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向孤山去未归》莲花未折

7、第六章

　　陈意一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探孟周的鼻息。

　　孟周身体虚弱，气息薄弱，可是刚才陈意去探他的鼻息时发现他没有呼吸了。

　　陈意整个人慌张了起来，去探鼻息的那根手指不停的颤抖，他不敢相信，趴到孟周的胸口去听他的心跳。

　　昨晚还在跳动的心，现在停止跳动。

　　陈意彻底的慌了，他拍打孟周的脸颊，试图将他拍醒，“啪啪啪”的巴掌一掌一掌络绎不绝的打在孟周的脸上，孟周依旧没有反应。

　　陈意弄出的声响吵醒了郭涛，郭涛醒过来看见陈意正趴在孟周的身上哭，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他颤抖的呼唤着，“周弟。”

　　陈意回头泪流满面的看着郭涛，哽咽的对大哥说，“大哥，周儿走了。”

　　说完，两兄弟抱头痛哭。

　　白昙花在苏洁和阿红的搀扶过来，正好听到陈意的话，三个人看着抱头痛哭的两兄弟，站在门外也就没进去了。

　　苏洁对白昙花说，“昙花，你现在身体虚弱，你先去休息，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和阿红就好了。”

　　白昙花确实很疲惫，痛了一晚上他现在确实就想好好休息一下。他抓住阿红的手说，“阿红姐，你带着小雏菊操持一下孟周的后事。”

　　阿红拍了拍他的手背，“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

　　白昙花这么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的晚上，他睡了两天一夜，醒过来时已是月上梢头。

　　陈意在院子里，对月解消愁。

　　他再开一坛酒，正要一饮而尽，却被白昙花抢走了。醉眼朦浓的抬头，看见是白昙花，一笑道，“阿红姑娘和苏姑娘说你病重，我白日去看你的时候，你还在睡，怎么现下醒了，我看你脸色还很苍白，怎么不在多睡一会儿。”

　　白昙花坐下，陈意想要去夺他手中的那坛酒，白昙花没让他得逞，他一把拿过那坛酒把手伸长，伸到陈意根本够不着地方，然后把酒口朝下，当着陈意的面把那坛酒倒得一干二净。

　　酒香一下子肆意，随着风飘散。

　　陈意跺了跺脚，甚是惋惜，“好好的一坛酒，你倒掉岂不可惜。”

　　白昙花说，“你已经喝的够多了，不能再喝了。”

　　“可是，我不喝，我这心里痛啊！”陈意捶着胸口的位置说。

　　“我知道，我懂。”

　　陈意呵呵一笑，“你知道，你懂？算了吧！你怎么会知道，又怎么会懂呢！”

　　白昙花静静地，眼神中带着悠然的酸楚看着他。

　　他怎么会不懂呢！他心里的痛不比他现在的少，甚至五年过去了，他的心依旧在痛。

　　白昙花问陈意，“你有想过你的周弟为何会死吗？”

　　说到这个陈意的心中愤愤不平，他此时攥紧拳头，“若不是他们非要赶尽杀绝，下狠手，我们兄弟三人又怎么会有如此的遭遇。大哥身负重伤差点丧命，周儿惨死，我被逼跳下悬崖若不是恰巧崖下是一片河滩，我早就摔得粉身碎骨又怎么在奴隶市场遇到先生，救我一命呢！”

　　白昙花又问他，“那你们兄弟三人又怎么会有次遭遇呢！”

　　陈意说，“因为我兄弟三人起义造反。”

　　白昙花再问他，“那你兄弟三人为何会造反呢！”

　　陈意说，“因为官逼民反，我们不得不反啊！”

　　白昙花再问他，“那你想不想反。”

　　“你说什么？”

　　“我说你现在想不想反，想不想替你的周弟报仇，想不想做这个天下的主人。”

　　陈意被白昙花的话弄得一晚上没睡，他没有当即回答白昙花，而是陷入了沉思，白昙花的话和夜晚的寒风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白昙花。

　　想不想反，在他心中的答案是他想，这世道若不反就是在等死，反是死，不反也是死，不如死得其所。

　　想不想替周儿报仇，答案是想，非常的想，非常非常的想，他恨得不得将那些伤害过周儿的人抽皮扒筋。

　　但是，想不想做这个天下的主人。在这个问题上陈意犹豫了，他从未想过要做这个天下的主人，他想要造反，想要起义是想要推翻这个世道的残酷，让那些当官的人知道他们这些老百姓也不是好惹的。

　　他只想到这一点，却从未想过要做着天下的主人。

　　白昙花在离开之前，跟他说了这么一说话，“以前你不想是因为从心里你觉得自己没资格，可现在你可以想一想了。”

　　一夜未睡的陈意，第二日是顶着一双黑眼圈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大哥郭涛看见他精神萎靡，面容憔悴，还一身酒味想他还在为孟周的事情伤心，于是开口劝道，“兄弟，你也不要周弟已经离我们而去，伤心归伤心，但是身体是自己的，你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周弟九泉之下若是知道你为了他把自己的身子伤了，定然自责。往日你与他的关系是最好的，你定然知道他的性子。”

　　陈意点点头，对郭涛。“大哥，你放心，我没事的。”

　　说话间他眼睛的余光看向正在埋头吃饭的白昙花。

　　这时，郭涛对白昙花说，“这次我们多亏了白先生相救，又出钱出力替我们把周儿的后事给办了，于我们而言白先生就是再生父母，从今往后，我们兄弟二人就守护在白先生的身边，保护白先生的安全。”

　　郭涛慷慨激昂的说，宛如一个侠士。

　　白昙花回道，“郭大哥，你此言严重了，我救你们并没有想过图什么回报，只是……”他的目光突然转向陈意，“我昨晚说的你是否已经考虑好了。”

　　郭涛不明白白昙花后半句话的意思，他疑惑的看向陈意。

　　一下子接收两个人的目光，陈意有些不知所措，他低头使劲扒碗里的饭，结果因为吃的太快呛到了。

　　郭涛赶忙给自家兄弟拍背，倒水，“吃饭都不知道吃慢点吗？吃这么快干嘛赶着去投胎啊！”

　　陈意接过水喝了两口，“是，是，是，大哥教训的是。”

　　一旁的白昙花放下碗筷起身离开，走到陈意身边时，停了下来，“你等下跟我来一趟。”

　　说完离开了。

　　郭涛看着白昙花离开的背影，满脸疑惑问陈意，“意弟，白先生是什么意思，什么你考虑好了没，昨晚白先生都跟你说了什么，还有白先生要你跟他去干吗？”

　　陈意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家的兄长说，他还是想等他想清楚以后再跟郭涛说明白。“大哥，没事的，昨晚白先生没跟我说什么，他只是让我考虑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我还没想清楚，等我想清楚了，我自会跟大哥你说明白的。”

　　“那需要大哥陪着你吗？”

　　“大哥，我不是三岁小孩了，我有分寸的。你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大哥你就在家中养伤，我去去就来，说不定小弟出去一趟回来就想通了呢！”

　　白昙花已经坐在马车里了，小雏菊摇晃着双腿等着陈意，看见陈意来了就把手中的缰绳丢给他，催促他道，“快点，我们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怎么这次，你师父肯带你出门了。”

　　“哼！这是自然，我师父是最疼我的。”说完小雏菊进了马车里。

　　陈意驱车而去，白昙花在马车里告诉陈意，他们要去一个离明州城不远的村子，这个镇子的名字叫桃夭镇。

　　驾车一天，到了桃夭镇已是日落时分

　　陈意说，“现在天色不晚了，不如我们在镇子上找一家客栈住下如何。”

　　“可以。”

　　马车驶进镇子，镇子一片荒凉，满街的落叶，街道两边是破烂的房子上全是蜘蛛网，看上去好久没住人了。

　　陈意震惊，桃夭镇他以前来过一次，那时候的景象可不像现在这样。桃夭镇之所以叫桃夭镇，是因为镇子外面的那百亩桃林，陈意这才想起来，刚才路过桃林时那片曾经繁花盛开的桃林好像被烧毁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桃树似乎都已经枯死。刚才赶路匆忙，想着在天黑之前赶到镇子上找一家客栈住下，根本没注意，现在想来确实如此。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因为百亩桃林的美景，故而才取名桃夭镇，每年桃树盛开的时候，便会有络绎不绝的人到镇子上来赏桃花，传闻只要摘得桃夭镇上的一支桃花带回去向自己心爱的女子提亲准保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年，陈意来此处带走了一支桃花，送给了阿梅。

　　他青梅竹马的恋人，也是他的未婚妻。

　　那时候他来镇子上全是人，好不繁华，街道两边的铺子各式各样，人满为患，有酒家，有胭脂铺子，有裁缝铺子，还有糕点铺子，还有戏园子，什么都有好比那繁华的咸阳城。可现如今，一片荒凉，那些曾经热闹拥挤的店铺现在空无一人，唯有几个瘦骨淋漓的老人坐在街边，盯着他们。

　　陈意不禁了个寒颤，“桃夭镇，这是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