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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第二日,齐平章果然命人备了许多珍贵礼物,自己亲自送去了宁王府上,礼虽然是留下了,可是却没见到宁王。齐平章不死心,隔些时日又带了礼上门,如此反复几次终究无果,齐平章知道这是宁王在有心回避,于是便想法子以自己的名义代柳玉人写了一个歉书,请了王府的人转交宁王。

      他将这几日赔礼道歉的曲折如实告诉柳玉人,柳玉人道了辛苦后让他就此作罢,好歹他们已经将礼数做足了,这台阶宁王下与不下全凭他自己,而且如今对方也没有再发难,或是等到柳玉人及笄的时候宁王早就将这里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呢,就是日后再有事端便日后再来应付便是,柳玉人这样对齐平章说到,此事在齐府就算是过去了。不过她知道这事端或许还会找上门来,柳玉人心中也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凭你宁王什么牛鬼蛇神她都能平了下来。

      前几日庄子上送了许多新鲜的瓜果菜来,齐玲珑让人送去了厨房排入近日的饮食中去,阖府的太太小姐们都爱吃这些,所以近日来的饭食上半壁江山都是瓜果蔬菜。可怜柳玉人先前在病中沾不得荤腥,所以日日都吃的是这样青瓜小菜,好了方才同原先一样和大家一起吃,结果又碰上这么一遭,平日里并不嗜荤的柳玉人如今也馋起了肉食来,于是便让林妈妈出门去城中的酒楼找些可口的吃食。

      京城中闻名的酒楼繁多,各家却有各家的擅长,荣宝楼的冰晶肘子做的是香软不腻,还有一道柳醉烧鱼也是十分出名。百味圆新近出了几道时新菜,鲜虾脍、卤煮百烩和拌珍蛤十分的受欢迎,据说就连宫里的厨子都在仿着做。还有就是福源酒楼的柴火烟烧鸡,与吉祥苑的酸汤老鸭等等。林妈妈出了齐府便直接去了林掌柜的铺子,将里头的人都叫起来,吩咐他们快快的去城中各处酒楼去买,没几时便将各家招牌的菜食送进了水云别院。

      送来的吃食林林总总摆了满满一桌,柳玉人看见这般景象是哭笑不得,心中明白这是林妈妈对自己的怜爱之心,可是这么多东西吃不完却是浪费了,所以便硬拉了林妈妈和她并晚妆明肌几个人一起吃。有了好吃的柳玉人便将此前心中的担忧与烦扰一并忘记了,几个人说笑间都吃了不少,柳玉人一时没注意吃多了些,便撑的胃有些难受,所以饭后一个人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踱步消食。

      柳玉人这里正在用步子量度着地上的残花,隐隐的听见院子外面传来有人唤她,抬眼看是齐稚儿迈着大步子蹦跳着进了院子,她今日穿了一身橘色莲纹长裙,绑了辫子绾起几个搭子,然后绢带和钗子插了一头。

      柳玉人忍不住打趣她,“稚儿今日,穿的这样。”她故作若有所思,围着齐稚儿转了半圈,“这样隆重,是要出门去吗?”

      “正是正是,赏戏楼新来了戏班,听说是有新戏,人物造型并念唱打斗都与往常不同,我可不能错过了。玉人姐姐你生在南方,听该从未听过北方的京戏吧,那些吹吹打打的也十分热闹,今日与我一同去乐一乐可好?”齐稚儿年纪小,平日里就爱这些吃喝玩乐的事情,出门听戏听曲的也是家常便饭,所以对这赏戏楼的动向是十分清楚的,因是要出门去玩乐,所以齐稚儿这时候的兴奋之情显而易见。

      “好,我同你去,而且还要把你牢牢看好,凭着这一头的招展,恐怕被人误认为是哪个班子里学唱的小戏子,然后把你抓去台上和那花旦小生的对上一场。”柳玉人本就积食难消,这样出去看戏走一遭也好,但是看见齐稚儿今日这俏皮的装扮,实在觉得可爱,便忍不住打趣她一番。

      齐稚儿身边的丫鬟小燕听见柳玉人这样说,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件衣裙是新裁的,今日才送来,姑娘喜欢的很,立刻就穿上了,又因为要出门看戏,便嚷着要自己亲自梳妆,结果就这样钗环珠翠的扎了一头,满京城也找不出这样装扮的,不然请表小姐给咱们姑娘重新梳一梳,好歹还是按照贵家闺秀的样子,出门也别让人笑话了。”

      “谁敢笑话,我第一个不依,谁定的规矩闺秀都只能有一个模样,将无数灵动秀丽的女孩们都塞进一个框子里,全都弄成一个样子,好生没趣。稚儿今日这装扮花哨是有的,却是十分的俏皮可爱,别人家的姑娘没得仿也仿不来呢,依我看不必再改,就这么出门去。”

      柳玉人是个不受拘束的性子,从小父母对她小事可以做主,大事也有三分商量,所以她并不喜那贵家女子都被教的一模一样的做派,看见齐稚儿如今天真可爱,方姨娘也不怎么约束她,方有几分自由的天地,所以柳玉人便也想护着这个小妹妹自己的想法。

      “就是,还是玉人姐姐有眼光,时候不早了,咱们快走吧,早去就能多赶上两场戏呢。”

      齐稚儿拉着柳玉人便出门去,门外早就有小厮套了车,明肌和小燕两个丫鬟随在马车旁边同行,马车稳稳当当的转了三条街便到了赏戏楼。

      赏戏楼为了取临水照月的景象,所以修在一处流水边,四层的主楼飞檐八角,一面临着街,一面临着水,主楼里头是供着大戏的,每日唱的有定时,旁边两个偏楼里是小戏,便是日日夜夜都不停歇。

      齐稚儿是赏戏楼的常客,这里的小厮都将她认熟了,因为是姑娘家自己来看戏,所以便将她们引去了二层的包房中。柳玉人在南方也看过戏听过曲的,可是入了这赏戏楼看来才知京戏和她以前看过的大不相同,那戏台子上雕梁画栋挂着红绿的绸子,副台上吹打的人约莫十数人,丝竹管弦样样俱全。

      柳玉人和齐稚儿方才坐定,这果子和茶水便送了来。

      台子上的戏唱了几出,柳玉人听来也觉得甚好,虽说不如南方的调子婉转多情,但是胜在场面大气,念白中正,更有打斗场面扣人心弦。柳玉人想着今日这一遭果然没来错,这时候台上一出《窦娥冤》正是唱到动情之处,那一个男旦声嘶力竭边唱便泣,怜煞人矣。柳玉人细看下去,这一场戏中的都是男子做的旦角,且都生的极为好看,唱的又卖力。柳玉人叫了楼里的小厮来,给了一大包银子,指明是赏给这几个男旦的。

      那几个男旦下了场便得了银子,心中自然欢喜,打听了是哪里来的赏银,复又上了台子来,朝着柳玉人包房的方向作了揖。这一谢倒是把好些赏戏人的目光引到了柳玉人这里来,原来只有得了大宗的赏,或是赏的物件新奇才会有戏子上台请谢的过场,所以众人都在好奇是什么人出手阔绰。

      楼上另一处包房中,宁王慢条斯理的喝着茶,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也看见了柳玉人,不由得歪嘴浅笑,心里喊着巧,没得在这里又遇上了。他见柳玉人如此阔绰的赏了几个男旦,心里便不受用,于是叫了小厮来吩咐了些话,又拿了好些钱下去给戏班子里的人。

      戏台上又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仍旧是那几个男旦,这出戏人物花样是好看的,不过柳玉人不太听得懂这唱的是些什么,便去问齐稚儿。

      “这京戏里头有时候会用一些北方的土话,所以姐姐你听不明白,这一出戏叫做《凤还巢》。”

      “《凤还巢》,让我来猜猜,这么个名字,想必定然是和男婚女嫁有些关系吧,你和我细说说,它讲的是什么。”

      “对了,这折子戏讲的是程家有两个姑娘,这大姑娘呢生的丑陋且品行不端,不如二姑娘肤白貌美性子温润,说是皇族的一个男子垂涎二姑娘许久,但是自己呢又是一个粗陋不堪为人不喜的人,所以便假借了自己朋友的身份去程家求亲,这皇族男子的朋友是个翩翩少年郎,所以程家应下了这门亲事,结果大姑娘将二姑娘拦下,自己用二姑娘的名字家去给了皇族男子,结果洞房花烛夜里,两人才发现对方都是假的,哭笑不得又进退两难。”

      “真真是有意思,这女子呢也不该强嫁,男子更不该强娶,这么阴差阳错的,生生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凑到了一起,虽说故事滑稽,终究还有些教世人做人的道理,果然是一出好戏。”

      柳玉人很喜欢这个故事,但是她不知道这齐稚儿说的虽然不错,可是却没有把这故事说全,《凤求凰》里的大姑娘和皇族男子之间是一场阴差阳错的笑话,可是那一头二姑娘和翩翩少年郎之间却是一段风流佳事。其实,原本是这翩翩少年先去和程家二姑娘说亲,结果大姑娘假扮二姑娘与人相看,这少年郎见来人如此丑陋便拒了这门亲事,时隔许久两人才揭开误会,终续良缘。只是这一场完整的《凤还巢》,柳玉人要到许久之后才会看得明白,而她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更是有一场极为相似的风流佳事。

      一出《凤还巢》唱完了,戏子们却没下台,仍旧是各归各位又从头开始唱起来,如此反复唱了几遍,柳玉人觉得甚是奇怪,方才还是一出接着一出不同的戏轮着上场,如今这样反复一出戏难道是没有新戏可以演了吗?

      柳玉人看见那台上几个男旦已经是筋疲力尽,唱腔更是从精亮浑厚逐渐失了气力。

      “我看他们已经是唱的十分累了,怎得不让他们去歇歇?”

      齐稚儿也皱起了眉头,怨到:“今日也是奇怪,怎得这么折腾,嗓子哪里受得了,再唱下去怕是要毁了。”

      两人正疑惑着,忽然来了一个小厮说是有客人请这里的姑娘移步一见,又指明对方要见的是柳玉人。柳玉人想不出来对方可能是何人,便出言询问,结果小厮只说姑娘去了便知。越是这样遮掩柳玉人心中越是好奇,便也胆大跟着小厮去了。

      进了包间方见一个背影,不过就这么个背影柳玉人便认出来这人是宁王。柳玉人心想这样也好,今日这里遇见了,好歹说些好话把前面的误会和怨气解了,日后也少些担心和顾虑,于是柳玉人便上前去规规矩矩的朝着宁王见礼。

      “怎么样,我给柳姑娘点的戏,好看吗?”宁王仍旧歪歪斜斜的倒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上盒子里的蛐蛐。

      柳玉人这才明白原来戏台上的异常都是宁王搞的鬼,可自己今日本还想着要向他低头,少不得软语少言息事宁人。

      “宁王殿下点的戏,自然是好看的,玉人谢过殿下恩赏,只不过这戏我也听了好些遍了,他们也唱的实在疲乏,还望殿下慈悲,让这些小戏子们歇下吧。”柳玉人不忍那几个男旦这么唱下去毁了嗓子,便向宁王求情。

      “诶~不能停!唱的这样好,又得了柳姑娘这么多赏,合该多唱些。你这样喜欢他们,不如我就将他们几个都买了下来,等日后我去府上提亲,作为聘礼一并送上,你将他们养在院子里,日日给你唱,好不好?”

      柳玉人听懂了宁王的阴阳怪气,知道他如此作为意在作弄,必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想来也是因为柳玉人的缘故才会牵连他人,于是她便郑重其事的向宁王行了礼,又直言说到:“嗓子是这几个男旦吃饭的东西,唱坏了等于要了他们的命,若是玉人的偏爱惹了殿下的不快,还请殿下发落,只是旁人无辜,请殿下饶了他们。另外,玉人自知打双陆一事冒犯了殿下,请殿下恕我年幼无知,贪玩不懂分寸,玉人向殿下请罪,您要打要骂都使的,只是这婚姻大事并非儿戏,还请殿下不要再以此来开玉人的玩笑了。”

      宁王仍旧一副装傻的样子,“几个小戏子就把你唬的这样,算了算了,让他们别唱了吧。”宁王挥了挥手,底下的台子上终于换了人,柳玉人也松了一口气。

      宁王看着柳玉人,继续说道:“至于这亲事,是我输给你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谈儿戏?何谈恼怒?”

      柳玉人听见宁王仍旧是老一套的说辞,未免有些恼火,“殿下这么说,玉人不明白,您输给我的是曲子,非要送上一门亲事,玉人蒲柳之姿怎敢相配,若说不是因恼了我而故意捉弄,还能是什么?”

      宁王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又放声大笑起来,其形状分外轻浮,笑罢宁王又站起身来,一步一步靠近柳玉人,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到:“是我没说明白,如今我便告诉你,那日我们赌的是曲子,但又不是曲子。”

      柳玉人疑惑的扭头看向宁王,却因为两人距离太近几乎相碰,她又将头转了回来。宁王的目光扫过柳玉人微微泛红的脸颊,歪嘴浅笑,继续说道:“妙仙居一曲便是倌人一夜,首曲就是入幕,姑娘这下可明白,我输给了姑娘曲子,等同将我这个人一并输给了姑娘,所以本王此生非柳姑娘,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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