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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同行 ...

  •   薛之湄邀请清和同行:“师叔难易榜接了几个东南的采集任务,我正好同向。现在乔陵不安稳,结伴更妥当些。”
      不知怎的,清和想起师兄的告诫,如此便迟疑了一下。
      薛之湄也不为难她:“哎——看来你和琳琅尊者一样,喜欢独来独往。那便罢了,非常之时,大乘危险,元婴也危险,毕竟元婴之后就是大乘了,师叔路上小心。”
      清和点头,谢过提醒。
      薛之湄不再说话,以云霞佐酒,将剩下半坛饮尽方告辞。
      清和修为晋升到元婴中期后心神安定很多,她原是准备闭关不出,难易苑那边传讯,道是榜上有六个任务,报酬不错,但长期无人揭榜,问她是否有兴趣。
      上次在小咸山,她亲见大乘斗法的残酷。修炼岁月漫长,每位修士都修了一身杂术,为斗法结果平添意外,不仅仅是简单的修为等阶或者人数多寡就能定结局,手下见真章。
      如今有师父与师兄在上庇佑着,但他们总会飞升,虽然她修行艰难,但人活着就需要勇气和希望。长剑在手,终究披荆斩棘前行。
      既然打定主意出宗门,非常情况下她先传讯同师父师兄报备了下,意料中没有收到禁令,修士死于修炼中便如同战士战死于沙场。
      清和提前去了一趟难易苑,修为升高后她能接的任务更多了。不过她还是全部浏览一遍,除了早先知道的六个任务,将可能接下的其他采集类任务记在心里。
      因转道千步峰,上次接下任务后延迟了百年才交付,近一半的采集任务对方等不及,重新发布并结束,除了少许几样又有修士挂了榜正好消掉,无法处理得她就自留了。至于那根黄沙中的石柱,交付时才知道主人早已陨落,依照榜下遗言,清和顺手树立在同门为他立的衣冠冢旁。
      薛之湄没有执意同行,她很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她的行程愈发随意。花寒还在闭关,清和留了口讯给她。
      清和又去了一剑山的剑冢拜祭清游师姐的衣冠冢,修士陨落难得全尸。她与这位师姐仅一面之缘,师姐追求自由自在,而那时她内心更渴望安定,人性真是多变。
      清和静静地站在清游的剑冢前。这柄剑原是入门时派发的,金丹后归还宗门,如果弟子不幸陨落,便以此剑为碑作冢。
      当一个人感受到了死亡,死亡便如影随形,尤其是寿达千年。凡人五十岁时希望长命百岁,修士百岁求千岁,千岁仍不足,求永生不死。所谓的不在意修为、不在意生死,只是她自欺欺人罢了,直面一人又一人陨落,心境缺失了一角,深藏内心的怯弱暴露了出来。
      雨师妾国,湿热多雨多林嶂。
      尚清和御风飞行万里,也没找到可以落脚之地。继续弱化五感,屏蔽一切细长活物,在大团大团的云层中穿行,避过普通的雷电。
      飞行了四日,清和终于在一处乱石堆发现了雷棬木,一半焦黑一半苍翠。她隐蔽身形和灵槎悬浮半空中,又观察了几日,但凡雷雨,雷电或多或少会击在雷棬木上,哪怕这里并非最高处。
      清和从旸谷取了九日枝,因难易榜上有人挂出雷棬木,她北向借道雨师妾国。奈何这里民风狂野,左青右赤,大大小小的树上也藏着蛇影。
      虽然没有接下雷棬木的榜,但直接臣服于长蛇的阴影似乎违背了历练的初衷。她身上佩了驱蛇草,长剑也足够锋利,但她除了头皮发麻着控住灵槎,半边身体也僵住了。
      心神拉扯间,灵槎上落下一个修士,对方嘲讽:“你的剑是个装饰吗?”
      清和心神归位,不动声色戒备着,湛凌为何在此处?在千步峰共处百年,她自觉二人没什么交情,还要防备他报明月珠内囚禁之仇。
      湛凌仿若不见,自顾打量着下方的雷棬木:“水木共生,是青色好还是玄色好呢?”
      清和脸色发黑,不论什么色,只要湛凌敢弄上灵槎,她就踢他下去!谁知道雷棬木不是木呢!修为相当的水木属性的普通蛇族缠绕为树,引来雷电共同修炼,化螣蛇飞升。
      湛凌自问自答:“反正不独活,不若一起收了。”随即祭出宽刀斩向二蛇七寸处,但见其飞快分开避过宽刀后又重新绞在一起,远看像一根半枯木。
      清和顿时对雷棬木半分念想也无,她草草向湛凌告别,准备扔下他先行离开雨师妾国。
      湛凌见她面色苍白,速战速决,双手结印困住二蛇,须臾间控制宽刀取了蛇胆蛇丹封入戒子中。两条皮囊软趴趴地瘫在乱石堆上,眨眼间便被隐藏在石缝里的同类吞噬,一番混战后,乱石堆上又竖起一根雷棬木,只是未经雷电淬炼,尚未显出木性。
      湛凌收起宽刀并不得意,这根雷棬木不过四百年,倘若碰上四千年的,被斩杀的就是他们二人了。不过雷棬木间争夺雷电,本就冷血,更没什么同族之情。
      清和勉强容他顺一程路。
      湛凌故作惊奇问道:“你竟敢出一剑山?”
      清和语气平平指出来:“你也出了天意宗。”
      湛凌嗤笑:“这怎能混为一谈?天意宗内更危险,一剑山又不会同门厮杀。”他失去叔父庇佑,天意宗又正在竞争新宗主,浑水摸鱼借机排除异己的大有人在。
      清和在圜丘之巅停下灵槎。
      她走下灵槎,双脚踩在一块簸箕大的石面上开始练剑。日升月落,三十六式落霞剑法招式变幻,也不觉得乏味。
      待她收剑,湛凌敷衍地鼓了鼓掌,他掌风清理出一片空地,凌空抓来一些断枝枯木,点起了篝火。
      篝火外围相对落着两块平整的石头,湛凌自行坐下,伸手邀请清和坐在对面,清和顺势坐下,一时间晚风中只有木柴烧爆的响声。
      “虽然修行后不惧寒暑,但夜里没有灯火,似乎有些寒冷。”湛凌习惯性地自言自语。
      清和左手按剑,掌心感受着剑鞘上的纹路,承诺道:“再次塑脉,倘若到时我还活着,你可以传讯给我。”
      湛凌愣了一下,自嘲地笑笑。叹息一声,沉默良久后道:“你是意外。我确信那是叔父最后一次打算为我塑脉。”至于后来为什么改变主意顺手教了尚清和塑脉生根之法,只有湛群英自己知道了。
      他其实不太懂这个男人,血脉之情加上师徒之谊,湛群英将他养育成人,为他塑脉,教他修炼,谁不说一声有情有义呢?从小到大,叔父甚至比生母更体贴耐心,但他确实没有感受到几分情意,似乎所有关怀的基础都是这个叔侄身份,而不是他这个人。
      从苍山派其他修士那里陆续听来的往事也验证了这个猜测。不独是他,他的父母所得到得也是如此,不干涉他人选择,援手则尽力而为,实在帮不了也就罢了。所以湛群英自始至终就是个无心之人,而这个无心之人在遇到一剑山宋琳琅后竟会自卑,甚至莫名其妙争去无花榜魁首,约定的一剑山之行也取消了。
      “你见过琨珸尊者吗?”湛凌问。一剑山的琨珸尊者极少出山,世人列举一剑山的高阶修士时才记起有这么个人,与尚清和声名类似,但琨珸的修为完全不是尚清和可比拟的。
      清和道:“不曾见过。”尚且活着的同门,除了师父门下的弟子,其他峰脉只见过薛之湄。
      湛凌皱眉,两脉关系亲近竟也未见,琨珸的行为实在奇怪。
      清和解释道:“薛掌门应是琨珸尊者门下,我只见过薛掌门。”
      湛凌喟叹:“可惜。琨珸尊者风采绝世。”
      清和没有去想象师叔何等风采,琳琅一脉除了她,风采都不错,师父与师兄应该也当得上绝世。可见绝世还挺多的。
      湛凌望着清和摇头:“身处漩涡中心,却一无所知。”乔陵消息流通不畅,但该知道的大事修士们还是会多方打探的。
      清和静静看着火堆:“私事而已。”
      湛凌忍俊不禁,却并未继续这个话题,便是这不足道的私事致使今日的乱局,连湛群英都逃不过算计。
      夜半三更开始落雨,两人撑起灵气罩,清醒地望着篝火。
      湛凌突然问道:“潘侯山,叔父飞升前可曾传承于你?”
      清和心中尘埃落定,回道:“是。”
      湛凌追问:“筑基丹?”
      清和嗯了声:“九十九种方式。我还没试验过,你有兴趣?”丹方里大部分上是普通草药,纵然涉及几味灵材,对年份品质要求不高,她还在慢慢收集中。
      湛凌摆了摆手,他已经得到自己想知道的,可惜围猎他们的人不满意。丹师弟子,怎么会只得到筑基丹的传承呢?骗人也不用点心!几人互相使着眼色。
      已经飞升了两人,下一位很可能是宋琳琅,虽然只是可能,仍然值得耐心等一等,毕竟这两人才元婴中期。一剑山还有慕清风,慕清风之后还有薛之湄,这两位都不是善茬。
      相比于一剑山声名不显的尚清和,天意宗的湛凌明显更值得出手。显然天意宗内外都是这样想的,且湛群英对湛凌视若亲子,没理由弃湛凌而将传承交接一个半路弟子,只是渡弥丹淫威太盛,一时束手手脚反而让两人汇合了。想要追踪尚清和的踪迹,只需关注她接下的宗门任务,一剑山内部还不至于严密到这种消息都探听不到。
      清和右手也放在剑柄上,她的心跳得很厉害,又仿佛静止了,那些隐藏的气息被她逐一捕捉到,三个修士。
      她觉得有些疑惑,明明上次围剿惨败,为什么剩下的这些人还敢再次围剿呢?大乘对元婴,何至于围剿?
      湛凌不慌不忙,这种场景他早有预料。举着未出鞘的刀,他侧身随意对着清和比划了下:“你从不肯与我交手,却又戒备我,为什么?”
      清和想了想:“你手持利器。”
      湛凌四周看了一圈,勉强认同:“无害人之心,有防人之心,很对。”戒心这么重,白白浪费了叔父的惠心丹,宋琳琅竟会怕她步琨珸后尘。
      东方破晓,藏匿的人仍未露面,反而陆陆续续离开了,清和悬着的心落下来。
      湛凌讥笑:“除非立即飞升,不然没人敢直接对琳琅尊者弟子出手。”不济也要设个圈套请君入瓮,与人无尤。真出手,也是朝着他来,他现在可不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半残废?一群蠢货!现在还有心思避人耳目。
      尚清和皱了皱眉。
      湛凌眼角抽抽,对这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剑修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围剿原因都不知道。湛凌目视着晨光,修炼飞升么?从来要么比谁更狠,要么比修为谁更强!他向来有自知之明,该狠的时候绝不心慈手软,这次就当是宋琳琅没有与七派沆瀣一气的回礼吧,三个初期聊胜于无吧。叔父留给他的丹药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看来他们湛氏出不了好人。
      清和开始按计划在圜丘寻找矿石,这里矿脉有些杂,但上等的紫金石矿脉本就稀少,蚊子腿也是肉,来都来了。
      她确定矿脉后,持剑在附近清扫出一片空地,建了锻炉,取出储存的木炭点燃,很快炉子烧得通红,持剑切割出方正适宜的矿石,放在炉子里烧成灰。趁着烧炼的功夫,靠近山泉处挖了几个小池子,蓄一半水。
      她坐在烟气背风处,从戒子里挑挑拣拣,不断向水池里投进一些草木、不知名的汁液等,很快池水冒泡变得浑浊。
      她将矿石灰倒进水池,水池沸腾后变色,沉淀一个时辰后池水分层重新变得清澈。清和在三个水池间来回倒腾清洗,有时保留残渣有时保留水液,废水废渣也妥帖地收集到一个草葫芦里。
      等待沉淀的间隙,她便练剑,或者山石里搜索一些长得有趣的石头,长得好看的花草……
      湛凌并未离开,他在圜丘之巅修炼刀法,二人互不打扰。
      两个月后,清和挖出了一个五六丈深的山洞,也得到了五斤紫金、十九斤黄石粉以及其他零星物品。
      “都到这一步了,为何不继续炼器?”湛凌问道,清和正收拾填埋水池。
      清和头也不抬:“来之不易,我自己糟蹋了也心疼,还不如让擅者来。”
      湛凌哼了一声,紫金算什么稀奇的,不过是某人喜欢炼器之余的装饰品罢了,这些年竟从俗物一跃而起成为雅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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