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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机会 ...

  •   又过了二十年,尚清和确认自己真的老而不死,她携剑出了密林。走出无灵圈的刹那,灵气入体,修为从无开始暴涨:练气、筑基、金丹、元婴,最后停留在元婴后期。身体残留着老态,从七老八十倒退到五旬左右,上下两颗门牙老掉了,又长出一口新牙,到底年轻了二三十岁,可喜可贺。
      清和立即前往太平山,竹海莽莽苍苍,伊霞正在林中修炼刀法。清和没有打扰她,她回到自己的那栋竹楼,室内摆设如旧。
      “可算回来了!还以为你摞挑子不干了。”湛凌出现在窗外,懒懒说道。他在太平山下了禁制,一旦尚清和进入变会知晓。
      清和回头:“伊霞已经筑基,你没为她重新塑脉?”
      湛凌仔细打量了她的面部与手背,按下心中不好的猜测:“你寿元将尽?”
      “应当不是。”
      湛凌不再深究她的遭遇,回答她之前的问题:“没有。也不差这一会儿。”
      伊霞修炼结束,远远看见竹楼里人影走动,高兴地跑进来:“真君!宗主!”她被尚清和的苍老吓了一跳,却极力忍住,只作寻常问安。
      清和只当不知,温和道:“你已经进阶,三日后重新塑脉。”并再次强调了塑脉生根的风险和剧痛。
      伊霞认真记下,态度坚决。
      二人离开后,清和指尖如剑,训练控制剑气流转,熟悉着施术的流程,四十年没接触灵气,有些手生。因一直修炼落霞剑法,剑气与剑意已经刻在骨子里,她很快就破剑如旧。
      筑基初期,第二次塑脉生根:四灵根,伊霞引气入体重修。
      金丹初期圆满,第三次塑脉生根:三灵根,伊霞引气入体重修。
      元婴初期圆满,第四次塑脉:双灵根。
      “金火相持,不能决,到此为止。”尚清和对二人道,此时已过去七百年,尚清和进阶大乘中期不久。她行踪不定,只是每当收到伊霞进阶的传讯,便会及时赶回太平山,为其重新塑脉生根。
      湛凌鼓掌为贺:“早说开山立派无虞,倘若当时应下,现在太平山也小成气候。”
      伊霞跪拜谢道:“尊者是阿霞再生父母。”
      清和并不居功,绝大多数灵丹是湛凌提供。她炼丹一术停滞不前,自身火灵根不突出,也没有高阶灵火,加之不服用灵丹,学习兴趣寥寥,反而无灵气的普通药草炮制、开药方的本领有所增强。
      伊霞顺势也拜谢湛凌:“多谢宗主多年教导。”
      在清和离山前,湛凌引一众年轻男女入太平山,俱是无灵根的普通人。四男六女求到尚清和面前,清和脸色大微,她看向湛凌,湛凌这次毫不妥协。众人求不得,再求。
      “生不足,奈何求死?”伊霞,是侥天之幸,她做不出故意失手以死警告后来者,然而确实危险,否则丹获尊者不会止步于一人,她甚至猜到湛凌修行或有不足。
      跪求之人异口同声问道:“我等普通人难道只配苟活于世?医者仁心,愿出价。”不论是长生还是遨游上界,都心向往之。
      湛凌一改和煦,冷笑道:“金玉连城,不足灵丹贵。灵丹份量是不够的,本尊只会提供普通的药物——生死有命,你们想好了再求!”
      湛凌震慑住众人,对清和传音道:“丹檎炼出玉颜霜,可重返青春。”
      清和知其心意已决,道:“最后一次。我会教给伊霞,这些人最后一次塑脉也将由伊霞完成。另外,玉颜霜换成无忧丹,直接交给花寒。”不杀人,只在能力范围内救人,有些术法非提升技艺可解,它的存在就是危险。所谓心甘情愿地献祭是虚伪的,每一位接受术法、期待改变资质、改变命运的人都迫切渴望成功。像她自己。
      湛凌看了眼伊霞,点头同意。
      一人施术万般精细,十人则多少有些粗糙,奈何人命关天,清和不得不咬牙逐个探脉并做出对应的施术方案,玉简仔细记录后,再给湛凌、伊霞各一份。
      她七百年库存、五枚灵戒满满十间屋子的草药挥霍一空。清和疑惑问道:“为何是消耗我的草药?不应该是由你准备吗?”人不是她找的,事成与她无关,出了力气还要出东西吗?
      湛凌惊讶:“难道不是你喜欢收集草药?我这是帮你清空旧戒子,腾出地方放新货。”
      既然提前未做约定,现在谈论也晚了。清和转而问道:“那三人怎样了?”
      湛凌面色平静:“服用了丹檎的回春丹后,两人没撑过去半夜死了,还有一人保住了性命,明天送她下山。”足够的金银可供她在城中宽裕地生活,这样不能修炼的资质留在山中,只会自苦,毕竟是奔着修炼来的。
      “剩下的人可有动摇的?”现在放弃还来得及,之前的调理会让其余生有副康健的身体,不会白费。
      湛凌笑道:“万里挑一。你是不相信我挑人的水平吗?”
      清和没回答。
      很久之后,湛凌道:“纵然十人只成一人,也优于谷雨祭海选。”与谷雨祭的耗费相比,这些都可忽略不计。身负灵根多少有些气运在身,将来影响一方水土,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故而谷雨祭中的灵气是对这片土地的补偿。但带走没有灵根的普通人,补偿则不必如此昂费。
      “天意宗打算从普通人中筛选弟子,再提升其资质?”
      “给普通人一个机会罢了。”如果抓得住,有教无类的天意宗将是很好的靠山。
      一剑山。明华峰,老梅阁。
      符洛枳须发如雪,垂垂老矣:“洛水,我不恨你。”也不会感激你。他有无数选择,只做了想做的事,得到了一个不完美的结局。他的执念并非飞升,而是与慕清风一战。倘若薛之湄不点破神魂之事,他应该会继续消沉,最终会刻苦修炼以飞升追赶慕清风的脚步,求得在上界一战。那时不再是同门,可约生死,或许仍是死,却不似今日茫然。
      薛之湄面色淡淡:“符师兄,我并不愧疚。”
      符洛枳缓缓点头:“好。令狐若问起,请师妹为我守口如瓶。”
      薛之湄应诺。虽然这会让令狐御记恨她,门内半数修士以为她训诫过度,影响了符洛枳的修炼,实际也不算冤枉她。
      令狐御准时来接符洛枳,他上前毕恭毕敬向师父师叔问好,便扶着颤巍巍的师父转身离去,薛之湄起身目送。
      令狐御小心地托着符洛枳的胳膊:“当初漱玉峰还是师父为弟子挑选的。”
      符洛枳含笑:“你喜欢就好。那时为师担心与春工峰过近,对方人多势众,你会受委屈。”
      令狐御回想过去也不由得笑起来:“有师叔祖坐镇,春工峰……”
      符洛枳抬头看着断成“幽日”、“月阁”的牌匾:“还是委屈你了。”做了一件不体面的事,也得到了报应,却不后悔。
      “师父!”都过去了。
      符洛枳干枯的双手握住令狐御:“人各有道。令狐,你与师父不同,你会有更好的未来。昆仑剑逝,明华剑陨,不如洛水剑保全。我与你洛水师叔恩怨全消,寿终正寝也是一种归宿。”
      “师父……”令狐御眼中忧虑。
      符洛枳继续走向裂缝:“这些年我对流霞山剑意有所研究,兴许可以合峰。”
      令狐不在意地摇摇头:“师弟师妹赠了别称剑阁,合峰与否不重要的。”
      符洛枳独自回到袭常峰,殷无寐赶过来:“符师兄考虑得如何?”
      符洛枳拒绝道:“我心中无一柄紫虚剑。”他的佩剑还是入山时宗门派发的,非天阶灵剑,除此之外再无长剑让他甘愿以身殉剑。
      殷无寐:“紫虚与你功法想克,但门内有一柄饮冰剑,正好天阶,功法也合适。”
      符洛枳不松口:“没用的。”他卷起袖子,手臂上桃花浮沉,有些已经固化成印迹。他以身体封印丹田的这道剑意,剑意仿若野草斩之不尽,七百年身体先油尽灯枯。
      殷无寐倒吸一口凉气:“侵蚀也太快了!”庞女曾言,桃花浮现则躯体尽毁。随即忧心忡忡道:“若剑意冲出你的封印,将如何?薛师妹如何说?”
      符洛枳微笑:“遇土则沉,遇水则化,遇火则昌,遇木则荣。”
      殷无寐闻言略显尴尬,怎么看都与邪恶无关,却折磨了符洛枳七百多年,硬生生耗尽一个大乘修士的生机。
      薛之湄不肯再出手相助。江流晋阶大乘中期后闭关一百年近日出关,殷无寐厚着脸皮请教,江流却只是摇头:“唯师父和清和师叔可解。殷师兄可知我师叔下落?”
      殷无寐一张黑脸涨得通红,直接摆手告辞,逃一般地从花寒身边走过。
      花寒仿佛见鬼似的:“殷师兄惯来板正,不苟言笑,这是做了什么羞人的事?”
      江流不曾瞒着花寒,将袭常峰的事从头道起。
      花寒恨恨道:“天道好轮回,该!”少顷,花寒犹豫一番后问:“你真的解不了清和师叔的剑意?”
      江流好笑:“都是同门师兄,难道还诓他不成!”他叹了叹:“师父曾担忧清和师叔剑意薄弱,不能御敌,如今可放心了。”
      花寒耸耸肩:“人总是会变的。丹檎亲手送来无忧丹,纵然不提我也知道是她。这些年音讯全无,可算有了回声。”怕她出事,又怕她记恨。
      清和师叔独自在流霞山修炼成长,与宗门弟子全然不亲近,不似他们自小长在一起,如今争归争、闹归闹,背后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尤其符洛枳闭关失败,她和江流纵有几分心思也无从讨回公道。虽然他们这些年有意与春工、袭常、漱玉诸峰疏了往来,但到底偏向了伤害她的一方。师父飞升后,果然万事皆难。
      江流安慰道:“她如今未必不好。宗门内不比从前,她身份又显眼,还不如放游山海,无人可寻踪迹。”
      花寒笑得沉重:“如今只盼着飞升后不要遇见师父师祖。”在师父心中,清和师叔与嫡传弟子也没差别了,只是不知为何托在师祖门下,师祖没多少耐心管弟子的。
      江流倏然问道:“你觉得师父可喜欢过什么?”
      花寒想都不想:“剑?”
      “除了剑,人呢?”
      花寒顿时失去兴趣:“高岭之花自矜自持,凡人不配!你还记得秋氏双生姊妹吗?花前月下如拭不小心吐露爱意,当场被撵走,秋容求情,也被撵下山去。至于吗?”不喜欢拒绝好了,何必将人撵走误了修行。
      江流:“如拭是侍女,逾矩了。”
      花寒阴阳怪气:“喜欢他就是逾矩,幸亏门内师叔们眼睛雪亮……今朝说你拿走了清和师叔的玉牌?”令狐御卸任掌门后,交接事务时将玉牌一同交接给了今朝。
      江流点头:“我来收着吧。”
      花寒丟下一句便起身离去:“我去修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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