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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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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意问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的人,“桃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坐在马车里的那人依旧一言不发。
陈意干脆把小雏菊喊出来了,小雏菊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脑袋来。“你师父他在干嘛?我问他话怎么不回答。”
小雏菊说,“师父他在闭目养神,你啊!也就别问了,他现在这个状态是不可能回答你任何一个问题的,你还是先找家客栈住下再说吧!”
陈意想想也是,现在说也不合适,等找家客栈先住下再说。
马车又向前行驶了一段路,他记得这附近有一家看上去比较干净的客栈才对,可是找了半天他都没有找到,他又绕回来找。
本来安安稳稳坐在马车里自娱自乐的小雏菊被这突然的一个急转弯差点甩出去,骂骂咧咧的道,“你怎么回事,怎么搞的,怎么又回去了。”
陈意说,“我们得绕回去,另外一条街上是没有客栈的,只有这一条街上有,我再回去找找看。”
这时,一直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白昙花开口了。“你把车停下,我下来。”
白昙花从马车上下来,走在最前面,陈意牵着马车跟在他的后面,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小雏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最好现在什么都不要说,因为你说了,师父他也不会回答你的。”
陈意看向前方漫步走着的白昙花,想了想小雏菊的话,闭上了嘴。
白昙花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陈意牵着马车一直跟在后面,一直跟在后面,时不时的还会看向马车里的小雏菊,那意思就是在问小雏菊,你师父在搞什么呢!
小雏菊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又走了一会儿,终于白昙花在一家破烂不堪的屋子前停了下来,露出甚是满意的表情,嘴角微微一翘,说道,“今晚我们就住在这里了。”
陈意和小雏菊二人定睛一看。
我的天啦!这地方哪里能住人,这摇摇欲坠的样子,一阵风就能吹到了。
陈意真担心,大晚上睡着睡着这房子就塌了。
“你确定要住在这里吗?”陈意向白昙花确认。
白昙花点点头,“确定啊!”
“不怕晚上睡觉的时候这房子塌了。”
“你不用在意这些,我们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了。”说完一个健步先进去了,等他走进去后,悬挂在他头顶上的牌子瞬间掉落,就差那么一点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点,只要白昙花慢一步这块牌子一定砸到他的头上。
看得陈意和小雏菊一阵心惊肉跳,反倒当事人跟一点事都没有,头回都不回,好像耳聋没听见那一声巨响一般。
见他铁了心也要住在这里,陈意也不好阻拦,小雏菊一蹦一跳,蹦蹦跳跳的去找师父了,陈意把马车拴好也进来了。
进去看见白昙花正在和一个老妇人说着话,看白昙花的神情,他似乎与这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相识已久。
陈意走过去,打断了白昙花和老妇人的聊天。“你们……白先生,你似乎和这位老妇人相熟。”
白昙花和老夫人相视一笑,白昙花告诉陈意,“我们两个确实是老相熟了,许婆婆我们最起码认识了有几十年了吧!”
“几十年?”陈意惊讶。
“是啊!许婆婆原来是我的奶娘,我母亲自我出生时去世,我是由我父亲带大的,虽是这么说,但是我父曾是明州郡守,他这一生为明州百姓恪尽职守,劳心劳力根本无暇顾及到我,再加上那时的我还尚在襁褓当中,我父一个大男人又不会带孩子,就把我交给了许婆婆,许婆婆一直照顾着我长大,我们虽无血缘关系,但却胜似亲人。”
说着他把手放到许婆婆那双苍老的手上。
白昙花说往事时一下子把她拉回了从前,甚是怀念。“那时候公子你可调皮呢!让老婆子我好生伺候,每次都要把我累的半死,但虽调皮,确是十分的可爱,不像现在这般。”
陈意看了看四周,屋子里屋子外残破不堪,在他的左手边他看到一张床,整个屋子里只有这张床是干净,再想想白昙花现在居住的地方,于是问道,“既然是一家人,白先生为何不把婆婆接过去,她虽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也是你的乳母也该尽孝道,不该把老人家一个人丢在这里。”
陈意说得头头是道,像是在教训人。
可是,许婆婆和白昙花两个人听后不约而同的‘噗嗤’一笑,笑而过后,许婆婆叹了口气。
许婆婆跟他解释道,“并非不是公子不愿意把我接过去,是我不愿意罢了。这里是我的家,公子被传召到咸阳成为……”说到这里白昙花停顿了一下,特意看了一眼白昙花,只见白昙花低头不语,许婆婆再度叹口气,“公子去了咸阳城后,我就回了桃夭跟我的儿子在一起,前几年一家团聚,公子时不时会从咸阳来信,白老爷也会让人定期送点过来,日子过得也是丰衣足食,衣食无忧。又过了一两年,儿子娶了亲,第二年生了个孙子,子孙满堂,阖家欢乐,虽然那个时候战乱,可日子还是能过得下去,桃夭镇外的百亩桃花依旧茂盛盛开,赏花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确实,陈意回想起那段日子,虽说夏朝正在征战他国,战乱风起,可在夏朝境内依旧是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没有丝毫受到战乱的影响。哪里像现在的日子,夏朝一统九州,这日子过得是一日不如一日,圣皇祖爷在位的时候还算好,一切的改变就是从姬天锦登位开始就变了。
陈意问道,“许婆婆,为什么桃夭镇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记得以前的桃夭镇可繁华了,人满为患,哪里像现在这样一片荒凉,镇子外的百亩桃林也几乎枯死,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这几年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
“怎么能不变吗?”许婆婆恨,咬牙切齿的说,“自从那个没有人性的姬天锦登位后,朝中反对他的大臣不是被杀就是拉去休皇陵,老爷在明州城深受明州百姓的爱戴,但也因此他是最反对姬天锦的人。我始终记得,那天官兵抄了老爷的府邸,把老爷一家上下十几口人拉倒南门头的菜市口斩首,手起刀落,我当时就在人群中眼睁睁的看着老爷的头被砍下,不仅如此,他们还把老爷的尸体挂在城墙上暴晒成干尸,不许我们替老爷收拾。有几个百姓冒死想要替老爷收尸入土,可是都被官兵乱棍打死,明州城的百姓在大雨中跪在群守府外求他们放了老爷,可是没用。四十九天之后他们才肯把老爷的尸首放下来,我们这才将老爷安葬。”
陈意听着揪心,他看白昙花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原来看向白昙花的眼眸中是崇拜是敬佩,现在看向白昙花眼神中除了敬佩崇拜还有怜悯,就一副同病相怜的样子。没有想到白昙花还有这样的遭遇,也难怪他昨晚会问他那样的问题,他想要替父报仇,这样的仇是个人都要报。
许婆婆接着说,“之后官府以修皇陵为由抓走了镇子上全部的男人,我的儿子就是其中之一。后来官府又来人,说还要抓人去修皇陵,可镇子上哪里还有男人给他们抓,剩下的不过都是一群老弱妇孺,这些官府见镇子上无男人可抓可又要向朝廷交差,他们就把镇子上的老人全部抓走。后来我和儿媳妇花了点钱打听我儿子的下落,我们这才知道,我儿子还没到皇陵就死在了半路上,他们这些官府根本不是人,他们就是畜生,被带去修皇陵的人一路上不是打就是骂,吃的是馒头,连偷偷地喝口水都要挨一顿打,我那可怜的儿子就是这么死的。”
许婆婆痛心疾首,抹起了眼泪。
“我儿媳妇知道以后,受不了这个打击没过多久就在家上吊自杀,独留下我和尚年幼的孙子。我原是想着有孙子陪着我还不算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为了我儿,我儿媳,无论世道怎么艰难我都要把我的孙子抚养长大。老天不佑我啊!老天不佑我啊!”她悲怆的锤着胸口,“五年前的冬天天降大雪,没有寒衣过冬的我们只能抱在一起取暖,可我第二天起来,我就发现我的孙子活活的冻死在我的怀里啊!”
她颤抖的张开双臂,好似那晚她抱着孙儿的样子,嘤嘤地哭泣着。
陈意红了眼眶,他的心跟着许婆婆的心一起痛了起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一颗一颗像珍珠。
白昙花盯着他看,眼皮子不眨一下。
许婆婆擦掉泪水,站起来,“你们来,你们这跟着我,跟着我去一个地方。”
陈意跟着许婆婆,这位老人家搀着拐杖,一瘸一卦朝着镇子外走,风起吹起地上的落叶好不凄凉。
陈意几次想要搀扶她,都被她拒绝了,他们出了镇子后朝着百亩桃林走,穿过百亩桃林后,陈意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他看见一块块数不清的墓碑立在哪里,密密麻麻,却又整整齐齐。
许婆婆站在这些墓碑前,指着身后成群的墓,对着苍天,对着后土,对着陈意,悲怆的说道,“埋在这里的人都是那些盼儿,盼夫,盼子的女人和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