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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大晖刘太后,布商之女,精明强干,且睿智机敏,最重要的是——漂亮。

      艳而不媚,亲民又端庄。

      千秋雪很喜欢她。

      刘太后来自民间,本也不是什么世家贵族的女公子,所以言谈风格都是千秋雪喜欢的模样,千秋雪从刚开始的拘谨无措到最后的放开胸怀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她发现刘太后很喜欢听她讲战场上的事,而且刘太后说,自己幼时曾经常跟着父亲走南闯北的跑生意,对于天地广阔的生活很是喜欢,若不是机缘巧合进了宫,她说不定也会像千秋雪一样,效法花木兰梁红玉征战沙场,被后世传为美谈。

      两人相谈甚欢,话题天南海北,不知不觉就转移到了千秋雪的家庭上,千秋雪不疑有他,又爽快的把父亲的暴躁宠溺小心翼翼,哥哥们的严肃机警英勇无敌,还有千宏锐的傻不愣登惹人讨厌卖了个底朝天,最后刘太后拉着她的手笑着问:

      “那秋雪呢,可有心上人?”

      千秋雪愣了一愣,她虽然知道心上人的含义,可乍从军营回到京城,实在是没什么功夫和心思把这个问题好好理清楚,所以只好很诚实的摇头。

      正聊着,外面宦官通传“陛下到”,千秋雪连忙站起,便见承嘉帝杨鈺一身明黄常服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

      “儿臣见过母后。”承嘉帝给刘太后行礼。

      “臣女千秋雪参见陛下。”千秋雪给承嘉帝行礼。

      “秋雪,来,继续坐了,咱们话还没说完呢。”刘太后把千秋雪拉回自己身边,旁若无人转向坐到另一侧的杨鈺问道,“钰儿,今天可是来的晚了,什么事绊住你了?”

      “母后,还不是西岭党的事情。”承嘉帝苦着脸道,“西厂那边审出了师父与西岭党人勾结的证据,那些个清流又吵翻天了,儿臣不得不耐着性子应付了一阵,耳朵都起茧子了。”

      刘太后蹙起秀眉语重心长的叮嘱:

      “你可要查清楚了,不要冤枉了你师父,即便有,他也是被那些个西岭疯人蛊惑的,没有张大人便没有咱娘俩的今天,你可不能忘了啊。”

      “是,儿臣记下了。”承嘉帝点头,“师父自请辞职,但儿臣没准,让他回府修养,今日新提拔了三个新人入内阁行走,母后可要看看?”

      “予既还政于你,便不会再来干涉,你自己小心斟酌着就是了,记住一切以安稳为要。”她感觉到千秋雪有些坐立难安,便转头对她笑道,“怎么,你一个沙场巾帼现在紧张了?”

      “国家大事,臣女……臣女不应当……”千秋雪想不出妥帖的措辞,脑门上汗都出来了。

      “懂得分寸知晓进退,不错。”刘太后又拍了拍她的手,“这些变动都已经明诏下发了,你不在这里知晓出宫也要知道,没什么不同。怎么,还是关于首辅的事情特别入咱们秋雪的心?听说你和首辅家的二公子还是青梅竹马?”

      千秋雪恍惚想起父亲的担忧,干巴巴的解释道:

      “我和弟弟,与他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从小玩在一起——但是我爹和首辅没什么紧密联系的!”

      刘太后扑哧一笑:

      “真是个单纯孩子,你放心,予没有多想,皇帝也没有。”

      杨鈺笑着附和:

      “自然——不过现在千小姐张嘴结舌的样子可与昨日的神兵天降模样相去甚远啊。”

      说着,又把昨日落拓园秋园的遭遇说了一遍,千秋雪都没意识到自己有皇帝说的那么雷霆手段,直说的刘太后惊叹连连,转而对千秋雪赞不绝口。好不容易又挨了一段时间,直到日头偏西,刘太后才依依不舍的放千秋雪离去,还让她与承嘉帝一同离开。

      承嘉帝七岁登基,太后临朝首辅辅政,十三年风雨直到二十岁皇帝行冠礼之后。不过太后还政很干脆,二十岁的小皇帝却发现满朝都是首辅的党羽,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一系列举动。这些千秋雪都看得一知半解,她也没有兴趣,虽然只听过张睿瀛的一次解释,但她也觉得身边的这个小皇帝是个心机深不可测的人。

      她没什么心眼,所以对于心机深的人只想远远躲开。

      皇帝步行,昨日那个高大太监也只是带人远远地跟着。

      “昨日千小姐武枪吟诗时,朕就已经在人群中了。”

      ……啊?

      啥?

      千秋雪木木楞楞的抬头,对上承嘉帝的目光才惊觉自己是直视天子,但还没低下头,手腕就被承嘉帝拉住,她只好深吸一口气,迎着承嘉帝的目光。

      承嘉帝的目光如星闪亮,嘴角笑意温柔:

      “体如游龙,袖如素蜺……恍惚无常,似惊蛇入春草;翩翩有态,俨舞燕之掠平池……千小姐惊为天人,实让朕过目不忘啊。”

      千秋雪无法思考,空白的脑子里却突然响起千宏锐那个傻子的调笑:

      ——姐,看来咱千家要出一位皇妃了。

      皇妃……皇妃……皇妃……皇……妃……个屁啊!

      “陛……陛下……臣女才疏学浅……容貌丑陋……毫不……毫不知礼仪!”

      承嘉帝笑着一歪头:

      “要才德要礼仪就有一大堆高门贵女等着朕挑呢,无趣的很,那些人都是泥塑木偶,没有思想也没有精魂。至于容貌,千小姐若说自己丑陋,那元京城就没有可以称得上美人的人了。”

      女子总爱听赞美的话,尤其是皇帝明面的赞美,千秋雪心里一乐,紧张也消解了几分:

      “家父虽说是督师,可也是武将出身,本朝……本朝武将地位……”

      “可大晖皇家甚至都可与平民结亲,出身从不是我大晖在意的事情。”

      “陛下……”千秋雪最讨厌猜来猜去,累,索性盯着承嘉帝的眼睛直接问,“陛下是看上臣女了吗?”

      承嘉帝又乐了,干脆也直截了当:

      “对啊。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千秋雪不能算博览群书,但该读的还是读了,毕竟谭渊是个很尽职的夫子,她自然听得出皇帝吟诵的是司马相如的《凤求凰》,这样直截了当的示爱让她措手不及,何况这个示爱还来源于刚见了一面的皇帝。

      “那个……陛下,你让我缓缓,行么。”

      “好,朕……的母后,过几日还要再召见雪卿入宫叙话。”

      承嘉帝笑着看千秋雪行礼告退,待那红衣倩影快消失在绣春门门口时,他忽然扬声喊了一句:

      “雪卿,朕缺的是中宫皇后——”

      果不其然那个红衣倩影很不美观的在绣春门门槛绊了一跤,在承嘉帝眼里却笨拙的很是可爱。

      出得宫来,千秋雪心乱如麻,她忽然不想回家,不想面对父母亲和哥哥们接下来对于入宫经历的询问,她打发跟来的小厮回去报信,说自己要去散散心,于是打马直奔张府。她当然不是去关心刚刚闭门读书的张怀正,照旧把马系在院墙外,她左右看看无人,便轻身翻了进去。

      遥遥跟着的人见她进了张府。

      “肉圆儿?”

      张睿寰不在房里,千秋雪有些失望,可她又想见到张睿寰,就耐下心坐下等着。张睿寰的屋子她极少来,小时候都是张睿寰去找她,八年后唯一的一次主动翻墙进来,她也是和张睿寰在祠堂度过的,如今屋子已然大变样了,更加朴素简单,但其中浓厚的属于张睿寰的气息仍然千秋雪觉得安稳。

      肉圆儿从来对小球儿所求不多,却对小球儿有求必应。

      千秋雪随意打量着,目光忽然被书桌后面博古架上的一个木匣吸引住了。

      博古架古朴典雅,刷着黑漆,但那个木匣却是原木的颜色,看得出来雕工也很是粗糙。千秋雪起身走到近前,那木匣便完全清晰的呈现在眼前——这不是自己在平汉城外买的吗?

      那时她随着二哥开拔与浦宿部作战,回程时夜宿一个小镇,她见一个少年在街边卖自制的木器贴补家用,就买了一个木匣帮衬,当时替哥哥装军中往来书信,后来就自己装一些小玩意儿,两年前年关,正好有人要回元京,她就搜集了一堆小礼物,用这个木匣装着托人带回了元京城。

      千秋雪轻轻打开,果然,里面是两年前自己送给张睿寰的木雕,那木雕简直丑的不忍直视,之前千秋雪行军途中无聊时,总会随手拿块木头用匕首刻着解闷,两年前的年关她禁不住父亲催促才临时搜了一些小礼物送回元京,给千宏锐的是带着血腥的小战利品,给堂姐堂弟们的是浦宿部的饰物,只有给张睿寰的,她不确定给什么,就挑了手边还看得过去的小木雕塞了进来。

      那是一只圆滚滚的小猪,笑眯眯的,线条粗糙只有个大致轮廓,可是如今和这盒子一样,都因为长年累月的抚摩而变得光滑,甚至闪出了一丝莹润的光泽。

      千秋雪忽然觉得心底涌起一股温暖的水意,她的心就在暖暖的水潭中上下荡漾着。

      门口传来响动。

      “秋儿?”张睿寰的声音惊讶中带着惊喜,还有一丝强掩的失措慌乱。

      千秋雪眼色一凛,走过去捉住张睿寰的手腕把他拉进屋按到椅子上坐下:

      “别动!”

      她捏住张睿寰的下巴,把他企图侧开的脸转回来。

      白玉似的脸颊上那红红的掌印让千秋雪眼中冒火:

      “谁干的?”

      “秋儿,”张睿寰干笑着试图遮掩。

      “说。”

      “大哥去许家退婚去了,我不放心,便一同去了。”

      千秋雪又心疼又好笑:

      “傻肉圆儿,你该不会是替你哥挡了人家一巴掌吧。”

      张睿寰讷讷低头,又被千秋雪捏着下颌把脸抬了起来。

      屋里还没上灯,千秋雪看不清楚有点烦躁,便毫不客气的捏着张睿寰的下颌掰向迎着窗外月光的一面,她细细打量,心疼的嘴上喃喃,但没注意到张睿寰也在细细打量着她,端详着她被月光勾勒出一条明亮银边的脸。

      不经意的,两人的视线相撞,都是一愣,又都陷入迷惘又脱离不开的视线相吸。

      就这么呆呆凝望了不知多久,千秋雪手指上升高的温度似是忽然灼伤了她,她忽然松手退后两步,慌乱的难以自持。

      张睿寰也是手脚无处安放。不自然的整理袖子清理嗓子,半天他才找回语言能力。

      “秋儿……那个……你找我……什么……”

      千秋雪控制不住自己,她向来不是个扭捏的人,可是这个时候她就想深深的埋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哼唧半天,她才在混乱的头脑中理清楚一点思绪:

      “不知道,我……心里乱的很……就想见你……”

      “发生了什么吗?”

      张睿寰关切的问着,站起身向她走了一步。

      “你别过来!”此刻张睿寰的靠近让千秋雪只觉得慌乱,她下意识的大叫一声止住他,又忙收小声音担心引来其他人,“你过来我心慌,你就在那里坐着!”

      “哦。”

      千秋雪干脆去点灯,让自己忙一点。

      待屋子里亮起灯光,她纷乱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

      “肉圆儿,有心上人……是什么感觉?”

      张睿寰一惊,登时结结巴巴,不仅是挨了巴掌的半边脸,现在整张脸都烧红起来,半天挤出几个字:

      “我……你……你怎么问这个?”

      “太后今日召见我,大概是替皇帝相看,而且皇帝说……他缺一个中宫皇后,我都懵了……”

      她转过身,惊疑的问:

      “肉圆儿,你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白?”

      除了战场上的大量失血,她从没见过一个人脸上的血色可以在刹那褪的这么彻底干净,疾步走回张睿寰身边,拉了张凳子做他对面,千秋雪拉起张睿寰的手:

      “怎么手也这么凉?你不舒服么?”

      张睿寰眼中的震惊褪去,此时却弥漫着一种千秋雪读不懂的悲戚:

      “秋儿,你……答应了吗?”

      “我第二次见皇帝,况且是这种大事,当然要想清楚。”千秋雪拧着眉头回答,又不放心的给张睿寰搓着变得冰凉的手,“太后问我有没有心上人,我说没有,可是什么才算心上人呢?肉圆儿,你知道吗?”

      “心上人就是——”张睿寰的目光千秋雪不懂,听到他又没了声音,千秋雪奇怪的迎着他的视线,对视半晌,千秋雪这回没空慌乱了,因为心里都是满满的心疼,“肉圆儿,你在难过吗?为什么?为了你爹?”

      张睿寰低下头不说话,但一起长大,千秋雪怎么不知道他有什么反应,双手包住张睿寰的脸把他的头托起来,千秋雪无奈,出口的声音却很温柔:

      “憋回去。”

      映着灯火,张睿寰眼中似有星海无垠,又好像荡漾着碧波千顷,他吸吸鼻子,憋回眼泪,但千秋雪仍然搞不懂他为什么难过伤心,只能猜测着安慰:

      “肉圆儿,你放心,不做首辅,你爹可也是帝师,再不济,皇上也会让他致仕养老,他没事的。”

      “嗯。”

      像小时候哄张肉圆儿一样,千小球儿拖着他的脸,把自己的额头顶到他的额头上,看着他的眼睛:

      “你放心,我在呢,不管什么风浪,小球儿都在肉圆儿身边陪着呢。”

      她轻声絮语,他乖乖聆听,两人仿佛回到了童年,可没过多久,他们就被外面的声音打断了。

      张府的下人没有多少,但此刻他们慌乱喊叫的声音集中起来却非常尖锐扰人。

      “二少爷!”

      张睿寰的小厮扑跌进院门,大声喊着:

      “西厂!西厂来拿人了!大少爷让你赶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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