快跑!”
      盲无所见,却又马不停蹄的后果,就是马失前蹄,人仰马翻。

      周沛驾马向前,高声呼喊:“乌鬃!”
      在远方,在天与草相接的地方,有一声嘶嘶回应。
      赛马由快行转为小跑,再慢慢停下。放羊马呼哧呼哧地跟上来。
      周沛正视前方,马蹄声渐近,同时渐近的还有赛罕的怒骂:“叫你不听,叫你不听!哎哎哎哎,停下!停下!”
      ···
      “哎!阿圭!!睡着啦?”赵无月喊她。
      周沛睁开眼,面前有一只桌案,上面摆着两个热气腾腾的馍馍。
      昨日的马苑风波过去,此刻已是第二日午时。

      周沛的午饭都是在赵无月屋里吃的,她揉揉眼睛,说道:“没。我醒着呢。”
      “你就是睡着了,我都听到你打鼾了……”
      “我没有。”
      “还说梦话……”
      “我没有。”
      “涎水都挂到桌上了。”
      周沛连忙去抹嘴巴,抹完一看,手上干干净净。她拍着矮桌:“我没有!”
      赵无月吓一跳,赶忙去看自己的桌案。

      见桌案没事,他才嘿嘿一笑:“别嘴硬了,咱俩谁跟谁,你新官上任,晚上激动睡不着很正常。”
      “少废话了。今天午时就两个馍馍?”
      “嗯。最近没好好干活,月银扣了不少,已经没有余钱啦,就剩两个馍馍。”赵无月咂咂嘴,把馍馍推给她,“你吃吧,黄馍馍该由黄监长吃。”
      “馍馍我吃了,那你吃什么?”
      赵无月吸吸鼻子,轻描淡写地说:“我不饿,你知道的,我不爱吃馍馍。”
      周沛有些感动:“你是不爱吃馍馍,那柜子里藏着什么呢?”
      “没什么。”
      周沛闻出来了,再次怒拍桌案:“大中午的饿着肚子喝酒,你是嫌自己命长?拿出来!”
      “鼻子挺灵啊。”赵无月故作轻松,从柜子中小心取出一碗酒和一碟花生来,“酒就剩坛底那么一丁点儿了,我搭着零嘴儿吃,不伤脾胃的。”
      周沛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那你还真是保重身体,褥子里藏的什么呢?”
      “没什么。”
      周沛三拍桌案:“拿出来!”
      “你这破狗鼻子!”赵无月不满地嘟囔,“到任第一天就耍官威,呸。”
      “别让我动手。”
      赵无月赶紧转身,从身后的褥子里端了一锅烧鸡出来。

      “烧鸡?”周沛又气又笑,“赵无月,你今天是过年节了呀!让我吃馍馍,自个儿吃烧鸡,你的心是狼狗做的吗?”
      赵无月道:“那叫狼心狗肺。”
      周沛掰掰手指,她上次吃烧鸡还是在七年前!

      她越想越委屈:“好你个赵无月,吃独食,不带我!”
      “我没……事实是,你跨擦一下推门进来,我还以为来的是别人,就赶紧把烧鸡藏起来了。再说了,我以为你午时在十六监舍吃呢……你来就来吧,也不招呼一声。”
      “我要是提前招呼,这烧鸡就没我的份儿了!赵无月,你不是说你没余钱吗?”
      “我没撒谎,我是真没余钱了。这烧鸡是牛监长,不,牛苑丞给我买的。”
      牛勇也不是生活富裕之人,居然主动掏兜给赵无月买烧鸡吃?
      “哦!他给你买烧鸡是为昨日之事罢?”周沛心思动得快。

      赵无月点点头,道:“其实牛苑丞这个人还可以。”
      “可以个屁!这件事是你的功劳,是你第一个发现马得病的,也是你让牛勇去禀告苑令的。他只不过跑了个腿,好处和名声却被他给占了。这样的人,你还夸他好?”
      “你嚷嚷什么!”
      “我是替你不值!该擢升和拿钱的人本来是你,是牛勇抢了你的功劳!牛勇可是多拿了六个月的月钱啊,他用一只烧鸡就把你打发了,一只烧鸡才值多少钱……赵无月,你分得清好赖吗?”
      “又不是生死大事,没必要算得那么清楚。别说了,吃鸡吃鸡!”赵无月往周沛嘴里强行塞了一只鸡腿,“你又皱眉头了,我给你讲个笑话罢。说,有三个马仆,比谁在马苑的资历最久。
      第一个说,我来的时候,马苑里还只有十个监舍。
      第二个说,我来的时候,咱们监舍的牛马监还没当上苑丞呢。
      第三个问,牛马是什么东西?”

      空气中十分安静。

      周沛嚼着嘴里的鸡肉,没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好笑吗?不好笑吗?”赵无月笑弯了腰,“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沛吐出鸡骨头,用骨头使劲戳着赵无月的胳膊,边戳边骂:“你,就,不,能,有,点,骨,气!”
      赵无月拿起一只鸡爪与周沛的鸡骨搏斗,却不敌周沛,只好躲闪着跑到门边:“我这叫明哲保身!你仔细想想,我前日翘了一整天,又被人换走了马,不被惩罚都已经算是上天眷顾。再说,我到现在还不知赤爪被换去哪里,丢马也是要命的大罪啊!对我来说,没有人记得这件事,就是好事。有些记忆真没那么重要。”
      “黑锅扔给你不知道丢,好东西你也不往上凑,你……”周沛把鸡骨头丢进嘴里,嘎吱嘎吱,咬牙切齿。
      “此事你别纠缠了。”赵无月话锋一转,“对了,你今日去十六监舍监工,可有看到赤爪?”

      赤爪是赵无月养在屋后马厩的枣红马,照理说,马儿换来换去,马苑里的马匹数量总是不多不少的。
      每个监舍的监长除了饲喂战马,也要对监舍中战马的数量心知肚明,不能多,更不能少。
      昨日几人搜查时发现了冯四放跑的两匹病马,加上赵无月的马厩里的病马,正好是从十六监舍跑走的三匹病马。除此之外,其余监长并没有上报其他消息。
      他们也没有隐瞒的赤爪行踪必要。
      或许,他们都没见过赤爪。

      吴义和冯四会知道吗?

      昨日晚些时候,周沛去十六监舍时看了冯四,他还剩一口气,却被丢在一个寒冷的空屋,无人照顾。
      周沛并非存心针对冯四,仅是经历了赵无月遇刺一事后,她神经紧绷,看谁都像杀手。
      她知道冯四多半并非主谋,私放病马的人也并非存心制造瘟疫。她故意在马苑闹出大动静,也是想再来个“拔出萝卜带出泥”。她以为壶州马苑中有人与昆景联系,想要暗中置赵无月于死地。
      谁知冯四是个哑巴,还要因她“小题大做”而死去了。

      周沛十分自责,她把馍馍掰碎了泡在热水里,喂冯四吃了几口。
      她又找到李子,费了番功夫,把他存了半年的余钱都要了出来。

      今天白天,她再带着医生去时,冯四已经死了许久。
      他的双手十指全是泥,他面前的泥地上写满了字。

      字字句句,均是冯四临死前写下的遗言。
      大义是吴义不懂养马,以为患了鼻疽病的病马是得了寒症,不会传染,便仍和普通战马养在一块,并让冯四去照顾。吴义虽不懂养马,但也清楚规矩。马苑的战马出了任何问题,马仆和监长均要受罚,吴义故意选中哑巴冯四,就是不担心冯四会外传秘密。
      弊端也很明显,冯四看出马得了鼻疽病,但因是个哑巴,迟迟无法将此事传达给吴义。等其中一匹成了重症,其余几匹也染病了,冯四以死相逼,吴义才耐下心来听。他以官威威胁冯四不许声张。
      前天,吴义与牛勇起了矛盾,吴义告状后仍不解气,让冯四于午时大家休息,把快病死的马偷偷送到牛勇的监舍内,目的是陷害牛勇。

      冯四的遗言里对赤爪只字未提。周沛相信冯四与赤爪的失踪无关。

      周沛猜测,大概是某个过路的马仆误将此马认作是赤爪,送到了赵无月的马厩里。
      至于赵无月,只是个“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背运之人。

      周沛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赵无月道:“这就怪了,那赤爪究竟去哪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烧鸡配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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