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心上》元气小娘

9、第 9 章

　　柳玉人本来是个见过世面胆大的人，可是却也从未被人以这样的孟浪之词羞辱过，也一时间羞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回应。宁王玩味的看着柳玉人如此模样，方得意洋洋的带着小厮扬长离开。

　　柳玉人在空无一人的包房中局促的摸了摸烧的滚烫的脸颊，然后就近的椅子坐下，连喝了三杯冷茶才好些。她的心绪刚平稳下来些，突然响起敲门声又让她一惊。

　　小厮带着几个男旦进门来，说是宁王殿下买下了这几个戏子送给姑娘，几个男旦应当是得了不少的钱财，又见新东家是个貌美如花眉眼慈善的姑娘，想必比在那戏班中任由班主呼来喝去的好许多，所以都陪着笑向柳玉人行礼，奉上身契，皆言日后都听姑娘的差遣。

　　让未出阁的姑娘在家中养戏子，这宁王殿下还真是只当天下人都和他一样放肆，虽说若是真喜欢柳玉人也不是不敢如此作为，只是如今顶着齐府的名头，少不得收敛些。何况，这几个男旦不过是今日看个新鲜，哪里就真的要带回家去了，真不知道这宁王是送礼给她呢，还是存心给她找不痛快呢。

　　柳玉人取过身契撕得粉碎，只说日后他们便是自由身了，做什么去哪里都可以自己做主。她说罢离开，留下几个男旦面面相觑，愣了一会子也就散了。

　　宁王这么闹了一遭之后，赏戏楼今日的主戏算是被扰乱了，楼主便将戏班都歇下了，明日再唱。这里齐稚儿没有看尽兴，便嘟嘟囔囔的骂着宁王，柳玉人拿起桌上的果子哄她，可惜齐稚儿在气头上吃什么都是寡然无味，只尝一口就撂下了，直说难吃。柳玉人想起自家也有果子蜜饯的铺子，品相口味比这赏戏楼的好上许多，反正时候还早，不如去挑一些带回去，也是为了带着齐稚儿出去逛一遭，消遣一会子将气消了再回家。

　　齐稚儿毕竟是小孩子，有了果子蜜饯哄着很快就高兴起来。柳玉人又命人将时新的几样咸渍梅、白玉糕、脆芦干等装了好几个匣子，预备带回去给各个院子里的人都送些。

　　当日晚饭过后，王老夫人留下曹夫人和府里的姑娘们还有齐平章说话，为的是有一庄重要的事情安排。过几日是王老夫人的妹妹廉昌伯爵府老夫人的寿辰，命人来请了齐府里的老太太太太并姑娘小姐老爷少爷们过去饮宴，老爷那日有公干是不得去的，王老夫人便预备和曹夫人带上四个姑娘并齐平章一起去玩一会子。柳玉人听说这老廉昌伯爵过世之后是大儿子袭了爵位，可是这个叔伯不喜俗事也不问功名，空有一个爵位供养着，平日里只爱摆弄花草逗趣鸟虫，竟一心将伯爵府拾掇得别有格调，如今有了这么个机会可以一观，柳玉人心中也十分期待。

　　说话间，王老夫人喝了一道茶又吃了些果子，正好是柳玉人带回来的那些，那一个咸渍梅王老夫人十分喜欢，知道是柳玉人给府中众人送的之后，又赞了一道她的孝心和周全。

　　从王老夫人那离开之后，柳玉人悄悄地吩咐了明肌去传话，让铺子里明日多送些咸渍梅去老太太院子里，老人家年纪大不能多嗜甜，难得有个可口的咸口果子，怎得都得让她过过瘾。

　　柳玉人想起白天在赏戏楼的遭遇，于是便将齐德裕和齐玲珑请去了水云别院，将今日事情的种种都一一的告诉了他们。齐玲珑一如往日大骂宁王的轻浮孟浪，竟然拿外头爷们家和倌人厮混的那一套来和柳玉人说。齐德裕也皱紧了眉头，不过她担心的是，就今日这么一遭看来宁王是轻易不会罢休了。

　　“如此看来，宁王殿下是非要和你纠缠下去了，玉人妹妹，如今还是要想个法子才好。”

　　“如今已是三月底，妹妹的及笄在八月十七，满打满算还有五个月的时间，到了时候若是宁王大张旗鼓的上门来提亲，那便会闹得满京城皆知，到那时便不可收拾，既有了宁王在前面挡着，任谁也不敢再上妹妹的门来，便就真真成了非宁王不能嫁了。”

　　齐德裕思虑周全，一一的为柳玉人盘算。柳玉人何尝没有想过这些，她说了软话道了歉行了礼，可是宁王不依不饶她也没有办法。

　　“总之还有五个月的太平日子可以过，咱们姐妹一处乐这几个月，临近及笄我便离了京城，到时候宁王若是要寻我便天南地北的去吧，我家行商四处都有产业，连外疆也是去得的，他来一处，我离一处，横竖我不嫁人也没什么，看他一个爷们有多少耐心和我耗。且说这非我不娶的话，也不用信不用怕，天家子到了年纪哪有不娶亲的。”

　　齐玲珑用手点了点柳玉人的额头，无奈说道：“你啊，平日里思量许多事情最是聪明绝顶的，怎么自己的事情倒想的这么瞻前不顾后错漏又百出的呢？你这么说岂不就是逃亡了吗，再细究究，姑父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富商，家私产业是传出了名声的，有了这条线索在宁王哪里寻不到你？”

　　齐德裕也点点头，“如此是治标不治本，不行，而且咱们姐妹这样好，应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哪里能这么早早的分别呢？”

　　柳玉人和两人说起今日的事情其实也是闲话，她并未觉得就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所以她自己倒显得轻松随意，并未真正的深思熟虑谋计策，反而另外两人对柳玉人关心切切，正搜肠刮肚的想办法。

　　“两位姐姐不必过于担心，今日说这么一遭也是我们姐妹的闲话，我倒并未真怕了那宁王，总之车到山前必有路，或许日后还有别的机缘也未可知，只是我注意些避着他，不去生枝节招惹他就好了，纵然真是到了翻脸那日，总还有登闻鼓可以敲，天家人再大的权势也大不过天去，皇上总能管住他。”柳玉人出言安抚。

　　“我知道你是个主意大的，且生来有福有吉，我为你筹谋不过是我的心，方才说话间我倒是真想起了一个法子或许可行。横竖你年纪也到了，不如正正经经的留心看一看，寻一门亲事只不声张，等你及笄那日一并下定，那时一切尘埃落定，纵是宁王殿下也不敢做出毁人婚约的事情来，这样可不好？”

　　齐德裕说这话时确是一番用心良苦的模样，这般真诚的情状让柳玉人不忍心驳了她，为自己寻一门亲事？可是自柳玉人明白些事情以来，她的心中只有那个救过他的少年游侠，虽说寻了这么久也没有音信，可是柳玉人还是抱有期待，直到在京城见到了宁王，柳玉人觉得记忆的那人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难道那时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吗？如今自己真的要去寻了一门别的亲事吗？

　　齐玲珑倒是十分赞成齐德裕的提议，“这主意好，这京城中德才与仪容兼有的少年郎多的是，妹妹不妨留心起来。”齐玲珑又思索了一番，“不过你刚来没多久，对京城的人事不熟悉，不如我明日便亲自将城中各家名门里头年纪到了的，还未婚娶的男子列一个名册，然后送来，全凭妹妹挑。”

　　京城贵家千万公子万千，要真依齐玲珑的法子办，那柳玉人选婿的阵仗就堪比皇上选妃了。柳玉人见她这样憨直且一心为她谋划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难道是因为想着要选郎婿所以乐的，还是说羞的？”齐玲珑打趣柳玉人。

　　“我是瞧着这么大阵仗我一个人是不敢的，不如二姐姐同我一起可好，横竖你也没有定亲，诶？瞧你将此事说的这样头头是道，莫不是早就有此想法，或是已经暗暗的做起来了，为的是给自己挑郎婿呢？如今只是给我做一个顺水人情。”柳玉人也是个嘴厉害的，顺着话头便去回击了。

　　齐玲珑急了，拾起桌上的一个脆芦干就朝着柳玉人扔了过去，“我是一心为你好，你反倒来那我取乐，好啊，我是说不过你，但我今日非得要给你两个榧子吃才罢休。”

　　说着齐玲珑便挽袖起身朝着柳玉人去，柳玉人赶紧起身躲避，两个人追逐了起来，齐德裕也站起身拦，旁边的丫鬟也上前来拉，几个人拉扯着乱作一团，衣裙翻飞，笑闹声传遍了整个屋子，闹了好一遭几个人才消停下来。

　　“好了，也不用去折腾那些了，如今便有现成的人可以看一看。过几日我们要跟着老太太去廉昌伯爵府做客，可知如今的廉昌伯爵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姬方饱读诗书是个儒才，前年就中举在翰林得了一个修撰的位置，听说中举那日被榜下捉婿的人团团围住不让他走呢，次子年岁比其小一岁，据说是个极擅骑射的武才，预备着今年秋天参加武试入军呢。他们家两个儿子一文一武，长相都是不用说的，赴宴那日玉人妹妹可留心看一看，若是喜欢我便去求了母亲张罗起来。”

　　“好，我便听大姐姐的，留心看一看。”柳玉人听完齐德裕的话心中丝毫没有波澜，但是看在她一心为了自己的面子上便也应了下来。

　　三个人吃了些果子，又说笑了一会子便回了各自的院子里歇下了。

　　这天夜里下起了微雨，阵阵雨帘扑打在蕉叶和窗柩上，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虽然微弱但是在宁静的夜里竟也十分的清晰。此时柳玉人虽然已经熟睡，却好似也能听见这清浅的雨声一般，连带着她的梦里也下起了雨。

　　浓烟弥漫的南疆边界上，柳玉人独自一人漫无目的走在路上，道路两旁的房屋和铺子里不断有人走出来，那些人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柳玉人，其中还有些人竟然开始跟着柳玉人，她心中十分恐慌只能越走越快，见这四周的环境是南疆边界的模样，柳玉人便想到了少年游侠，只要找到他自己就一定能离开这里。柳玉人开始拼命往前奔跑，终于看见了那个马上的少年。

　　柳玉人如获生天奔去，此时却天降大雨，柳玉人抬手遮雨，再往前看过去的时候，那马上之人已经变成了粉衣玉面的宁王。柳玉人心中绝望，倒退两步欲转身离开，却只见方才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密密麻麻的追了上来，惶惶之际柳玉人惊恐醒来。

　　“姑娘，怎么突然醒了？是我吵着姑娘了吗？”有扇窗户被风吹开了，动静闹醒了明肌，她便起身关窗户，正好碰见柳玉人惊醒。

　　“不是，今夜下雨，所以有些睡不安稳。明肌，你进来和我一起睡。”明肌和柳玉人从小一起长大，在家的时候两人就常常在一床上卧，所以明肌是十分熟稔的钻进柳玉人的被窝里去了。

　　“明肌，我让你命人去寻那人，还是没有消息吗？”柳玉人和明肌朝着同侧躺下，明肌闭着眼睛养眠，可是柳玉人却是毫无睡意。

　　“嗯，一个大活人竟然如同消失了一般，一点踪迹也寻不到。”明肌有些困倦，回话也有些软软绵绵绵的，可还是撑着一点精神安慰自己小姐，“姑娘别担心，人还在找，总会有消息的，咱们且耐性等等。”

　　“会吗？”柳玉人低声喃喃自问，这时候明肌已经睡着了，柳玉人轻叹了一声，也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