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殇国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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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真是！臭小子！”
卡洛殇脸埋在衣袖里，唇角勾了勾。
“世子大人。”白凝烟将茶水点心放在案上，问道：“是否先去别的阁楼休息？”
“不必。”卡洛殇答道，就着趴在窗柩上的姿势闭上了眼睛，在满屋各种吵闹声中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在榻上躺着，天也早就黑了下来。
见她醒了，白凝烟上前，将塌左右的九枝莲花灯点燃，屋内一下亮堂了起来，焕然一新，陈设器案都变了个样。
她注意到有些形状各异的花纹瓷具是她之前自己找来的，一直堆在仓库里，此刻原先屋内的东西都被她碎了个遍，才得以拿出来摆饰。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
她往窗外看去，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庭院已经干干净净，种上了各式新的花植，巧妙的陈列着一排排花朵，让人眼前一新。
白凝烟替她擦了脸，说道：“世子大人，大长老来了。”
她这才往屋内看去，大长老端坐在新的木雕根茶案上，似乎已经等待多时了。
她走上前，坐到另一侧。
大长老替她倒了一杯茶，放到她跟前，问道：“仅凭着墓园的那个阵法，你是如何得知两位长老和青分家叛乱的？”
卡洛殇喝了一口，这才醒了些，眼睛眯了起来，唇角微勾，说道：“你要找我拿证据？我没有。你想知道是真是假，只能自己查。至于青老将军，我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若是查出不对，还请厚葬了他。”
“青分家已经承认叛变，无论青老将军知情或是不知情，都有失职之罪，也不算杀错。”大长老说道。
“是吗？”卡洛殇不置可否。
想不到，没有皇权的殇国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个国家，终究是强弩之末了吗？
如今她被封印，如果连谨国都要举兵攻打他们，恐怕真的难以改变即将覆灭的命运。
千百年来，多少个曾经强盛又或者是弱小的国家都被埋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成为了灰烬，殇国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成为意外。
也没有谁可以逃脱掉这轮回。
这世间所有的东西，都是在灰烬中重生，又在重生后再次覆灭。
王朝如此，生命也是如此。
她明白一切都是徒劳，就像每一日活着不过是在苟延残喘，没有任何意义。但她不想在她还活着的时候，看着殇国被覆灭。
就像看到自己最心爱的瓷器即将摔落在地，知道那精美的图形即将成为碎片，明白自己无力挽回，却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抓住。
只因，无法控制心中骤然一沉的惊惶。
她感觉不太好。
卡洛殇用手按住腹部，额头很快就渗出了冷汗。
“还有一件事……世子？”大长老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
“世子大人？”红嫣露出焦急的神色，扶住卡洛殇，毫不客气的转头对大长老说道：“大长老请回吧，无论什么事情，应当是没有请示世子大人的必要的。”
下人如此越僭，世子只是发出了虚弱的轻笑，三分嘲讽三分宠溺。
大长老沉着脸顿了片刻，道：“照顾好世子，老夫改日再来。“
谨国。
人烟罕至的祭坛某隅。
哐的一声。
一个面如冠玉，白袍长身的男子暴力地把门打开，怒气冲冲地快步朝床榻上的人走去。
啪！
“你这般着急的要继承我的大祭司之位，就是为了去攻打殇国？你！你这个逆子！”朗无邪将刚刚治完伤的朗奇从塌上拉扯了下来，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怒得声音发颤。
朗奇不闪不避，轻轻摩挲了下脸上鲜红的指印，悠悠说道：“父亲不知道吗？谨国已经日渐衰弱，若是此时有人斩杀卡洛之子，证明了自己的力量，他所在的国家便能得到他国的拥护。一旦结盟，首先指向的就是我们这个只剩下空架子的谨国。”
朗无邪一怔，说道：“就算……就算大谨现在没有皇室血脉之力，但是凭着千年不破的诛魔结界，他们也不敢……”
“诛魔结界就像一个传说，已经几百年没有人挑战过了，谁又知道真假？况且，一旦都兵临城下要破结界了，父亲觉得他们会善罢甘休吗？诛魔结界是配合血脉之力的保障，是确保拥有血脉之力的帝王们亲征的时候，不在身后留下弱点。父亲最是清楚，没有血脉之力的配合，诛魔结界什么都不是！”朗奇说道。
不可避免的想到早在幼年便已开启血脉之力，却被封印流放的太子殿下。
被流放之前，她明明还差一年就可以成年了！
成年之后，便可使用天子符，号令翼骑与诸将。
登上王位。
到底因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的境地？
朗无邪觉得胸腔好似快要炸裂了，无奈疲倦，而又悲愤恐惧。
“去，去找太子殿下！她一定能救现在的大谨！”他急道。
“太子殿下已经死了！就算她没有死，到如今都没有回来，那便是不愿回来！有那功夫，我已经把那个卡洛之子杀了！只要她不是死在别国之手，只要大谨杀了她，就仍可以证明大谨是现在世界上最强的国家！”朗奇说道。
“不，殿下没有死！”朗无邪断然道。
“父亲何以确定？”朗奇问道。
“那位名叫卡洛殇的殇国世子，也绝不能死！”
卡洛族长来到伤者集中的营帐内，掀帘走了进去，问道：“教主大人还在吗？”
“那位大人已经先行回去了。”一名医师说道。
伤兵营到处都在忙里忙外，医师们手上都是绷带或是药品，见了他都是略一弯腰就算行礼了。
“伤者们如何了？”他走进一处，看到了呼吸平稳的红炎秀，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些许。
“白衣教的教主当真是神通广大，他带来的医师能力都极强，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撤走了伤口上的灵力，现在都止了血，稳步治疗中了。”医师说道。
“治疗灵法师们身体无碍吧？”族长问道。
“灵力使用过度，不少灵师大人们都昏了过去，将养休息一番就好了。族长不必担忧，目前一切都良好。”医师答道。
“有劳了。”族长道。
还未踏出营帐，便看到一人急匆匆的上前，惊恐地说道：“族长大人，世子她……”
城东一处郊外在修建坟墓。
百姓们都自发上前帮忙。
天空灰蒙蒙的，众人都在埋头干活，气氛沉闷。
寂静无声。
“世子大人，您怎么来了？”
一听这声，忙活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了过去。
卡洛殇走了过来，笼着袖子，眸子冷淡的四处扫了一眼。
“在下红胜兴，家父红遇明红老将军，世子大人，这是死亡名单。”一名穿着不凡的人从土坑里爬了上来，配在腰间的玉诀发出玎珰声，他把脏兮兮的手在身上顶贵的衣服料子上擦了擦，拿来张锦帛，双手呈给她。
卡洛殇接过，细细的看着。
“好了你们，继续干活继续干活，不要一直盯着世子大人看！”红胜兴拍了拍手，喊道。
众人这才忙又低头挖土的挖土，运石头的运石头。
“世子这么一个大活人站我们面前，哪忍得住不看喏！”不知哪里有人喊了一声。
此话一出，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来。
“李胆胆，你会不会说话，这时候应该夸这么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什么叫大活人，听着怪怪的！”
“就你读了两句破诗就什么时候都爱瞎显摆！我说的没错吗？平日里可都是供神像的时候才看得到尊容，这还不是大活人是什么？哎，世子大人，我这人说话乱七八糟，要是说的有哪句你不动听，可别见怪啊！”
“你可别跟我们战神借意说话，人家就不爱搭理你，干你活去吧你！”
“无事不要供奉我的神像，浪费钱财浪费食物，胡闹。”卡洛殇原本看着死亡名单上面几个熟悉的名字，正在怔神，此时抬起头来，数落道。
“哎哎好咧！听战神大人的！”众人纷纷应和道。
卡洛殇垂首继续在新墓园走动，没再说什么。她知道，世人都只爱听自己想听的话，追随自己心仪的主君，信奉自己相信的神。
她是他们的神，却未必是他们心中的那个神。
“世子大人，方才听说，白衣教的人前来帮忙救治，眼下伤患们都已经稳定了。”红胜兴跟在她身后，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卡洛殇脚步一顿，随即点头道：“嗯。”
既然谨神月来了，那些附着在伤口上的灵力自然就不是什么问题。
殇国医疗能力强劲。
没有了妨害伤口治愈的灵力，配合治疗石和医师们，不管是什么样的伤口都不至于致命。
红胜兴犹豫的说道：“该送什么谢礼，就还请世子大人多费心了，人命胜于一切，不管他们要什么报酬，我相信，我们殇国百姓一定都会支持的。”
“是啊是啊，该好好谢谢人家，那个，白衣教是不是喜欢银钱？那我们可以举国一起凑……”说话的是一个老婆婆，她正坐在一旁烤红薯，烤的红薯都整齐的码在一起，供这里干活的人随意食用。
“无需你们，我自会去感谢她。”卡洛殇拿了一个，她就是循着香味来的，她把微烫的红薯握在手中，也不吃，暖手似的笼着。
只是这样说，她也明白自己现在根本不敢去见谨神月，也还没有整理好心情。
她看了看手上的卡洛之锁。
况且现在，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去见谨神月。
也许，不见，更好些。
“哎呀你看你挖的这个，这么小一个坑，躺下去的人怎么会舒服？”旁边，一个短衫男子说道。
“没事，我六弟从小就喜欢小一点的床，房间大了他都不适应呢，老是跑来和我挤一张床。”长衫男子放下锄头，擦了擦汗，回道。
“可你这也太小了。”短衫男子探过头来看了一眼，又看长衫男子满头大汗的模样，说道：“你是不是没力气了？不行我帮你挖！”
长衫男子忙道：“不用，真的不用，这样就可以了。”
短衫男子还待说什么，忽然一愣，“呃……”
原来是卡洛殇跳下了坑里，说道：“我帮你们试试就知道了。”便闭眼躺了下去。
长衫男子也有些呆愣，“战神、大人……？”
卡洛殇躺了一会就坐起来，有些睡眼朦胧的道：“不错，挺舒服的，就好像被抱着睡的感觉。”
长衫男子怔了怔，抱着一个少年冰冷的尸体，忍不住哭了出来，说道：“六弟，哥哥抱着你，不怕哦，你睡吧。”
“就是有点冷。”卡洛殇爬出坑，将手里的红薯放到那个冰冷的少年肚子上，说道：“这个给他。”
“谢大人……”长衫男子将那枚热热的红薯收到少年的怀里，说道。
“真不愧是地狱之子！还能跟亡魂通气吗？大人，来试试我这个吧！”
“大人试试我这个吧，我这个如何？”
卡洛殇又试了几个，大抵回答都是“好”“不错”“可以”。
“大人，我这个不用试，我是帮着挖的，我家里人都无事。”
卡洛殇看了一眼那个坑，躺了进去，闭上眼睛不动了。
“大人？”
见她半天都没出来，几个人好奇的往坑里面张望着。
“大人怎么还不出来？”
“大人咋了？”
“你们真是要死！好死不死要战神大人试坟坑做什么？！”
“阿殇？！”族长来到的时候，就看到卡洛殇双手交叠着躺在深深的大坑洞里，眼睛轻轻的闭着，像是睡着了一般，他吓得连忙跳了下去，抓住她的手腕探她的脉搏。
“困……”卡洛殇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道。
“好，好，我带你回去睡觉。”族长松了一口气，小心地将她抱了起来，走上马车。
长衫男子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忽然打了自己两下，说道：“怎么能叫有父母的孩子去做这种事啊！”
众人纷纷低下了头。
卡洛殇睡了一天一夜，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毫无征兆的打破了。
“滚！！滚！！我不想看到你！我恨你！我恨你！你为什么要封印我？！要我这样活下去？！你说啊！！为什么？！”
她醒来的时候，体内失控的地狱之气和卡洛之锁发生了激烈的碰撞，她凄厉的惨叫了起来，将满屋刚刚摆上的新物什再次打烂，仍旧无法缓解半分疼痛，治疗法阵开着也毫无作用。
族长的出现就像往沸腾里的热油里淋上开水一样，登时让卡洛殇像一头浑身是伤的小兽一般咆哮了起来，他只好吩咐好侍从之后走出世子府。
“她不肯被封印，不停的在抵抗，那把锁已经有所损耗，无法完全封印住她，加上阎皇现在集中精力对付她一个……”大长老沉声道，摇了摇头，毫无办法。
“那些魂珠，也没有用吗？”族长问道。
“世子不光是灵体受损，况且魂珠里的灵魂比起卡洛之子太过弱小，除了稍作缓解以外毫无用处。”大长老沉吟片刻，道：“也许，把她送去……”
“不可！”族长似是知道大长老要说什么，断然道：“灵国要的是一个能继承大统的太子，现在将阿殇送过去，无异于推她入火坑！”
“毕竟血浓于水，难道还会做伤害她的事吗？”大长老不解的道。
“就算是亲生父母，也会衡量一个孩子对自己有没有价值，更何况，是血雨腥风的皇室？一旦女王判断出阿殇已经毫无价值，她素有暴虐之名，厌恶阿殇之后，会做出什么也未可知。况且，阿殇这样的性子……”族长道。
大长老敛了眸子，不知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民间俗话“虎毒不食子”。
但是事实上，在饥荒年代，卖孩子甚至是易子而食的例子比比皆是。
即使是繁华和平的谨国，不也出了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吗？
另一边。
清夫人已经许久未能得见卡洛殇。
每次前去，都能听到凄厉的惨叫，就像濒临死亡的动物的哀嚎。
又像是愤怒的撕裂吼叫。
现在。
隔了几道围墙的清夫人仿佛都能听到卡洛殇的叫喊声，她拼命的捂住耳朵，那声音却像是能钻进她的脑子里一般。
“母亲大人！母亲大人！”
仿佛近在咫尺。
木窗被什么东西咚咚咚的敲打着。
她看向窗户，是那只白鹦鹉。
“母亲大人！找小月啊！小月！”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殇国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