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飞升》三笛木

149、参破天机

　　拂玉和苏慕从铸剑炉离开后，便各自回了自己的寝殿。拂玉回到了房内，将擎苍剑小心翼翼地放下，心里无端冒出许多疑惑出来。但现在她孤身一人，连找个一同分析的人都没有。

　　苏慕本是个聪明的人，若是她把她所知道的一些线索说于他，可能他经过分析后能够得到一些结论，但拂玉却有些害怕让苏慕知道那些东西。

　　如果苏慕知道南笙的怨念的目标是他，他一定会十分难受。可拂玉更加疑惑的是，为何南笙的怨念会是要杀苏慕？

　　他们二人之间，明明没有任何深仇大恨，甚至可以说是心意相通，这般关系的二人，何故会产生怨恨？

　　拂玉躺在床榻上乱七八糟想了一通，最后实在太累，眼皮重得再也坚持不住，合上眼很快便睡死了过去。

　　夜深人静之际，苏慕将那册无字书摊开在书桌上，用未用过的笔刷沾水，轻轻地刷到了空无一字的书页上面，水润湿的地方，缓慢显出了字样来。

　　苏慕一边刷着书页，一边将看到的那些字用笔记在了一旁的普通纸张上面。

　　过了很久的时间，苏慕才将无字书里面的文字提取出来，他将提取出来的那些字放在一起，却发现他根本就不认识那些字，那不是寻常的人界文字，所以他根本就一个字都看不懂。

　　“难道，这是仙界的密文？”苏慕低声呢喃着，有些失望地将誊抄出来的那册书合了起来。

　　他知道，凭他自己是无法破译出无字书的内容的，但他知道，有一个人或许可以。不，那个人并非凡尘之人。

　　“王爷！宋熤求见！”苏慕陷在自己的思考当中，殿外突然传来了宋熤的声音。上一次宋熤曾告知于苏慕，说他要去漆吴山一趟，苏慕本以为至少也要多去几日，却不想这么快就回来了。

　　“进来！”苏慕望向殿外，宋熤已经走了进来。他们之间无需过多虚礼，宋熤进来之后后，见苏慕坐在书桌前面，神色凝重，便好奇道：“王爷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儿？是拂玉姑娘又惹出了什么麻烦来？”

　　闻言，苏慕不解一笑，忍不住反问道：“为何会提到拂玉姑娘？”

　　“近日王爷与拂玉姑娘走得很近，你将她带回宫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很难不让人多想。你知不知道，宫里那些爱嚼舌根的宫女们都在传，说拂玉姑娘是将来的王后。”

　　“都传成这个样子了？”不知为何，苏慕听到宋熤这样一说，竟觉得有些窃喜。

　　“可不是，”宋熤在一旁的圈椅上坐得有些随意，翘着一只脚，开起了玩笑，“所以以后我是不是要改口了？不能叫拂玉姑娘了，得尊称一声王后娘娘？”

　　苏慕听着，没有搭话，只是在一旁隐隐轻笑。

　　宋熤没有注意到苏慕的偷笑，继续自顾自说道：“不过我很好奇，你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我也没怎么见你们相处，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我喜欢她？”从宋熤那里猝不及然听到这样的话，苏慕骇然瞪大了眼睛，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不喜欢？”宋熤起身坐直了些，语气稍作严肃，“我了解你，你若不喜欢的人，你根本就不可能让她靠近你一分一毫。可拂玉姑娘却是个例外。”

　　“这些你年来，你身边除了柳如昔，旁的女子根本就近不了你的身，就连你这个寝殿，都从来不让宫女进来，可那日我却见你与拂玉姑娘身体相贴躺在床上，你甚至飞鸽传书让远在白鉴城的陆清然照顾她，如果拂玉姑娘对你来说只是个普通女子，这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你喜欢她！”宋熤十分肯定地说道，“但你说过，她并非凡尘之人。”

　　是呀，她并非凡尘之人，所以他们之间，会有可能吗？

　　宋熤的这一句提醒让苏慕陷入了迷惘。

　　他的确喜欢拂玉，不是因为她和南笙一模一样的面貌，也不是因为其他任何因素，他只是喜欢她罢了，正是因为喜欢，才会不敢靠得太近，甚至害怕自己靠得太近会影响到拂玉的渡劫。

　　那些话本子关于神魔、人妖殊途的故事几乎没有一个是以喜剧终场，所以苏慕自然明白，他与拂玉之间，注定如是。

　　“是呀，她并非凡尘之人，所以宋熤，纵然我喜欢她，也不会告诉她。我可以在所有事情上都对她坦诚相待，但唯有此事，我要瞒着她。”

　　苏慕低垂着眼眸，目光落在那本誊抄的书册上，突然又说道：“宋熤，你觉得我这样是对是错？”

　　闻言，宋熤叹道：“对也罢，错也罢，都不过是你自己的选择，最终的后果也只能由你自己来承担。”

　　宋熤说完，苏慕没有再接话，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抬头看了看殿外漆黑的夜色，无奈地笑了笑。

　　那晚宋熤离开后，苏慕并没有就此去歇息，他偷偷进了拂玉的寝殿，将屋内用绸缎包裹着的擎苍剑拿走了，并连夜出了宫，往南禺山奔去了。

　　只是当他拿到擎苍剑后，他才明白，为何拂玉不让他碰这把剑了。

　　因为就在他靠近之际，便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了过去，那一瞬间，一个熟悉但满是怨恨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脑海——

　　师兄，你为何要杀我？
　　你不是说，要娶我的吗？那你怎么下得了手杀我？
　　师兄啊……地府孤清，你要不要下来陪陪我……
　　师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女人？
　　师兄……师兄……师兄……

　　南禺山离池吾城并不远，连夜出宫后，苏慕快马加鞭赶到了山脚，然后上了山。

　　苏慕背着擎苍剑，一步一步往南禺山巅走去，那些古怪的声音一直萦绕在他的脑子里面，越是逼近山顶，声音就越是清晰起来。

　　而在陆青观里，芷卿真人神色凝重地看着冠宇真人道：“他来了。”

　　“我知道，可你真的打算让我告诉他？”冠宇眉宇之间浮现出一抹忧虑，“你可知道，如果他愿意，那他也就不复存在了，如果他不愿意，那拂玉也就……危矣。”

　　芷卿真人摇了摇头：“大限将至，我只能放手一搏，如若我输了，我定会护住拂玉。”

　　“那好，我就听你一次！”冠宇无奈道，“可你是真不给我徒弟留活路啊！”

　　冠宇话音一落，芷卿真人眸色陡转，侧耳聆听间，轻声说道：“人已经到了陆青观，我不便在此，先行离开了！”说完，一瞬的功夫便消失在了那里，徒留下冠宇一个人，只是桌上茶杯之中仍旧冒着热气。

　　观外突然起了一阵夜风，吹着热气直往里面倒去。

　　“好徒儿，一切就靠你自己的选择了。他要赌，我也没办法！”冠宇自顾自呢喃着，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冠宇未起身，只是轻轻一挥手，观外大门便轰然打开，苏慕于是提步朝着里面走了去。

　　而在池吾城的王宫里面，已经躺上床合上眼睡熟了的拂玉突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醒了。

　　“拂玉，醒醒！”感觉到肩膀被人推了推，拂玉她警惕地睁开眼，便看到了芷卿正凝神看着她。

　　拂玉睡眼惺忪，伸手揉了揉眼，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语气朦胧地喊了声：“师父你怎么来了？”

　　“为师前来，是有要事要告诉你。”

　　“何事需得着你亲自下山来啊？”

　　闻言，芷卿只是淡淡笑了笑，遂道：“天劫大限将至，你需得尽快让苏慕爱上你才行，你知道了吗？”

　　拂玉觉得眼皮很重，不一会儿眼睛就虚了起来，朦朦胧胧地回道：“嗯，我知道了师父……”

　　拂玉说完，便彻底闭上了眼，又沉睡了过去。

　　床旁一袭白影一晃而过，来去无影，无人察觉。

　　只是在人离开以后，拂玉陷入了一个梦境。梦里面，她坐在昆仑山巅的悬崖处，两只脚伸出石壁悬在那里来回晃来晃去，而芷卿就立在她的左侧，静静看着她不言一字。

　　二人就这样静默了许久，直到山风骤起，衣袍翻飞，长发飞扬之时，拂玉远眺着苍茫的远方，如果凝望着虚空一般，缓慢开口道：“师父，如果渡情劫会死人的话，那我不要渡了……”

　　芷卿问她：“为什么？”
　　拂玉迟疑片刻，道：“因为……”

　　我喜欢他啊……

　　***

　　南禺山陆青观内，寥寥茶香弥漫，冠宇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将茶盖放在了茶水已凉的茶杯之上，抬眸看向对面的苏慕：“我能说的就这么多，关于你、拂玉之间的事情你究竟怎么样去选择，那都是你的事情，我不会有任何干涉。”

　　“师父，这是否就是你们常说的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事情？”苏慕听完冠宇刚才的那一番话，却并没有像自己以为的那样难以接受，也许是他早就做好了更坏的准备，才会觉得冠宇所说的也不过如此。

　　冠宇轻笑一声，却道：“世间因果皆是先因后果，看似有序，实则无序，因果循环，生生世世。如果你想要结束这场因果循环，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但前提是，你真的愿意。”

　　苏慕静静听完后，长吁了一口气，顿觉如释重负般轻松。他凝眸望着冠宇道：“师父，我知道了。”

　　“嗯，你向来是个有主见的人，既然如此，我送你下山！”

　　于是冠宇长袖一甩，便有祥云飞速而来，将苏慕包裹其中，旋即带离了南禺山陆青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