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飞升》三笛木

147、天外来物

　　一声顿响下，无数碎裂的琉璃瓦从头顶坠如雨落。

　　苏慕见状，迅速拉过拂玉，将她小心护在怀里。

　　待到一切平息之后，二人同时看向了自空中坠落，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巨坑，直直插在那里的一柄重剑。

　　擎苍剑不愧是上古神石锻造而成的宝剑，就算是在这样的冲击下，剑身也毫发未损，就连剑鞘都没有任何损坏的地方。

　　不过擎苍剑以这种方式，又在这样巧合的时机出现，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拂玉和苏慕刚提“血祭擎苍”这样与之有关联的话语，擎苍剑就莫名其妙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就像是有人故意为之一般。

　　难不成这宫里，还有人监听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可擎苍剑被拂玉扔在太虚观后院的厨房，是她偶尔用来斩骨劈柴的用具，一般人根本就拿不到，而她的师父芷卿真人更是不可能做出这样危险又无聊的事情出来，他若是要送剑，绝对不会用这样的方式。

　　那眼前这突然从天而降的擎苍剑，究竟是怎么回事？

　　拂玉还沉浸在自己的思忖之中，苏慕就诧异地先开了口：“这是……擎苍剑？可这把剑不是被拂玉姑娘带了回去吗？怎么会突然出现这里？”

　　“我也不知，但我觉得，这或许跟剑中残存的那一缕怨念脱不了干系！”拂玉神色凝重道。苏慕听罢，诧异之色更重了：“怨念？……谁的怨念？”

　　苏慕莫名看着拂玉，而拂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擎苍剑上，没有回头，只是若有所思地道：“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为何下山？”

　　“拂玉姑娘是说这次，还是上次？”拂玉仍旧没有转头，自顾自地将自己曾经下山的目的告知了苏慕。

　　她缓缓道出：“我前两世渡劫未成，在渡劫中不幸丢失了一魄，师父得知五行之术可以制造一魄，便让我下山收集五行之术所需要的的五行之泪。你曾经见过的那个琉璃瓶，就是用来收集五行之泪的。”

　　“在白鉴城时，我就已经集齐了五行之泪，所以在白鉴城郊外，师父来接我的时候，我才会跟着回了昆仑。”

　　“后来，师父闭关为我制造一魄后，我魂魄才得以完全，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在后来的某一刻，在擎苍剑里面，感知到了一缕怨念。”

　　苏慕静静听着，纵然又诸多疑问，但却没有插一句嘴。

　　“你可知那是……”拂玉迟疑着不敢看一旁冷静的苏慕，本不想说出那个对他来说有些残酷的事实，但最后还是还是说了出来。

　　“那是……南笙公主的怨念。”

　　拂玉说完，仍然不敢转头看向苏慕，她不知道苏慕的脸上此刻浮现出来的神色时怎么样的，但她可以想象到，那绝对不是轻松的神情。

　　而站在她旁边的苏慕在听完这个之后，久久不语，过了许久，拂玉又开口打破了沉默：“所以，请苏公子不要靠近那把剑。”

　　可苏慕却苦涩问道：“为何？”

　　“因为危险。”

　　虽然拂玉尚不能弄清楚为何会有怨念藏于擎苍剑，也尚不清楚为何怨念能够驱动擎苍剑，但她总觉得不简单，而且她担心……那怨念是冲着苏慕来的。

　　“拂玉姑娘的意思是，这剑中的怨念会对我不利？”苏慕本就不是愚笨之人，从拂玉的话中听出了可疑之处，也从可疑之中分析得到了这样准确无误的结论。

　　只是拂玉却有些诧异。

　　“既然你猜得到，那就更不要以身犯险了。”拂玉说完，朝着擎苍剑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握住擎苍剑，一下子就将插入地面的剑给取了出来。

　　“为了你的安危着想，我必须把这剑送回去。师父一定知道该如何处置它。”

　　“拂玉姑娘又要走？”听到拂玉要回昆仑，苏慕顿时有些不舍起来，而这种不舍几乎是下意识就产生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这般，好像觉得，拂玉这一回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拂玉根本没听出来苏慕的话中之意，抱着剑站在离苏慕远远的地方，冲着他露出了一个一如往常般天真璀璨的笑意：“我担心这把剑会伤害到人，我又不知道怎么处置它，我得回去让师父想办法。不过你放心，我会回来的。”

　　“拂玉姑娘真的会回来吗？”

　　这句话和先前那句话比起来，好像有了一丝不同的意味。拂玉可以很明显地在苏慕后面这句话中听出一抹落寞来。而她注视着苏慕看向她的眼神，竟难以置信地看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情愫。

　　只是，她分别不出来那情愫代表着什么，她暗自以为，那不过是人界之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感情，无甚特殊，不过是寻常罢了。

　　但她却不知道，苏慕在问出这些的时候，他的潜藏之意是——不要走。他所期盼的答案是——我不走。

　　但拂玉哪里知道，她只是笑着，和平日里一样笑着回答道：“我当然会回来，因为你还在这里。”

　　她毫不设防地说出这句话，根本就不知道，当这句话传进苏慕耳朵时，他内心是如何的炽烈，犹如身处凛冽寒冬时，在无人之境偶遇了一场旺燃的篝火，让他整个人都被暖意围绕。

　　可是当他伸手想要拥抱住那团温暖时，拂玉已经抱着擎苍剑离开了。

　　寝殿之中，唯有几只落单的彩蝶，在屋内漫无目的地飞窜着，不一会儿，那几只彩蝶也找到了出口，追着拂玉而去了。

　　苏慕失落地立在殿中，迷惘地望着被擎苍剑砸出的一个大坑，幽幽地叹了叹气。

　　很快，拂玉便回到了昆仑山巅，只是很奇怪的是——她这一趟回来时，没有一如既往听到大榕树上那只老鸟的尖鸣，但拂玉来不及细想这一异样，一路疾奔冲进了太虚观中。

　　进了太虚观，拂玉直奔无相壁，隔得老远就扯着嗓子喊道：“师父！师父！……”就这样喊了一路，直到冲到芷卿面前，拂玉登时怒道：“师父，我叫你这么多声，你为何一声都不应？你是真的已经老得耳背了吗？”

　　“小姑娘，你懂不懂礼数？”拂玉只顾着数落芷卿，根本没注意到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陌生的身影，直到这个身影冲着自己开口，拂玉才循声看了过去。

　　“你是……”拂玉从没见过他，“谁呀？活的还是死的？”拂玉说着，连忙上前两步扑到了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喝着茶的芷卿眼前问道：“师父，你不管管他吗？还是你不仅耳背，还眼盲了？”

　　“拂玉！”那陌生人听到拂玉这些话，忍不住呵斥了一声，然后走到芷卿跟前，居高临下道：“当初你在灵信真人面前可不是她这样不懂礼数的样子，你好歹是她的师父，她这般诅咒你，你都无动于衷吗？”

　　芷卿放下茶杯，不以为意道：“老鸟，这么多年，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她什么性子吗？再说了，当年的我是我，现在的她是她，我们本就是不同的个体，又何必成为相同的个性？我对师父尊敬是因为我敬重于她，而拂玉对我这般，是因为我偏爱于她，我可以放纵她。”

　　“老鸟？”拂玉在芷卿这一席话中捕捉到了很关键但却是很离奇的关键之处，她难以置信抬头看向此刻站在芷卿身旁那个头顶几片羽毛的陌生面孔，嘴角忍不住抽动了起来：“师父你刚才说他是谁？”

　　“老鸟呀！”

　　“是我认识的那个在咱们太虚观外大榕树上那个呱噪的老鸟吗？”

　　在拂玉惊恐的眼神下，芷卿和老鸟同时看向她点了点头。

　　老鸟点完头后，又蹲在拂玉面前严词声明：“我告诉你，以后别叫我老鸟，我有名字，请叫我崖羽仙人。”

　　“崖羽……”拂玉惊诧万分起来，“仙人？所以……你也已经得道飞升了？”

　　“废话，我若没有得道飞升，怎么能在这里待这么多年。”老鸟白了一眼拂玉，接着道，“哪像你，这么多年了，连个劫都渡不过，没用！”

　　“我——”拂玉无力反驳，也不想继续跟他在这里说着无关紧要又自讨没趣的话题，于是转头看向芷卿道：“师父，我这次回来，是想问问你，这把擎苍剑为何会自己跑到池吾城，还不偏不倚就从天而降到了苏慕的寝殿中啊？”

　　“可能它想你了呗！”老鸟在一旁说着笑，“看来这把剑很满意你这个主人，所以你赶紧带着这把剑回去，别在太虚观里耽误时间，你知道不知道，天劫要来了，你这个修为能不能抗得过都还是个未知数，所以你再不抓紧时间渡劫，小心到时候形神俱灭，灰飞烟灭！”

　　“老鸟，莫要吓她。”芷卿抬手阻止了老鸟继续说下去，看向拂玉一脸肃然道：“不是它自己跑去的，而是为师故意为之。”

　　“……”拂玉陡然愣住，片刻之后，她缓慢开口：“师父……你的故意为之？为什么？”

　　面对拂玉的不解，芷卿却道：“天机不可泄露。拂玉，为师命你，立刻下山去。”

　　“可是——”

　　还未来得及说完后面的话，拂玉就在芷卿的抬手间，被翩翩彩蝶包裹其中，视线被彩蝶遮蔽着，她看不清芷卿此刻是什么神色，她只听到一句严肃的话：“渡劫不成，不许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