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花酿酒，天气尚清和》有园

36、桐花

　　一路上，几位弟子有说有笑地闲聊。
　　“无花榜终于有花可摘了……”
　　“是前几名有奖励！”
　　“名次不是问题，至少有希望拿到手啊！听说以前不管输赢，什么都没有，参加的新秀越来越少，文心阁干脆加了奖励。”
　　“大家千里迢迢过去一趟，辛辛苦苦赢一场，赚个虚名，有些人倒贴了法宝灵石灵药呢！”
　　“都是跟着宗门过去的，辛苦算不上吧？只有我们宗门这么奇葩，偏要弟子跋山涉水过去！”
　　“你说，有没发生过，弟子途中耽搁，到达举办点大比结束了呢？”
　　“有！还不止一次！大家多次提议取消这个禁止飞行法器参赛的规定，都没能被采纳，美其名曰“锻炼”……”
　　“明明就是想让后面的人也经历一把他们的心酸！”
　　“风尘仆仆，万里卖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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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心阁，入画峰。
　　松壑尊者与观澜相对而坐，悠然品茗。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心诚啦，想当年我们那一代，哪里管有没有奖励？有个机会与其他宗门高手切磋，都高兴得不得了！”松壑尊者捋着白胡子感叹。
　　“您老高尚。”观澜不走心地称赞，所以他才不会耗费半身家当图个虚名，要不是师父逼着参加，他连去都不想去。
　　“那些丹药灵石灵器对修为有益吗？飞不飞升还是看修为啊！”松壑尊者觉得脚踏实地修炼才是正道，所以这个尊者除了独自修炼、稍微热衷于同级切磋绘符之术，对秘境宝物也不感兴趣，宗门供奉基本用作绘符上。这样看来，他似乎没有底气说自家弟子不爱出门。
　　“师父说得对。”观澜觉得师父不食人间烟火太久，提升修为要是容易，也不会那么多人陨落了。正常修炼修为提不上去，为避免寿元尽，修士们不得不寻找辅助手段，不可避免会因资源有限发生争抢。都是陨落，当然是拼一拼争取生机，何况有灵宝助力，真事半功倍。符篆也得上算辅助灵器。
　　“无花榜一届不如一届啊。”
　　“您三百年前也是这么说的。”观澜提醒道。
　　“你们这些小人儿，一个个忒精明！在我们眼皮下还想耍花招……”松壑尊者瞥了弟子一眼，臭小子！越大越碍眼，成日端着个样子也不知端给谁看！
　　“不敢，都是师尊们玩剩下的。”所以师父特地过来一趟，所为何事？
　　“你知道就好。”松壑尊者长叹，“各脉都要出些宝物，微澜，你看我们峰？”
　　“师父画几张罕见的符篆交上去不就解决了？”观澜曾经的身家可能比师父厚那么一点点，但修为有差，有些符篆的等级是绝对比不上的。
　　“为师本是这般打算，你师兄说太敷衍了，咱们文心阁送出的不能全是一堆符篆灵石，万一止人家止步金丹，根本用不上，岂不是太伤心？”
　　观澜觉得师兄很有想法。“高阶符有价无市，不存在用不上。”
　　“就是说嘛！到底是阁主……你看看有没有符篆之外的东西能凑上，师父补你两百张上品符纸。”松壑尊者道出目的。
　　“行，我合计一下，明日送到主峰。”观澜明白掌门想让他出套阵盘，毕竟他师父身上除了符篆就剩灵石。
　　松壑仙尊解决一桩烦恼，也不多留，乐悠悠地回去继续绘符。
　　次日一早，韩明煜正在檐下逗弄金丝笼中的画眉，见到观澜进院，热情地打着招呼，“观大公子，稀客！”
　　“韩少主，金安。”观澜礼貌回敬。
　　“阿澜，枉费了一番红尘历练，还是开口不饶人。”韩阁主觉得还不如听自家眉眉唱两句动听。
　　“师兄可谓一战成名，现在谁人不知新桐大赏？”观澜随意在一方石凳上坐下。
　　“论功，微澜头份。”韩阁主也知道，将这些修炼之人请出山多不容易，不下血本不行。
　　“既如此，不若免了我们一脉要出的奖励品？”观澜顺着台阶上。
　　“除了师叔，也没人能从你手下占到便宜了。”韩阁主摊开手掌，“哎，白跑一趟多不好？”
　　观澜口中说着很好，右手将阵盘放在台面，不是幻阵却是困阵，故名“茧”。
　　“也不知哪位道友幸运中奖。”韩阁主打量了一下阵盘收起来，“既想大家多多参与，又不希望太过较真，我也是操碎了心。”
　　为此，除了各级前三位，韩明煜还设置了不同档次的奖项，同一个档次内的所有修士，根据排名高低优先抽奖，人人有礼，抽到的不是心中所想的，同组还可友善互换，而是否能得到最高档次的奖励也要看实力的。他特地请慕清风炼制了抽奖法器，确保诸位修士不能用神识作弊。
　　“谁不说师兄仗义。”疏财。
　　“前辈们血泪经验……谁知道这么多修士会来？我按照双倍预计的，结果回讯的已经五倍了。”韩明煜卖惨，他将师父师叔师姐师弟师侄们都刮了一遍，才勉强对付，松壑师叔太实诚了，不敢说得太惨。珍宝阁的守门师叔应是貔貅后人，他磨破了嘴皮子也只抠出了金丹后期前三名的地阶灵器。
　　“宁缺毋滥。”否则其他人还以为文心阁是卖破烂的。
　　“搭配着用吧。还有说要带自家小弟子过来见识见识的，不然也不会找到师侄们。”韩明煜也能理解，百年一次大比，说再多也不如亲眼看一场明白。
　　“师兄这摊子铺得大。”观澜玩味。
　　“还是多亏同门友爱。”韩阁主谦虚道，并不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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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澜放下玉简即告辞，再说下去，没有十件八件，他怕出不了院门，就当替师父一起为宗门尽份力。
　　“还有最后一句—有空去赛场转转，师弟可是我们文心阁的牌面！”韩阁主倚门高声建议。
　　观澜没回头，指尖朝后弹出一道灵气，韩明煜侧身避过，灵气击中院中的兰花，仿佛美人长发被齐根削断。
　　韩明煜看着风雅不再的幽兰，欲哭无泪。
　　“这小子，非得无意这个憨子过来治治他！”韩明煜点了点观澜留下的符篆和阵盘，满意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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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林城内居住的多是修士及其家眷，与一剑山下的城镇相似，城内也禁飞行和法器，直接从伊林上空飞到文心阁不受限制。
　　距离比试开始尚有一个月，城内陆续涌入四海八方的修士。清和素日窝在山中或行走荒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修士，各个修为等级的都有，上至大乘、下至练气，赶这千年一遇的热闹，也许错过了这次，就没下次了。
　　入城的当天，清和与众人去当地茶楼一聚，店家生意太好，有幸在大堂找到空位坐下。
　　隔壁有个男子书生打扮，面上很是苦恼，语调一惊一叹，像说书的一样：“总角之时，宁愿被亲爹打折腿，也不想坐在桌前看书习字，原以为踏上仙途就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万万没想到，我竟然进了文心阁！不是书就是笔，我要有文心，天下人都是玲珑心了……我真的很想去一剑山啊，手持三尺定山河，四海为家共饮和……多快活！”
　　一行人听得津津有味，稍后紫苑点评，“这个傻子连文心阁玉林真君是剑修都不知道吗？谁规定文心阁只能是符修？不过大宗门的其他脉系不太出名罢了，自己人也不知道吗？”
　　“我一心倾慕真君，希望拜在门下，真君却以我的手太软了拒绝了我！谁手不是软的？是有点肉，拿不起剑以为我拿得起笔吗？唉！唉！多亏我师父不嫌弃我，世上哪里还有这么好的师父！”男子感激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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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心阁的氛围似乎颇为活泼，从伊林人的面貌可见一斑。
　　几人分开后，清和独自在城里逛了两天，见识到五花八门的符篆，有记录声音的，特别之处是对着符纸说话，纸上会出现墨色线条，捏破后，说过的话一字不差地响起，线条还可以选择图案，非常适合告白或者戏耍。诸如此类的符篆，清和稍微买了上百份，种类太多，一不小心就拿了几百张。
　　清和再次进店，就直奔柜台，麻烦店家推荐了防风、防寒、轻身的符篆，买完即走，眼角一瞄，就看到架子上许多有趣的符篆似乎在招手。
　　雪岭在伊林之西，是乔陵第一高峰，藏有冰髓灵玉，品级不可考，野史猜测至少地级，据传文心阁祖师雪中君一眼相中了雪岭之清寒，便在此开山立派。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终年积雪，孤冷绝寒，寒气透入骨髓，而遥遥相对的文心阁诸峰正春暖花开。
　　清和修为正好，符篆效果也不错。没用符之前，撤去灵力的她一脚踩进雪里拔不起来，有半腰深，用了符篆，自己仿佛也变成了一片雪花，轻盈地飘在雪岭山间。
　　有一种冷是心上的冷，哪怕她身负灵力修为，看着大雪封山，她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所以白裘布巾裹得严严实实，除了眼睛，连个头发丝都没露，走在雪中，留下浅浅的一排脚印，不多时便被白雪覆盖，了无痕迹。
　　清和是慕名而来，没有任务在身，格外轻松。山间无路，顺风行走，竟然在靠近山顶的阳面发现一个半人高的洞穴，积雪融化或者被风吹落，露出盘子大的空隙，扒开洞口，猫着腰探了进去。
　　里面空间颇大，一丈高，一间室大小，墙壁一侧有湾活水未结冰，不像是自然生成，洞内长期无人居住的迹象。
　　清和转了两圈，施了除尘诀，取出一张长榻，正对洞口，拥着软被躺上去，脸上的阳光带着温度，眯起眼睛，似睡还醒，虚幻般听到远方人声热闹。
　　同在一座城，那人应不喜这样的热闹，但也不厌倦，兴许正在心无旁骛地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