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向孤山去未归》莲花未折

9、第八章

　　“公子，把他一个人放在那里没什么问题吧！”许婆婆有些担忧的问白昙花。

　　自从去了百亩桃林的墓地后，陈意就没回来，他一直坐在那里望着那成堆成堆的墓，不知道在想什么。现下天色以晚，白昙花小雏菊和许婆婆他们都已经吃好晚膳，陈意也没回来，许婆婆的心中担心于是问了白昙花一句。

　　白昙花倒是不担心，反而说道，“乳娘，你不要担心，他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想要想通罢了。再者说了他都那么大的人了，不会有事的。而且那小子以前是个猎人，身手还不错，不会有人伤他的，再说了这桃夭镇上哪里还有什么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现在天寒，他在哪里坐一晚上我担心他明天感染风寒。”

　　“这点乳娘你放心好了，我早就已经让小雏菊准备好了生姜，明天一早起来我就熬一碗生姜给他带过去。而且那小子的身子骨比我还壮实，乳娘不该担心担心我这个弱不禁风的人坐在这里会不会被寒风吹了得了风寒。”

　　许婆婆无奈又宠溺的一笑，轻轻地拍打了一下白昙花的大腿，“你这小子这么多年来还改不了这贫嘴的习惯。”笑着笑着，她翘起的嘴角收了起来，一眼心疼的看着白昙花，粗糙的老手上都是前半生劳作的老茧，老茧摩挲在白昙花那张白净的脸庞上，“你这孩子又瘦了，怎么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呢！”

　　白昙花抓住许婆婆那只在他脸上摩挲的手，放在左手手掌上，在用右手手掌盖住，把许婆婆的两只手放于掌心。

　　“你看看你，两只手都是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白昙花一笑，“乳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是天生的从小就这样。”白昙花的手从来都是冰凉的，没有过温度。以前姬蘅也说过他一个大男人身子骨又不差怎么就这双手冰冰凉凉的，为此姬蘅还特意喊来了宫里的御医给他瞧瞧，御医也说不出什么名堂，因为往往手脚冰凉的人大多是气血不足，可白昙花的脉象确是气血充沛，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充沛，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冰凉。

　　御医说，大概是因为太过充沛或者是天生娘胎里带的。

　　姬蘅听后知道他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也就放心了，不过，从此白昙花这双冰凉的双手多了一项功能。那就是没到夏季时，姬蘅嫌天气太热就会抓起白昙花的手放在脸上，脖子上解暑。每每还说道，“许卿，到了夏季你这双手可真好。”

　　这时候白昙花会回道，“可冬季公子又会嫌弃臣的手太凉。”

　　姬蘅呵呵一笑，“冬天太冷许卿的手还是莫要碰到孤了，孤可不想感染风寒躺在床上喝药，许卿还是心疼心疼孤吧！”

　　而往往这时白昙花都会无奈的笑着摇着头。

　　“师父，你想到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小雏菊一句话把白昙花拉回了现实，这里哪里有姬蘅公子，只有破砖烂瓦和漏风漏雨的屋顶。

　　“乳娘，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住在这里也不是个回事，这房子说不定哪天就会塌。”

　　许婆婆摇摇头，这是她第不知道多少次拒绝白昙花。“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这间屋子里，就算哪天真的塌了，我也要死在这个屋子的里。”

　　白昙花不再相劝，他知道无论他怎么说许婆婆是不会改变主意，许婆婆曾跟他说过，她的儿子是从这间屋子里带走的，她的儿媳妇是在这个屋子里上吊死的，她的孙子是在这里冻死的，她死也要死在这个屋子里，只要死在这个屋子里他们一家人就算团聚了。

　　许婆婆说，“公子，我想老天也该来收我了吧！”说完她对白昙花露出一个笑容。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白昙花最先起来，他先去看看陈意的床榻发现床榻纹丝不动，看样子他真的一晚上没回来，小雏菊睡得四仰八叉，跟头死猪似的，根本没有察觉到白昙花已经起来了。

　　他又去许婆婆的房间看了看，看见许婆婆也再睡，于是他在不惊动小雏菊和许婆婆的前提，走到厨房生火熬了一碗生姜水带去给陈意。

　　陈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但他就是想要坐在这里，他觉得自己也需要坐在这里。

　　有一些问题他需要在这里找寻答案。

　　许婆婆那些话在他的脑海里回想了一晚上，天下疾苦，苦的是百姓却不是那些达官显贵，人命如草贱，贱的是他们这些草民，贵的是那些侯门高府。他想起阿梅的弟弟，那个可怜的十三岁小孩，仅仅只是因为在街上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小公子的衣服，把人家衣服弄脏了，就要活活被打死，他永远也忘不了阿梅失去弟弟时那撕心裂肺的样子。那时候他不能完全的体会阿梅，可现在轮到自己失去弟弟，他总算能够完全体会当时阿梅的感受。

　　他抬起头望向繁星点点的星空，也不知道天上的星星那一颗是周弟的。

　　他伸出手试图去抓星空上划过的流星，“周儿，为兄好想替你报仇，替埋在这里的人报仇，替这个世道报仇。哥哥以前记得你说过，若天下太平你想要去读书，不想当屠夫，想要做个意气风发的读书人，想要为百姓做点事。我和大哥跟你说，你可以不当屠夫，可以去读书，我和大哥养着你，只要有我和大哥一餐就有你的一餐。我们三兄弟亲如兄弟，在东岳大神前我们发过誓这辈子要同生共死，可是周弟你怎么可以先抛下哥哥们先走呢！你说世道不公，让百姓受苦，你心生怜悯，胸有大志，说咱们百姓若是想要活下去就必须站起来当这个天下的主人，你的大志和野心都还没实现，怎么可以化成天上的星星呢！周弟，你说哥哥我去替你实现，你的理想，打造一个你想要的天下怎么样。”

　　白昙花看着他的背影，这一晚上过去，陈意好像变了，模样没变，身高没变，衣服没变，是气质变了，眼神变了，他看向白昙花的眼神中不再是迷茫无措，而是坚定。

　　看到那双坚定的眼神，白昙花心中了然，于是问他，“你想好了吗？”

　　陈意想要站起来，但是因为坐在这里一晚上一动不动的，双腿已经发麻，站起来又跌坐了回去。

　　白昙花见状，伸出手搀扶他起来，站定一会儿，双腿不麻了，陈意才穿过身来面对这白昙花，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让我起义，造反朝廷，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不是你自己，你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而且我和我大哥也会帮你。”

　　白昙花对他说，“我永远都不会做这个天下之主。”

　　我只想做天下之主身边的那个人，这句话白昙花没有说出来，他放在了心里，因为这个愿望永远也无法实现。

　　“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你为什么要选我，我只不过是个屠夫，大字不识几个，一点文化也没有，跟你先生你这样的人就是云泥之别，你大可有更好的选择。”

　　“为什么选你。”白昙花大概自己也不知道，那晚他收到刘无风的信，信上说卢县有三个伙子打着为公子姬蘅报仇的名义发起了小规模的农民起义，但是很可惜很快就被官府给剿灭了，据说其中还有一个人掉下了山崖。于是，那天晚上他就给刘无风去了信说他要这三个人的全部信息，还要刘大哥帮忙找到这三个人，想办法救他们。

　　刘无风的柳中风开遍全天下，它就像一个情报网一样住在每个地方，很快刘无风就得到了陈意三个人的消息，并且还把陈意郭涛孟周三个人的情况摸了个遍。

　　为什么会在这三个人当中选择陈意，大概是因为在起义时陈意高喊的那一句，“为姬蘅公子报仇雪恨。”，再加上刘无风给他的信息看，此人重情重义，性情是这三个人当中最为沉稳的，也是最能隐忍的。很简单的一件事就是，他曾经被当地的地主老财欺负，抢走了打猎的工具，郭涛当即发火还跟人打了起来，虽说把人打的鼻青脸肿可事后地主老财却带人来闹事，不仅把郭涛家中的田地全部收走，还抢走了郭涛的妻子。

　　但是陈意却不一样，地主老财在他家闹的时候，他并没有跟着郭涛的情绪走，反而是拦着郭涛。可事后，他呢！确是偷偷摸摸的潜入了地主老财的府中不仅带走了郭涛的妻子还找回了自己的打猎的工具，顺便一把火烧了地主老财的后院，假装郭涛妻子自焚而亡，之后他把郭涛的妻子交还给郭涛，让郭涛把人藏好。直到他们三兄弟起义，他们把地主老财家的东西一抢而空，郭涛还把地主老财打得半死，算是报了当时之仇。

　　白昙花觉得这个人是个有仇就报的人，但不是立即就报，若是不利于自己的情况下他会选择忍耐，是个非常能够摸清形式的人，所以三兄弟当中他选择了陈意。

　　当然这些，白昙花并没有告诉陈意，他只说，大概是有缘吧！看他顺眼。

　　陈意再问白昙花，“你还想替你父亲报仇，是吗？”

　　白昙花对他说，“你难道不想替孟周报仇吗？我不仅想替我父亲报仇，我还想替友人，替知己报仇，替天下人，替我的理想信仰报仇。”

　　“这件事我决定了，我干，只不过我先回去跟我大哥商量一下。”

　　“既然决定要干，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很多，确实该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