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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红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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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成界。六百五十年前。
观澜伏案绘成十张六星摄魂符,妥善收纳到灵戒中。他轻车熟路走入清池开始化莲:“你盯着伏波石做什么?”
慕清风袖手打量着维德院的变化,多了些女子物品:“你近日没再描补?颜色淡了许多。”
观澜伸手接住落下的莲花瓣,这次是凉的:“如你所言,放下过往。”
“放不下可以不放。”
观澜覆掌,花瓣落入水中化作灵气:“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不然他怎会在这里。
慕清风收回目光,稳稳地托着琉璃兰花盏,品了品新茶:“总要称心如意。”
“称心如意……那次子玉去校场对你说了什么?”
慕清风回神:“说你很生气。”
观澜低笑:“确实。她说我不如素和子君。”
“不会。至多平分秋色。”
观澜垂目而叹:“秋色如许,也禁不起一分再分。”
慕清风攒眉,观澜有些过分关注容色,随即关心问道:“劫火还未化尽?”
“快了。”
七年后。
宿薇山谷,红色蔷薇妖丽如血。
青阳子玉扳着指头数:“只剩两年三百三十六日。”
观澜从□□中穿过,手指拂过花瓣:“何必每日数一回。”
青阳子玉闷闷不乐,待到二人坐在花海中央的小亭子里,她将自己的凳子挪到观澜的旁边:“我怕再见不到你啊!”没有两氏之约,她能入维德院吗?
观澜淡淡看着她,青阳子玉转过脸避开,眼睛有些红:“子澜,我想和你起红鸾誓、结为鸳侣,很想很想……”非常想!
风吹花海,红色荡漾,芳香怡人。
“好。”观澜如是回道。
青阳子玉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他,却欣喜喊道:“你答应了!我听到了!不许反悔!”
观澜微微一笑,仿若开在宿薇谷的蔷薇花王,生就颠倒众生。
青阳子玉目眩神迷,忍不住倾身亲吻,观澜转头看向栏杆下的花枝,红唇颤抖地落在他的脸颊上。他隔空摘了一枝蔷薇递给青阳子玉,青阳子玉欢喜地接过蔷薇轻嗅,直起身以花遮面,眼含无限娇羞。
观澜含笑看她,又越过她看向无边花海。
维德院,慕清风听闻婚讯赶过来。
“青阳子玉没什么好,只是专一,对你不假辞色。”观澜半身浸在池水中,满池白莲花染上粉黛又纷纷落入水中。
对他不假辞色的女子不计其数,怎不一一去娶回来?慕清风问心无愧,他不擅长推心置腹劝解,观澜又固执:“红鸾誓起得容易,解得更容易,只是往后余生,你的枕边人将能细数你曾为多少女子起誓。”容成界的人不在乎,观澜呢?
观澜声音微寒:“很好。我也会知晓她为多少男子起誓。”
慕清风顿时觉得头疼。一刻钟后,他无奈问道:“定在哪一日?聘礼下几成?”
观澜阖目养神:“长风子缜会安排。”
慕清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在莲池成亲也如此作派?”
观澜笑:“我倒是想。你这位操心的师兄不是不在场吗?不过,当时有对兄妹帮忙。”
慕清风不再插手,在他出门前,观澜道:“放心,我总是站在你这边。长风子缜,不足为虑。”
慕清风没好气道:“我差你这句放心!”
观澜大笑,慕岳就很差……当年他比预期的更在意亲事,或许千年后回想今日,亦是如此。
两氏联姻,青阳氏、长风氏打算广发喜帖,邀请容成名门正派。两家为在哪里办喜宴争执不休,三月后终于定下来。
“宿薇山谷,二位定情之地。”长风代序被慕清风打发过来跑跑腿,观澜喜静,维德院不曾留侍从服侍,也不曾收徒。
观澜若有所思:“青阳与长风交界处。”果然各退一步。
长风代序面露可惜:“婚期在冬月,不时……不过九公子自不会让妹妹留下遗憾,必圆满解决。”
观澜信手绘了张绿意符交给代序:“挂在宿薇谷采薇亭中,蔷薇花期不败。”
代序惊喜:“现在挂吗?”
观澜看了眼暮色:“明日。你回维安院吧。”
代序回到维安院,他向慕清风汇报婚事进度及各项安排,并拿出绿意符:“十六公子当场绘了此符给代序,说挂在采薇亭可保蔷薇花期不败。”
慕清风点头不语,眉间朱砂愈发红艳。
青阳子玉听闻后,默默道:“他有心了。”
青阳子璐连同一众姐妹取笑道:“哪个他?到手了果然就不一样,看子玉妹妹多矜持多淡定!”
青阳子怡叹:“我还想你选长风子清呢!进出青阳宫也能多看两眼。”
青阳子璐撺掇道:“叹息未免太早了——冬月长风子清必会到宿薇谷,子怡再去表情也不迟。”
青阳子怡一本正经点头:“子璐说得对。我又不像子玉痴心换情深,应下红鸾誓,露水情缘更适合我。”
青阳子玉含羞一笑。她送去的回礼,希望他喜欢。
代序将锦盒放在观澜画案上:“青阳十二小姐派人送来的。”见观澜看过来,他习惯性地代为打开锦盒:一缕长发。
观澜静静看着长发,代序尽职尽责地解释道:“女子青丝,又情丝。”
观澜看向他,请教道:“按容成风俗,我应如何回礼?”
代序忙道:“不拘哪里的风俗,您回什么她都会高兴的。”
观澜好整以暇:“空盒回去也高兴?”
代序点头:“暗示您知晓她的情意,收下了。”顺便补充道:“若原封不动退回,青丝来情思去,两情相悦。”
似曾相识,观澜道:“有趣。”他环顾一周,目光从莲花上移开,指着兰草道:“就它吧。”
代序有些为难:“几叶为好?”
“整株。”
代序比了比锦盒:“放不下。”
“放不下便不放。”观澜顿了顿道:“重新换个合适的锦盒——既然回什么都可以,换个盒子而已。”
代序深以为然,先将兰草搬到院中,对比青阳氏送来的锦盒,挑了个纹路颜色相似却空间更大的,封入兰草后命人快速送到青阳子玉手中。
“是他画案上的那株!”子玉欢呼雀跃,悬着的心一点点落到实处。
冬月十六,大吉。宿薇谷红薇烂漫,一如当日。
清晨,慕清风拦住即将出门的观澜:“落子无悔,此刻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观澜身着琼琚华服,极尽秋色与玉色。他眼带笑意:“阿风大气,似乎长风五十城尽在掌中。”
慕清风如实道:“不到五十,足以全身而退。”
观澜沉静下来:“总要试一试。”
慕清风摇头:“不急于一时。”观澜太急切,反而显得不真实。
“五百年,青阳氏等得颇为……憔悴。”观澜斟酌着挑了一个字眼。
“二百九十八年。若三千年后你仍是此意,我绝不道一个不字。”
观澜喃喃道:“三千年。”他看了眼等候的长风子缜:“落子无悔,三千年后的事届时再讲吧。”
慕清风在他身后道:“今日我不会去宿薇谷,代序会随侍你左右。”
观澜挥了挥手表示知晓,前去与长风子缜汇合。
长风子缜奇怪问道:“子清不一起走吗?”
“他有事。”
什么大事非要今日?但长风子缜没扫兴问出口,他去不去不重要。
宿薇谷已人山人海,誓台红绸环绕,高高在上。维德院中代序已提前说过仪式流程,观澜一步未错。
即将起誓的二人在金壶中各滴入三滴指尖血,仲孙氏族长仲孙子时为之持壶斟酒,正好两杯合欢酒,二人同时饮下,又同举一枝蔷薇,起誓道:
“容成令月,蔷薇花开。青阳子玉/长风子澜,星动红鸾。鸳侣既成,天作之合。目不二色,心口如一。在室而乱,花落蔷薇。”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都落在誓台上二人的眉心,青阳子玉眉心先慢慢浮现一朵红蔷薇花纹,与手中花枝姿态如出一辙。众人不禁屏住呼吸看向观澜,观澜垂目安然自若,与众一起等待命定的纹络。
三息过后,观澜眉心空无一物,青阳子玉察觉异常,不由紧张起来。又三息,手中的蔷薇花枯萎,青阳子玉眉心蔷薇纹淡去直至消失,她眼角的泪水无声落下来。
观澜看了眼手中蔷薇,枯萎的蔷薇重新焕发生机,青阳子玉不由燃起希望,但观澜眉心依旧。
仲孙子时冷静宣布:“天不许,不成誓。”
青阳子玉心乱无措,她求助地看向父亲。青阳子夜皱眉:“子时,可查出缘故?”
仲孙子时暗中传音道:“天唯不许二誓,他有半道誓约在身,两道誓约有相斥处,故不能应红鸾。”
青阳子夜不解:“长风子澜眉心无印迹,怎会无端有誓约?半道怎解?”
“有来无回则半道。”至于眉心有印迹,只是容成等界红鸾誓的凭记,纵然没有,也不代表不曾起誓,天道认可的誓约,不过那几道。
青阳子夜倏然变色:“子玉曾道,长风子澜日日在伏波石上绘一道符,非完符。即使近期不再绘此符,誓约仍在吗?”
仲孙子时颔首。符成当日,誓成。伏波石重绘只是加重牵引力,譬如原本只能感应对方是否活着,现在能知晓对方喜怒,若是异界,甚至可能飞升到同界。
青阳子夜目色沉沉:“长风氏须给一个交代。”
观澜怅然:“天不许,奈若何。”
青阳子夜还要说什么,长风氏族长长风子衿蓦然起身阻道:“从长计议。”青阳氏族长青阳子洲亦起身附和,喜宴顿时变成会友宴。
青阳子玉睁大眼睛看着观澜,不明白为何红鸾誓不成,观澜:“抱歉。”
她执意要探个究竟:“你没有未了姻缘在身!”他们查验过的,否则不会作出五百年之约。
观澜转身走下高台:“世上不止姻缘。”
长风子缜怒气冲冲:“你知道!”
观澜从容道:“我不知。”红鸾誓如此随意,竟有限制。
慕清风候在高台下:“还不如接受我的提议。”
观澜重复道:“我真不知。”又问:“不是说今日不来宿薇谷?”
慕清风与之相伴走到长风子衿附近位置落座:“事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