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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无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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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寒御风而来,恭贺了已经飞升的师父,随即喜气洋洋道:“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整个乔陵无大乘修士,如今可是元婴的天下!”
湛凌乐道:“最多也就王个三十年,其后必有一群元婴后期晋入大乘。”
花寒不以为耻,三十年就三十年!她细细打量了番湛凌:“敢问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湛凌彬彬见礼:“天意宗,湛凌。”
花寒面上恍然,却不禁退后了一步:“竟是丹获尊者的高侄!”
湛凌道:“惭愧!失了叔父颜面。”
花寒打了个哈哈:“本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嘛!”又奉承了一番丹获尊者的丹道修为。
湛凌笑而不语,最后指着清和道:“叔父的传承全在她了!”
花寒难掩震惊地盯着清和,横看竖看也没看出师叔有半分得到天才丹师传承的样子。
尚清和赧然,将得到的丹方直接摆在二人面前:“大约是尊者不放心亲人,都是筑基调理的方子。”此筑基丹其实非彼筑基丹。
花寒草草看了眼,炼丹一术上,她仅会一些增加灵气、静心润脉消戾的基础丹药,炼得多了品阶自然上来了,大部分的剑修与她差不多,奇方异丹还要看丹修。
花寒点了其中两个方子:“这一个丹方其实我也可以用,而这一个呢,对江流的当下的剑气凝停是有效的。”所以不仅用于湛凌。
湛凌也凑了过来,心中研判了下,猜到二人修为有碍之处。随即也饶有兴趣地指了指第十二方:“我适用于此方。”
尚清和拿出玉简熟练地复制了三份,两份给花寒,一份给湛凌:“既然有用,不如对照丹方直接炼丹。”她可能要几百年才能吃透方子将丹药炼出来。
花寒不客气地接了,湛凌摆摆手:“我不耐烦炼丹,眼下也没什么可信之人。你先用此方练手,下次塑脉再一起带给我好了。”
花寒听说过丹获尊者将湛凌从无灵根变为双灵根的往事,但也忍不住惊讶:“塑脉生根难道不是一次既成?”
湛凌也不遮掩:“须多次巩固。”越多越好,但越到后期灵根越敏感,重塑筋脉之痛越难忍受,且每次塑脉都要散去修为润脉,然后再从头练起。
花寒这回真心对丹获尊者佩服得五体投地,她拍了拍清和的肩膀:“师叔,看你的了!”
尚清和犹豫了会儿,问湛凌:“你怎知龙凤旧事?”乔陵讯息流传并不畅通,有些秘事口口相传而不留痕迹,书于丹青玉简的,大多藏于高阁,非相关弟子不能查阅。如果从来不知,那便也无从去探索。
湛凌嬉笑:“来千步峰求灵丹的,如果灵石不足,自然秘籍秘辛来凑。”湛群英感兴趣的便留下来,其余卖给鸿雁楼,鸿雁楼再倒卖。尚清和听秋氏说起过鸿雁楼,却从未踏足。她无所探听,更出不起价。
花寒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她眼珠一转,邀请道:“湛道友可是第一次来一剑山?不如来我神秀峰看看?”
湛凌起身谢道:“恭敬不如从命。”
清和亦起身:“我送你。今宵今朝可还好?”
花寒御风而起:“当然都好!”
湛凌眉头跳了跳,也御风相随。尚清和站在琼花树下目送他们离去,慢慢抽出素剑,就着落日余晖演练落霞剑法。
神秀峰。江流正在演武场教导两位师侄修炼,见花寒回来一直绷紧的脸色松了下来。
花寒对心爱弟子的求救神色视而不见,先为江流引见湛凌,二人互相见礼,这才叫停今宵今朝:“过来见过湛真君。”
今宵今朝收剑敛身行礼,湛凌颔首,递出两份见面礼。花寒让二女收下后打发她们回去休息。
江流伸手延请湛凌来到积秀轩,三人落座,江流烹茶分出三杯,三人边饮边闲谈。
湛凌含笑道:“江真君颇有令师风范。”慕清风便爱烹茶待客。
江流敬谢回道:“湛真君亦得丹获尊者真传。”
湛凌闻言笑了笑,淡然饮茶。拜入天意宗,也不能掩盖湛群英的万丈光辉。
花寒打趣:“幸而今宵今朝不在,否则岂不是难为弟子!”
三人客套一笑,聊起飞升之事,成功的失败的,可说的太多了。
薛之湄走进来:“我来得巧了,怎不见清和师叔?”
在座起身见礼:“掌门/薛掌门。”
薛之湄入座,花寒这才道:“师叔一心打扫履云梯呢。”所以要重新给流霞山添人吗?
江流无奈看了她一眼,两脉同源,何至于此,明华尊者陨落到底伤了嫡亲弟子之心。
薛之湄只是点头,反而与湛凌寒暄起来,眉目温柔依旧。花寒到底不敢太放肆,配合着掌门问话。
夜色阑珊,薛之湄告辞,同时邀请湛凌入住悦然峰,那里备有客舍。湛凌欣然应允,随其离去。
花寒倚靠着檀轩,声色疲倦:“没有她的放任,春工、凌微两峰怎敢欺上门来!竟然还假惺惺做好人!”
江流点燃徙兰香,香气飘渺,花寒心神慢慢安宁下来。
江流道:“师父众目之下让你回神秀峰。”试问师父在日,谁敢从神秀峰上飞过?方圆千里落剑为礼。
花寒掰着手腕哼笑:“一回两回的我且看在同门的面上,再有第三回,师姐免费教他们做做人!”
江流泼掉残茶,重新砌了两杯,花寒端起品了品:“繁霜。”
江流微微一笑:“师叔如何?”
花寒揶揄道:“师父飞升,往后我俩怕请不动师叔了。”神秀峰少了那个人,甚至再担不起“神秀”二字,有何可争,他们到底住得久了,不愿挪动。
江流出了神,顺口接道:“师姐自己报喜不报忧,却又怨师叔不贴心。”他们二人若守不住神秀峰,枉费师父多年教导,丢便丢了。
花寒收起玩笑之色,肃然道:“你先闭关,趁龙息灵雨,尽快进阶元婴后期。”她是师姐,她先挡着。
江流不应声,只是在夜色中品茶。被选中倾国倾城的时机,五分之一大乘飞升,十之二元婴陨落,自然是最好的时机。乔陵七派,攻取以剑术著称的一剑山,竟无人觉得奇怪吗?理由借口多的是,第一宗门压制太久、趁火打劫、私人仇怨等等,当年天意宗若非结束得快,应早被瓜分蚕食干净。可一剑山高阶修士数量诚然比不上六派合计,但六派论道,而一剑山精于术……风起青萍之末。
遥遥看向流霞山,龙息灵雨后半天胭脂色,比桃花色更深沉。
花寒对江流举杯,盏茶作酒:“既然师叔进阶了,那封禁神秀峰,你我皆闭关吧。”指尖一点,送出两封口讯,言闭关封禁之事,不待答复,便启动护山阵法。
薛之湄安排完湛凌来访后事,听完神秀峰的口讯面无异色,对等待多时的春工峰殷无寐道:“殷师兄还有事?”
殷无寐对这温柔师妹有些怯意,在场诸人论资历他最长,不得不硬着头皮道:“一剑山选峰历来能者居之,何时变作师徒内传?”
薛之湄点头,期待地看着对方:“是能者居之。”要亲自下场去比试一番吗?是谦让师弟妹还是不敢?慕清风可最擅于越级对战了,不记得的修士昨天都死在一剑山了。
荀攸之多年谨慎,一朝飞升,门下弟子便散漫至此。
殷无寐无法,对方最好是主动让出神秀峰,他一个元婴后期师兄对上元婴中期师弟师妹只为争峰头,他还是要脸的,故而只是让门下师弟先去探探路。
薛之湄按了按眉头,劝解道:“春工峰也是十大主峰之一,殷师兄舍得远离故地?”
殷无寐欲言又止,薛之湄提醒道:“殷师兄不如与符师兄商量下,毕竟两位师兄平分秋色。”神秀峰却只有一个。
殷无寐脸色难看,却不再与之争,勉强行礼后告辞,春工峰门下弟子也依礼告退。
行到半路,有弟子小声犹豫问道:“不去袭常峰吗?”
殷无寐冷哼一声。符洛枳这也行那也可的,去也白去。
薛之湄长叹,秋蝉小心道:“掌门您还未发话呢,他们竟先跳出来……”论修为,也是元婴后期的薛掌门更高,叫一声师兄是抬举他们,神秀峰关他们何事。
薛之湄笑中带惑:“我看起来像是帮理不帮亲的人吗?”
秋蝉讪讪而笑。不像,但这不是有先师陨落之仇吗?
薛之湄哀而不伤,但凡师父有一丝生念,劫雷奈她何,明华峰明华剑,有几人能接住呢?
“神秀峰封了,若有不甘者,引他们去流霞山。”薛之湄吩咐道。
秋蝉应诺。但流霞山、赢一位籍籍无名的师叔……怕无人有兴趣。
本无名,只是在无涯之海、箫韶之音中得以靠近至两位尊者身侧,门内不免起了些流言,追溯其出身外门,有人诟病尚清和的资质与修为。奈何当初拜师是慕清风一时兴起、宋琳琅一锤定音,如今也查不出所以然,反而证明龙凤劫后一剑山现存修士中其辈分最高。
袭常峰。殷无寐再三踌躇,还是坐在了符洛枳面前,符洛枳只是专注地擦拭着宝剑。
殷无寐忍不住道:“师弟便容忍区区一个外门弟子坐在我们头上?”
符洛枳拔出一半剑刃,寒光可鉴。他不慌不忙回道:“大家俱是从外门弟子起,清和师叔也只是拜师拜得晚些。”
殷无寐不屑:“师父师叔们都飞升大道,她修为不如我等,也配全宗弟子尊一声师叔?”
符洛枳笑笑:“曾经多少师叔师祖,现下只不过一位。师兄心里实在过不去,干脆离流霞山远一点,令狐回禀说清和师叔极少涉足他峰。”
有名无实的师叔,殷无寐火气消了大半,但神秀峰终意难平:“神秀峰就白白让两个小的占了?”他自己还能真的移峰?不过是为门下弟子争取机会罢了。
符洛枳无声收起宝剑。一剑山神秀峰,一剑清风,名扬天下与峰、与道号何干,终不是那个人,正如消失的万丈崖、昆仑剑。
殷无寐彻底冷了心肠:“我诚不如你清高,循规蹈矩反而成了错!”他不再多言,拂袖离去。
符洛枳反复念着“循规蹈矩”四字,怅然一笑。循规蹈矩比一场,花寒江流二人之力也足以拿下神秀峰,何必自伤颜面。奈何这两位只是口上敷衍着,并不执剑下场,急得便是等候的人了,这一点与其师作风全然不同。
他心中竟羡慕起殷无寐的无惧无畏。龙凤劫之前,一剑清风仅仅声名在外,对内慕清风早已多年未曾出手,每次听到同门提起,自认能与之相当,后来更以其得到神物菩提玦才修为大涨,将近一千年未飞升,足以证明名过其实。但宗门大难,一人竟拦住五派精英……他做不到。
他忽然明白师父对琳琅一脉的讳莫如深,不是自己不够优秀,是对方太过逆天。神秀峰已矣,他亦不会登流霞山。
符洛枳让弟子令狐约束袭常峰众弟子,免得失了剑修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