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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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雪身后的宾客们虽然在许如安的喝止下停止了胡乱奔跑，但多数人两股瑟瑟的交头接耳，千秋雪只觉得被吵得脑子里嗡嗡响，向后喝道：
“都别吵了！外客收缩，女眷和体衰者聚集最中，许家家丁守在外围，各家奴仆护好本主，有功夫会拳脚的到我身边迎敌！都别乱！”
人群一震，接着有人附和，人影晃动前后交换，千宏锐和几个年轻公子都提了棍棒挤到千秋雪身后，说话间刺客已奔到眼前，千秋雪也顾不得回头看他们表现如何，抽出随身软鞭就杀了过去。
当然第一时间还是要从刺客手中抢到刀剑，千秋雪知道即便是元京城天子脚下，现在也不是留手心软的时候，她双刀并进刀刀血光，今日游园百姓甚众，混在其中的刺客竟有三四十人之多，尖叫哭喊声仍然不止，她抽空回头，见不少刺客已与后面的宾客混成一团，刀剑无眼，有不少无辜之人也遭了毒手，应明远连滚带爬，张睿寰胳膊上也挨了一刀，千秋雪登时急的双目赤红，不禁一边迎战一边高声喊道：
“今日鱼服潜行的那位贵人，这个时候了！赶紧让您的护卫明着动手吧！！”
话音落下，一声唿哨，不少用棍棒勉力迎战的男仆和宾客忽然从袖中或者棍棒夹层中抽出了刀剑，原本三脚猫似的拳脚功夫也登时变得凌厉起来，千秋雪压力顿减，呆呆的看着那些人顷刻就将局势扭转进入反杀，不多时，刺客或伏诛或被押，千秋雪站在满地狼藉中直喘粗气，愣愣的回不过神。
渐渐平息的混乱声中传出应明远的声音：
“梦安！南轩受伤了！”
千秋雪一个激灵回神，循声便见张睿寰捂着右边上臂鲜血淋漓，应明远扶着他满脸焦急。
千秋雪急忙扔下双刀奔过去给张睿寰包扎。
“秋儿……”张睿寰疼的满头汗，咬着的牙关里还在喃喃吐出道歉的话语，“对不起……我脑子昏沉……”
“怪我，不该灌你酒。”千秋雪包扎的很麻利，这种事她干的太多了，这次包扎明明是最简单的，可千秋雪的心口却一阵阵的发疼，手上也忍不住的抖，“下次还有这种事，躲远点。”
她低头包扎强忍泪意，却没看到张睿寰看着她的目光里更多的其实是深藏的平静和淡然，似乎刚刚的厮杀和现在身上的伤口对他来说都是寻常。
包扎完千秋雪抬头的瞬间，张睿寰的头也偏离开去。
他们忽然听到身后有个雌雄难辨却洪亮高亢的声音唱喏道：
“参见皇帝陛下——”
千秋雪愣神，随着前后不一的匍匐在地的众人拜下身去，眼前是水榭铺着地毯的地面，四周陷入一片寂静，然而她听到一个脚步声朝自己而来，优雅轻快又淡定从容。
“你是千万程的女儿，千秋雪，对吧？”头顶的声线略微低沉，但若空谷深涧很是清幽寂远，又透着一股子年轻的朝气，千秋雪猜这就是皇上，是那些护卫暗中保护的人，那个声音继续说着，带着好奇和探究的笑意，“外号小梁红玉的那位？”
千秋雪脑子发昏喉咙发干，想说几句话谦虚，可又不知道这种场面话该怎么说，所以只好干巴巴的道：
“回禀陛下，是。”
“众卿起身吧，今日本想与民同乐，不想还是让贼人钻了空子，也累的众卿随朕担惊受怕了。”
千秋雪虽众人站起身，忍不住偷偷瞄一眼面前的皇帝，他看到一个身着鹅黄长袍的年轻公子，衣冠磊落玉树琼枝，尤其是一双眼睛明亮深邃，揽得河山入玉眸，似看尽天下睥睨苍生。
——这的确是一双帝王的眼睛。
那年轻公子便是当今皇上，承嘉帝杨鈺。
承嘉帝笑着道：
“你可以看朕，朕也正好想好好看看你，今日一战，小梁红玉果不其然啊。”
千秋雪心一横，大大方方抬起头迎着杨鈺的视线。
承嘉帝也看着她，眼睛越看越亮，千秋雪注意到承嘉帝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他甚至比张睿寰都高一点，却是面白无须，这位想必是宫里的公公了，但千秋雪没想到这位公公这么厉害，以如此显眼的特征却能很好的把自己埋藏在人群之内，竟没让自己发现。
承嘉帝要坐，那公公立刻用袖子把矮几上剩下的杯盘拂到地下，擦干净了，承嘉帝坐下，随意的对千秋雪道：
“你就在这里，不用离开。”
千秋雪摸不着头脑，只好干巴巴的回到张睿寰身边，暂时无事干，便扶着张睿寰的脸左右上下又细细检查了一遍。
很快护卫们把抓获的刺客都押到承嘉帝面前，当着众位权贵和皇帝的面直接审了，几番雷霆手段下去，吓得权贵们集体一颤一颤的，刺客也顺利招了，竟说是受西岭党人指使。
权贵中有不少伶俐的立刻大骂西岭党人，反应慢的也马上想通了其中关键，很快一片骂声中，千秋雪和几个小辈面面相觑，朴成秀新奇向往，张睿瀛面色沉重，张睿寰却是低头不语脸色不明。
承嘉帝轻轻挥手，权贵们的声讨立刻平息了声音，这时，又有护卫汇报，抓住了一个主使，那被绑成粽子的人被提上来扔到承嘉帝面前的空地上，竟是刚刚在清虚观见过的高群。
高群一听到指控，立刻摇着头大声辩解，说自己从未参与从不知情，也可以保证西岭党人绝没有策划此事。
“到底有没有，就留给西厂审问吧。”承嘉帝目视那个高大的太监，那太监立刻躬身领命。
高群被带走后，承嘉帝起身面对权贵们，权贵们立刻又跪成一片，承嘉帝对他们笑道：
“今日本想见识一下民间嬉乐，烦扰了许卿，却不料累的众爱卿随朕经历一场艰险，好在众卿众志成城，又有千督师家的小梁红玉将军从中调度指挥，才得以化险为夷，今日在朝为官的，可以休沐三日平复心情，在野为民的，稍后自有人来登记，朕会在日后赐金安抚。”
一番话下来各位权贵无不满心欢喜感恩戴德，一时间赞颂声响成一片，承嘉帝风度翩翩的摆手制止了，才又看向千秋雪，话却是继续对着众人：
“京城也有西岭书院，朕相信京城的西岭书院与湖秀的西岭匪众并无关系，不过京城的西岭弟子们最近还是不要去书院了，待甄核过后，请各位京城西岭子弟等待另行通知。”
说罢，意味深长的对千秋雪一笑，才带着那个公公飘然离去。
一番动扰让众人都身心俱疲，千秋雪征战惯了，但也被重重迷雾弄得头晕脑胀，回程时却少了张家兄弟，张睿瀛被许如安这个未来大舅子强行留下了，张睿寰说要陪哥哥，竟然第一次在千秋雪在场的情况下主动与千秋雪分开。
朴成秀竟也说想在秋园多玩两日，虽然千秋雪不知道他怎样和许家攀关系，可这不是她在意的，也乐得甩开朴成秀这块膏药。
回程的马车上只剩下了千秋雪千宏锐以及应明远，应明远照旧在外面驾车，毕竟没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应明远不太适合与千秋雪单独待在马车里。
“死肉圆儿臭肉圆儿！敢不理我！”
千秋雪嘟嘟囔囔仍然恨恨。
“的确是啊，从小到大他都是跟在姐你的屁股后面，这次竟然选他大哥不选你，他有什么必要的事非要跟着他大哥嘛。”
千宏锐嘿嘿笑着附和。
“就是啊！臭肉圆儿！”
千宏锐眯着眼瞅着姐姐直乐：
“睿寰也可能害怕了呢。”
“他怕什么！？”
“姐，今天小皇帝看你的目光很不对劲呢，你说，咱千家会不会出一位皇妃啊？”
“皇妃？”千秋雪仔细把两位堂姐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是谁？哪个？”
“你啊。”
“你滚一边儿去吧，瞎说什么。”千秋雪干脆一脚踹过去，看着千宏锐龇牙咧嘴起来，心里的烦躁才稍稍消减，她平复了心情很快又意识到不对劲，“肉圆儿这个借口太虚了，张大哥去许家挨骂根本用不着他陪着，他到底瞒了我什么？”
夜色深沉，张睿寰拉开秋园客房的门，果然看到了门口沉默的人。
“督公要见你。”
张睿寰点头，暗暗扶了扶受伤的臂膀，随着来人飞上屋顶，无声的行了一阵，又轻盈的越过院墙，来到野外一处马车跟前。
他抱拳行礼，右臂却不怎么能抬起来。
一个西厂番子撩开车帘，露出下午承嘉帝身边那个公公的脸。
“见过督公。”
“今日通报高群位置这件事，办的不错，时机正好。”
“多谢督公。”
“本督问你，你与千秋雪是何关系？”
张睿寰回话前有一个短暂的犹豫：
“青梅竹马。”
“可有婚约？”
“不曾。”
“很好。”那厂督和善的脸却瞬间一拉，“以后你的私人关系，也要汇报清楚。”
“是，督公。”
见那公公要放下车帘，张睿寰心一横：
“敢问督公！”
车帘又挑高了：
“何事？”
“是不是……时候到了？当初督公答应属下的事——”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目光也随同颤抖着，泛出水意。
那公公心底泛起些不忍和怜惜，声音柔了柔：
“放心，本督说过的话，从来都作数。”
几乎是同一时间，朴成秀和张睿瀛走在百草园里。
两人贴的很近，声音很低，说的却是朝廷的风云崛起。
“先生的意思是，今日这场刺杀，是大晖皇帝的自导自演？”朴成秀眼睛惊讶的睁大了，其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西岭党虽然观点激进，却从来都主张变革，刺杀是直接造反了，与他们的主张不符。”张睿瀛依旧淡淡的，边迈步边解释道，“况且众目睽睽，目击者甚众，这种刺杀对他们有百害而无一利，他们不会这么傻。但话说回来，这样的刺杀，坐实了西岭党反贼的身份，为陛下清洗朝廷旧势力提供了理由，而且陛下也可以借机在朝臣权贵面前树立明君形象，首度登场便是一个处变不惊雍容淡定的君王，这场刺杀对于陛下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更像是陛下自导自演。”
“那高群的被捕，也是皇帝陛下计划的一部分吗？”
“高群是湖秀西岭党人，他不可能是陛下的人，他更像是一场意外的锦上添花顺势而为，就是不知道谁给陛下添了这只花了。”张睿瀛摇摇头，轻轻一叹。
“先生果然是孔明在世啊，如此大才竟然埋没朝野这么多年！”朴成秀的惊呼虽有做戏成分，但赞美也是出于真心，随即他担忧的道，“大晖皇帝陛下要清除的旧势力，是不是也——包括令尊？”
“自然，恐怕这也是世子来找在下的原因吧？”张睿瀛停下脚步，转身对朴成秀长身一揖，“不知道世子愿不愿意收留在下及家人？在下愿辅佐世子，成为朝宣一代明君。”
朴成秀激动托住张睿瀛双臂将他扶起：
“朝宣能得先生才是三生有幸，先生若不弃，从此我以师礼待先生！”
两人相扶而起，相视一笑。
千秋雪和千宏锐在马车上就达成了一致意见，今天刺杀这事儿，能不说就不说，千万程虽然是武将豪放粗犷，但最大的优点就是小心，若他知道此事，不把姐弟俩腿打断才怪。
可想的虽美，却总是事与愿违。皇帝微服出游落拓园遭遇刺杀当晚就在元京城传开，第二天，皇帝更是借由此事，展开了一场借由甄别西岭党而掀起的狂风骤雨。
狂风骤雨中却也夹杂着诡异的荣耀和温情。
小梁红玉在落拓园的英勇救驾被传为美谈，在第二天晚上，千家更是接到了太后懿旨，传千秋雪第二天入享安宫觐见。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