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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舞雩变 ...

  •   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蝶藏劝蛾眉从长计议:“过犹不及,宜缓缓图之。”

      蛾眉坚持己见,诅咒一日不除,蝶族一日不稳,眼下只得片刻喘息,倘若遭到觊觎,舞雩台都不一定能守得住。

      蛾眉长叹:“她帮了我们大忙,我怎会恩将仇报,我会继续教她舞乐。”顶多再借一借她的名字,不会伤害她的。

      蝶藏心中有所顾虑,便也未深劝。

      舞雩台中心移栽了一株巨大的幻萝花,花藤缠上石阶边的栏杆向上爬到最顶层,暮开朝落。

      清和认出是蛮荒最早得到息壤生机的那棵,已经通了灵性。清和走近,幻萝亲近地伸出蜷曲的藤丝缠上她的手指,再缓缓长出一串花穗。

      不一会儿,幻萝重新缩回到栏杆上,留下一截藤蔓和花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清和仔细打量着藤蔓,藤蔓如有生命般,伸出足丝,沿着清和的胳膊向上、飞快地钻进她的头发里,发间传来一阵颤动,清和伸手接住掉落的钗簪,一朵桃花同时落在她的掌心。

      清和对镜看了看,斜斜地插着一对桃骨朵、桃花枝,并不显得夸张,清和便收回了视线。既然幻萝自己愿意随蝶族出蛮荒,出现在这里便不奇怪了。

      这天夜里,清和坐在窗边,她拔下伪装成发钗的藤木,满头乌发瞬间垂落。她不但没有感受到恶意,这节藤木还能触到她的一丝情绪、并据此幻化成她喜欢的东西。清和将藤木重新插入发丝中,仿佛有无形的手在快速梳弄头发,与刚刚的发型的一模一样。

      清和夸了一句:“倒是便捷。”藤木爆出一簇桃花,又迅速消失。

      月轮皎洁,清和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莲池的小院,春风吹落杏花雨,有个人在树下教她跳舞,明明气得脸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却不肯让她停下,直到黄梅,她终于能完整地跳成一支舞。

      阳光照进窗扉,清和醒来,自语:“原来我曾学过舞。”却没有再跳一遍那支舞的意思。

      自从能登台出演,清和见到蛾眉的次数反而减少,思及蛾眉在蕉岭时舞蹈从未重复,看来现在的舞雩台有违她的期许。

      又是一年长风宴。

      素和谷,子芦请求子君赴宴。

      子君提醒道:“那是长风家宴。况且不请自来为恶客。”

      子芦只道子鄯邀请了他们,权当叙旧——子君已经很久没有出素和谷了。

      子君叹:“不若明日我请子玉来素和谷。”子芦却知子玉不会赴约的,她已经魔怔了。有时他恨不得强压着长风子澜点头,子玉从未这样求而不得过。

      果不其然子玉借口有约在先。子君发了一封拜帖给慕清风,慕清风默许。子君来到长风苑后才发现,百里子闲、伯昏子璈、乃至仲孙子时俱会于此。

      子芦私下告诉子君自己知道的部分:青阳子夜与仲孙子时私交不错,百里子闲是一贯看热闹的,伯昏子璈则是大家都在她不能不在。各位家主情分明显不如上一代。

      慕清风本不打算现身,连续收到四份拜帖,他不得不出面。六氏齐聚,长风苑所有弟子都来拜见。慕清风心里一边考虑以后取消长风宴,一边通知观澜出来露个面。

      观澜随众人见礼后,望向慕清风的眼光带着考量:你我联手,能制住仲孙吗?

      慕清风微不可查地摇头:不是时候。长风子衿飞升后,仲孙子时过于活跃,却看不出他有何求。无欲无求的人应当像观澜,足不出户。

      青阳子玉这几次未让思言随行,言行反而更妥帖。谁都知她为观澜而来,哪怕观澜连面也不露,容成极少有此痴情者,况且她身为一氏之主。子芦纵有诸多不满怨怼,如今只愿她遂心如意一回。

      子璈没理会子玉与观澜之间的纠葛:“近日偶得一支舞曲,趁此机会与大家同赏。”随即身后走出一只队伍,乐师与舞者共计九十五人。伯昏以歌舞乐随行,众人见怪不怪。

      江流被尚清和的装扮惊了一下,本欲远远打个招呼,对方眼神陌生,视线并未在他身上停留。江流虽然觉得二人间残存的同门情分聊胜于无,但不至于见面故作不识。再见她跳起的舞,似曾相识,比当初更自然自在,是一种尚清和本人永远不会展现的妩媚柔情,江流不禁飞快地垂下了头。心中同时涌现一句话:有人在天涯,有人在眼前。天涯不足远,眼前不为近。

      慕清风面无异色,子君则皱了皱眉,很快松开恢复平静,妖族擅变幻。观澜眼神漠然,对那张含情凝睇的脸无动于衷,素扇紧紧抵在自己的心口:一声声,安稳如故。

      慕清风看得出来观澜若有若无的忍耐,却愈发不解:从容接受她与人成婚生子,却不能接受一场冒名顶替的舞蹈?素和子君尚且安然自若。

      观澜没有过分为难自己,舞未至一半,他断然开口:“凡事皆有代价,所求何事?”乐停舞止,现场一片安静。

      青阳子玉似有所觉,看向跳舞的人,是她吗?百里子闲未料到会看到另一场热闹。

      蛾眉明白必有代价,然花了无数心血才一步步进了长风苑、到六氏家主前,她绝不能功亏一篑,咬牙道:“请六氏收回对蝶族的诅咒。”尤为可笑的是,她不得不请求这些人。

      观澜闻言自然地询问子时:“君家旧怨,牵连至此,不知刑期几时满?”

      仲孙子时没有一丝犹豫,立即顺水推舟:“天意今日。”随即向其余五人道:“有劳诸位。”

      蛾眉且惊且喜,她原以为还需费一般口舌。与此同时,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怒气:倘若她不曾站在这里,也会有这句“天意今日”吗?在座的人对蝶族正遭受的一切毫不惊讶……而她曾担忧一支舞不足以引起他们的注意,又化作尚清和的模样,如此一舞结束,她至少有个短暂停留的借口,譬如问一问故人可安好。台上诸人,唯有他不惧六氏家主,先为她开了口。

      仲孙子时即时取出玉晷,百里子闲取出焰令。伯昏子璈看了看满目期待的蛾眉,提醒观澜:“蛾眉是我向子峋借来的舞师,须完璧归之。”

      观澜了然地点头,告诉蛾眉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蛾眉对窥探利用了他们的旧事深感抱歉,但不后悔,她愿意承担一切代价。

      伯昏子璈见状取出无音钟,慕清风亦取出凤血佩,素和子书抬手亮出明心戒,唯有青阳尚未表态。

      青阳子玉从观澜的冷硬中窥得一丝端倪:眼前人非本人,或许有过交集。而蛾眉对观澜似乎有超出事外的期许,是那个人在她面前留下了温和的印象吗?

      子玉试探地邀请道:“蛾眉的舞很有意思,可来青阳宫多来几场。”

      蛾眉欣然应诺。

      果然。子玉遂建议道:“今日长风宴,不若容后再议?”

      蛾眉心情急转直下,忍不住哀婉恳求:“三万五千六百二十一年,日日夜夜,我等无刻不煎熬,渴望尽早解除诅咒……”

      子玉看到她眼角的泪,收起最后一丝怜悯:“如你所求。”她取出广陵珠,六人复述当初的咒言后,再激发印信:“戒满,咒除。”

      飞升以来的桎梏一瞬间消失,蛾眉浑身轻松,她变回本来的人形模样,盈盈向众人拜谢。

      观澜没有接受她的谢意,众目睽睽下,蛾眉消失在灵火中。交易达成,观澜收取约定的“代价”。

      伯昏子璈想夺回蛾眉,但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几乎在弯腰的瞬间,蓝色灵火无声无息包裹了她,本能让她变回了蝴蝶,仍眨眼间灰飞烟灭,而台上那人神色无波。

      子闲神色暗了暗,天佑长风,失去子玺后,竟复得子澜子清。

      江流想:可惜了美人,罪不至死,何必急着变回来——顶着这副模样在他们面前跳凤求凰,二位不也忍了下来?

      子时面露不忍,慕清风开口道:“子时心善。”子璈心内思索如何向子峋交代,长风宴上宾主尽欢。

      宴散,维安院。慕清风不无嘲讽:“兰之竟也欺软怕硬吗?”

      “人对于自己的过错总是宽容的。”

      慕清风看着他,既然承认过错,为何还在这里一错再错?

      观澜抚着胸口,面色阴郁,冷笑:“你不是猜到了吗?何必装模作样?”倘若不是天生七情缺失,作为双子中的长子怎会被送走?

      一个月后,博桑。仲孙子时在冥思,素和子君拜访。

      子君问:“子时有我一诺,如何销去?”

      “子君非第一位为此而来的素和之主。”子君如若未闻。

      仲孙子时便道:“诺,出自你口,应于你心。一旦心意变,即使是我亦无能为力。”子君不信。

      仲孙子时无奈,掌心浮出一粒蓓蕾,道:“此为月光昙,将于下一个月圆夜戌时盛开,在此后的两个时辰内,你的时间会被逆转到许诺前,而你须寻到一位能触动心扉的女子,任昙花凋谢在她手中,生成的子实会占据你心。如此,时间回归正常时,许诺将不能应于心。”

      子君皱眉:“似乎是由一人换到另一人。”

      “并不会。月落之时,月光昙的子实也会消失。”

      子君接过蓓蕾,问:“上一位素和成功了吗?”

      仲孙子时微笑“你知晓结局的。”

      子君微怔:“两个时辰太短。”

      仲孙子时干脆挑明:“人选是现成的,二十五日足以走到对方面前。”月光昙遇情结子,子实本身并无意义,仅用于据守心房,所以动情之人可为旧爱。

      子君恍然:“我明白了。”随即离去。

      仲孙子时哂笑,又浪费他一朵月光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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