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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周沛升职 ...

  •   有罚也有赏。
      苑令又说道:“监长牛勇,勤劳无怠,探查疫病有功,擢升为苑丞,管十三、十四、十五、十六监舍,赏月银六例。”
      牛勇从人群中站出来:“多谢使君,多谢苑丞。”
      苑令摆摆手道:“戒骄戒躁,戒骄戒躁啊。”
      下一个该是赵无月了吧,毕竟是他第一个发现马儿患病的。
      苑令看看周沛,长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马仆黄好好,勇猛无惧,探查疫病有功,擢升为监长,管十六监舍,赏月银六例。”

      嗯?
      监长?
      周沛被升为了监长?

      因周沛生得高大,旁人都以为她是十五岁的少年。
      在东国,十五岁虽是未及冠的年纪,但也能外出做事了。
      她身旁站着的马仆大多都是奴隶,这辈子都做不了官。他们并不因她的年龄而质疑她,反倒投来羡慕和钦佩的目光。

      庙刺史又对苑令言说几句,他没来找周沛,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离开了。
      人群围过来,对她拱手道喜。
      苑丞牛勇也迎上前,拍拍她的肩:“黄好好,这次你功不可没啊。”
      周沛过惯了苦日子,过惯了与人为敌,针锋相对的日子。七年来,她的人生从来都只有噩耗。
      沦为罪人,流放西北,舂米受刑,亦或是漠北杀狼,孤城遇敌,火场逃生,拦驾喊冤,生死之前,她从不退缩胆怯,她也从不在胆量上质疑自己。而仅仅是升为一个微不足道的马监监长,却让她的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外表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可褪去坚韧的外壳,她的心中仍住着一个不谙世事的六岁孩童,她质问周沛:“我值得这些奖赏吗?”

      第六十下军棍结束,冯四难辨死活。在吴义的哀嚎和哭喊声中,这场闹剧终于收场。待围观人群散去,周沛仍然呆滞于原地,手足无措。

      “恭喜你晋升啊,黄监长!”赵无月喊她。
      他虽蒙着面,但看其上挑和眯缝的笑眼,赵无月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周沛笑不出来,她走过去问:“庙刺史是你找来的?”
      赵无月点点头,后退一步,小声答道:“就凭那个狗屁苑令,能管出什么名堂?你下次记得,要找就得找对人,一步到位。”
      周沛上前一步:“你不是说,庙刺史并非良主吗?为何找他来?”
      赵无月后退一步:“良主是一回事,能否帮上忙是另一回事。”
      “那我们岂不是欠他的人情了?”
      “庙刺史新官上任,巴不得多看多管。再说了,要是壶州马苑真闹出瘟疫,他的官位也悬。他谢我们还来不及呢。这叫官帮民,民助官,互帮互助。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听好了,这世上谁都不欠谁的。”赵无月想点点周沛的额头,叫她长点记性。
      赵无月的手还没碰到她呢,忽然又收回去了,跟着便是后退一大步。
      周沛看到赵无月的动作,心觉古怪,便走近一步。赵无月一看,立即又后退一步。
      一近,一退,两人挪了不少地儿。

      周沛不解:“赵无月,我同你说话呢,你老是退退退退什么?”
      赵无月一脸无辜,道:“我是好心。我碰过病马,多半也中招了。你离我远点,别染上疫症了!”
      “用不着,我也碰病马了!不光碰了,我还骑马骑了好一段路。”周沛没好气地答,往赵无月那又近一小步,双手抱拳,“现在咱俩一样了,谁也不用避着谁。”
      “等会儿!”赵无月又后退一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来来回回打量周沛,讲话也提高了调门,“哎呀!原来那个在马苑里驾马追人,还喊着‘冯四私放病马’的家伙是你啊!”
      “那不然呢!”
      “你……毛毛躁躁,风风火火,是没人敢像你这样追。受伤否?”
      “没事儿,我皮糙肉厚的,就破了点皮而已。”
      为了抓住冯四,周沛飞扑坠马,浑身是土,蒙头垢面的,头上还插着几根稻草。这副模样同逃难来的流民没有区别。
      甚至更惨。
      “把你头发顺一顺吧。”
      “哦。”周沛拆掉束带,将长发拢在手心,胡乱团成一个发髻,再拿束带一系,“好了。”
      比之前还乱。

      “你这还不如不顺呢!”赵无月看得难受,既然他二人都接触过病马了,也没有必要刻意保持距离。赵无月捋捋袖子,亲自动手。
      赵无月普通个子,只比周沛高一个头,给她梳头正好。他拔掉周沛头上的稻草,解开系带,咬在嘴里。满头黑发松散下来,蓬乱不堪。
      赵无月将长发抓在手心,以五指作发梳,一边嫌弃她头发多,一手抓不尽,一边仔仔细细从头梳到尾。顺完了,将头发围着手心绕成一个偏长的发髻,再将她头顶的束带重新系结,边系便念叨:“你已是个当监长的人了,得注意形象,这般邋里邋遢的,叫人看了,还以为你是个未教化的戎人。”
      “我就是戎人,半个戎人。”
      “随口一提,别放在心上啊。你年纪还小,不会扎头发很正常,更何况你在草原都是和半秃子一块儿生活,帽子一摘,脑袋一个比一个光溜。远远望去,像一群长毛的鸡蛋。”赵无月边说着,边在头顶比划。
      周沛白他一眼:“在他们那,只有贵族男子才会剃发,这可是尊贵的象征。哎,赵无月,你要是猃戎的世子,现在也是个半秃。”
      “我半秃?就是全秃了,也不会影响我的气质!”赵无月说着,一边给自己顺发,将杂毛掩到耳后,又稳了稳头上的发髻。

      周沛没忍住,笑出了声。
      “终于开心啦?”赵无月夸她,“你笑起来挺好看。别误会,我说的可不是坏笑或者皮笑肉不笑啊。”
      “这张又不是我真正的脸。”
      “眉毛鼻子嘴巴能变,眼睛是变不了的。你该多笑笑,别总是愁眉苦脸的。”赵无月伸个懒腰,“今天是个好日子啊!病马来源找着了,疫症控制了,该罚的都罚了,该滚的滚蛋了。还有你,才来马苑多久,就摇身一变当上监长了,还得了六个月的赏钱。不知多有少人眼红你!”
      又是那个六岁的孩童在周沛心中反问:“我值得吗?”

      周沛没有问出口。

      孩童得不到回答,便不依不饶地重复着,尖叫着:“我值得吗?我值得吗?我值得吗?”
      直到有个男声高喊一句:“你不值得这么好的!”
      孩童的叫声戛然而止,周沛睁开眼,她竟回到了数月前的天马节大会。
      那时,她还是奴隶得乐。
      ···
      猃戎昂拓八年,六月初四。
      天马节,赛马会。
      周沛刚得了射箭第一,她神气十足,骑着独鹿王的宝马乌鬃参加赛马。
      乌鬃是匹样貌独特的骏马,整个草原只此一头。墨面、长鬃、白身、雪蹄,它有最动人肺腑的马鸣声,是号令群马的马王敕召。它奔跑起来的时候,四蹄翻腾交错,好似不沾地,像滑翔的白龙越过沟壑,如闪电般的流星疾驰千里。
      乌鬃是千年难遇的宝马,是所有猃戎勇士的梦中情马。

      看到周沛骑着乌鬃前来参赛,所有人的眼都直了,妒忌之情喷涌而出。
      “她一个奴隶,怎么值得骑这么好的马?”
      “奴隶得乐,你为何会骑着乌鬃来?”
      “偷来的吧,独鹿王知道这件事吗?”
      “我要是有乌鬃,今年的赛马第一非我莫属。”

      “我以为是谁来了,原来是你啊,奴隶得乐。”说话之人是个青年,他是怒羊王的儿子,赛罕。
      赛罕与两个青年交换了眼神,一人随即喊道:“我不愿意同奴隶竞技!”
      此言一出,立即有人附和:
      “没错。这是侮辱!”
      “要是你来赛马,我就不比了!”
      “我不愿意和奴隶竞技!”
      “她不值得跟我一起赛马!”
      “叫得乐下去!”
      “叫她下去!”
      “下去!”

      天马节有一条祖上流传下来的习俗,对于奴隶而言,若在这天在三项大赛上都名列前茅,奴隶可直接翻身成为猃戎勇士。
      即便如此,大多数人仍不愿与奴隶一同参赛。
      习俗可以有,但遵不遵守又是另一回事。
      催促谩骂声声刺耳,周沛神情坚定:“你们不能阻止我参赛。”

      大半的人都驾马后退几步,以表明自己拒赛的决心。
      起始线前除了她,还剩赛罕仍留在原地。
      赛罕也生着一张驴脸,前额又没有一丝毛发作修饰,显得脸更长。从下巴到前额的距离,大概有三千六百里。
      赛罕左右一看,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得乐,我倒是想帮你。可你需知道,参赛人数不足三人,是没有办法开始比赛的。”
      明知故言,这群人中一大半都是赛罕的手下。还有先前那句话,也是赛罕的手下率先喊的。

      独鹿王是个大嘴巴,在草原四年,人人都知道沙蟒王兰云锡的女儿得乐回来了。兰云锡曾是草原上屈指可数的常胜战将,骑术自成一脉,尤为了得,她的女儿得乐承袭了兰云锡的天赋,又有沙蟒部落的绝妙骑术傍身,是马术超群的骑手。
      更何况,得乐骑的还是草原上速度最快的宝马乌鬃,她若参赛,这场赛马的结局已定。
      赛罕是忌惮她的实力。

      周沛调转马头,直接挑明:“赛罕,今天这场赛马我非参加不可。你直说吧,你想我怎么比?”
      赛罕道:“乌鬃是匹好马,好马得配勇士。这场比赛,我骑乌鬃。你骑——你骑——来人啊,牵匹马来!”
      旁人牵来的一匹年老体弱,双目浑浊的黑毛瘦马,赛罕指指黑马,神情戏谑:“你就骑这匹,它叫什么来着?”
      赛罕的手下回答:“放羊马!”
      “没错,放羊马!放羊马配放羊奴,再合适不过了!”赛罕故意嘲笑周沛,“得乐,可不是我欺负你。谁叫你是个奴隶呢,你不值得这么好的!”

      让周沛放弃模样英俊、双目闪亮的乌鬃,换乘老马比赛,赛罕就是在存心找她麻烦。
      周沛面有怒色,并不发作,她咬紧牙关应下:“好。若我骑着放羊马还赢得了赛马第一,你们服不服?”
      赛罕明摆着是在侮辱周沛,众人都以为她会一口回绝,没承想她应得如此干脆。
      她是真有如此实力,还是个盲目自信的蠢货?
      纵使她是千年一遇的绝世天才,放羊马如何也跑不赢乌鬃啊!

      人群安静了许久,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我没听错吧?!”
      “放羊马能跑完全程都不错了!”
      “还想拿第一,这奴隶是做梦吧!”
      “她拿什么比?”

      赛罕也认为周沛十分滑稽可笑,他大笑不止:“放羊奴得乐,你真同意骑这匹放羊马与我们比赛?”
      周沛道:“我同意。只要我骑着放羊马第一个跑到终点,便是第一了吧?还有没有其他规矩?”
      赛罕的本意是想将周沛逼走,没想到周沛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此刻,比起赶走周沛,赛罕更想看她的笑话。
      他改了主意:“没有其他规矩!得乐,只要你骑着放羊马第一个到达终点,该有的嘉奖一个不少,除此之外,我赛罕和怒羊部落的所有人,从此对你心服口服。”
      周沛补充道:“不光如此,以后但凡有奴隶想要参赛,怒羊部落的人都不得以任何借口拒绝。”
      “没问题!”
      “还有,你还得让所有人都喊我狼牙勇士。这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分!一言为定。”赛罕一口答应,他认定周沛输定了。
      周沛驾着乌鬃马向前几步,右手放在左胸上,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请各位给我们做个见证。若是谁反悔,天马将降罪于他。”
      众人也将右手放在左胸,一同对天马发誓:“若是谁反悔,天马将降罪于他!”

      周沛跃下马:“赛罕,我们速战速决,我后头还有比武呢。”
      赛罕道:“等等,你为何不问你要是输了该怎么办?”
      周沛反问:“我从不会输,为何要问?”
      “口气真是不小。”赛罕也下了马,两人各换了位置,重新在马上坐定。

      赛罕摸着乌鬃:“得乐,有些东西还是事先讲明了好。若你输了,这宝马乌鬃——就归我了。”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周沛升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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