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心上》元气小娘

42、第 42 章

　　东宫和皇宫别的地方完全不一样，没有死气沉沉的严苛氛围，也没有森严宫令带来的惊弓警觉，相反这里的宫女太监都十分和善，亲厚之感如同家人。

　　清晨，柳玉人被一阵笑闹声吵醒，起身披了外套，开窗向外面看去。原来是回廊下的一处的桂花树开花了，几个小宫女小太监聚在一起打桂花，想来是嘴馋想做桂花糕吃，柳玉人看着几个人欢快的模样，也被他们的快乐感染，嘴角不经意的露出笑容。

　　“打了满满两篮子还不够你们玩的？时辰也不早了，该去服侍柳姑娘梳洗了，今日尚仪局的嬷嬷们要来咱们宫里见柳姑娘，可不能怠慢，要是耽误了时候，让柳姑娘被罚，我也是要罚你们的。”

　　说话的人是春秋，她从外头走进来，一身宫服穿的十分妥帖，连个褶子都看不到，说的话虽然是吓唬，但是宽厚的语气让这话也并不吓人。不过这话倒是提醒了柳玉人，尚仪局的嬷嬷们要来，意味着她要开始学习宫廷礼仪了。小时候母亲教她行为举止为人处世，都是言传身教耳濡目染之法，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说教，若是真要像上学堂一样学规矩，柳玉人想着就头痛。

　　东宫书堂里，端坐着四位面色凝肃的嬷嬷，柳玉人上前去规规矩矩的见了礼，然而几个嬷嬷却毫无回应。头里那个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到：“福身礼是宫外的规矩，在宫里用此礼，只会让人觉得小家子气。”

　　柳玉人心中愤愤，我又不是宫里的人，自然是不会宫中的礼，不然还要你们何用，虽然心里不爽利，但嘴上还是客客气气的说到：“玉人平民出身，不懂宫中规矩，今日第一次见嬷嬷们，若有怠慢之处，还望嬷嬷们见谅，日后请嬷嬷们多多指教，玉人定会勤勉刻苦。”

　　贵妃早就给尚仪局的嬷嬷们下了令，不能让柳玉人好过，所以一上来就没给好脸色，站在旁边的春秋见状况不太对劲，上前来缓和气氛。

　　“给嬷嬷们请安，辛苦您老们这么早便过来，姑娘特地让奴婢们准备了果子糕点孝敬嬷嬷，还请嬷嬷们笑纳。”

　　说着一行小丫头便送了精美的糕点上来，柳玉人心知这并不是自己安排的，而是春秋想得周到，帮她准备了，于是感激的看了一眼春秋。

　　谁这群嬷嬷吃完了糕点，抹抹嘴，一招手唤来了手下，呈上来一堆卷轴。

　　“这些是宫规条例，你便先将这些都给抄一遍，五日为限，抄好了我们再来教你。”为首的嬷嬷如是说道。

　　“这么多，全都要抄？”柳玉人被这数十集卷轴吓到了，这要是真抄起来，不吃不喝也要十天半个月，五天怎么抄的完，就算赶命似的赶完了，那她这手是要还是不要了。

　　柳玉人错愕，堂上的嬷嬷都露出得意的神色，已经在心里盘算下一步怎么折腾柳玉人了。

　　“怎的，如今尚仪局是这样的规矩，未讲礼仪，先罚抄书，都是谁想出来的法子？”

　　闻声看去，竟然是张尧的母亲走入了堂中。堂上的几个嬷嬷看见她竟然都变了脸色，立刻站起身来对着她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唤到尚仪。

　　原来，张尧的母亲在成为献皇后的宫女之前是在尚仪局做事，因为她人聪明又勤奋，很快就成为了尚仪局的管事，后来是因为和献皇后脾性相投，才辞去了尚仪的位置，去了皇后宫中。如今对着柳玉人颐指气使的这些嬷嬷，都是当年被张夫人调教过的小宫女。她们知道张夫人虽然人不在宫中，但是她在尚仪局那么多年却也不是白呆的，想要用点人脉手段整治她们也不是不行，所以都对张夫人恭恭敬敬的。

　　“张夫人？”

　　柳玉人疑惑的看着张夫人，顿时反应过来又认真的行了礼，张夫人上前去扶起她，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遂又变为严肃的神色，看向那几个尚仪局的嬷嬷。

　　“回张尚仪，让柳姑娘抄规矩，是因为考虑到她从未习过宫规，所以自然要多看多写，这样才能事半功倍。奴婢们也是为姑娘着想。”

　　“为姑娘着想之前先把自己的规矩学好了再说，你们虽然是奉了皇上之命来教导姑娘宫规，但是柳姑娘是皇上承认了的未来宁王妃，她是主子，你们是奴才，哪有奴才安享上座，让主子站在堂中的道理，你们的规矩又是谁教的？如今的尚仪局已经这么不成体统了吗？”

　　张夫人一席话，让几个嬷嬷哑口无言，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日后教导柳姑娘宫规的事情，都由我来，你们都先去吧。”

　　那几个嬷嬷唯唯诺诺的点点头，方才要走，张夫人又叫住她们，让她们把那些宫规册子带走，自己拿去抄写。

　　柳玉人这下如释重负。

　　“张夫人出手相助，玉人感激不尽。”

　　“你不必叫我张夫人，如此客套做什么，如今你和宁哥订了亲，咱们就是家人了，你同他一般，私下就叫我阿嬷吧。”

　　柳玉人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她如今并还没有习惯和宁王这门亲事，每每别人提起都会觉得尴尬。可是张夫人满目慈爱的看着柳玉人，真的将她当成了自己人，柳玉人也不忍心驳了她，只能迎着对方热切的目光，低声喊了一声阿嬷，张夫人倒是回答的响亮。

　　“虽然方才那些难缠的嬷嬷去了，但是学宫规是皇上下的令，恐怕这一关没这么容易过。玉人又是个在商贾之家长大的，家里虽然教过我一些为人的礼仪，但是从没有严苛的约束我，所以要是用宫里的规矩较量起来，我可真是相形见绌了。但是请阿嬷放心，玉人不怕辛苦，定会努力学的，日后就要烦阿嬷常常教导我了。”柳玉人说话的时候带着笑，一副乖巧的样子，让张夫人看了十分喜欢。

　　“这个你不用担心，规矩二字尊的是礼，礼根本从的是心，只要心怀敬意，礼便能到。你是个心思纯净的孩子，真诚善良，就这一点就比宫里的人好了一万倍，一点宫规礼节而已，不在话下，所以不必担心。”

　　张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朝门口唤了一声，进来两人，竟然是晚妆和明肌。

　　“知道你这么突然的被留在了宫里，一定很多地方都不习惯，所以宁哥特意让我将你贴身的婢女带进宫里，还有，东宫里的宫女们也是伺候先太子和宁哥的老人，是可靠的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吩咐她们。”

　　他的确是在自己身上用心了，柳玉人心中明白，除了宁王谁能够将张夫人请来给自己解围呢？除了他，还有谁能想到将晚妆和明肌送进宫来陪伴自己呢？

　　可是宁王越是为她着想，越是将这亲事当真，看重，柳玉人便心中越是不安。

　　“殿下，可还说了什么话吗？”

　　柳玉人这么问，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想听到什么答案，是想他解释为何会自作主张求皇上赐婚，还是让他愧疚将自己困在宫中的结果，还是说，她想知道宁王关于这门亲事的真正想法。他是单纯的为自己解围，还是真的想借此机会，留住柳玉人呢？

　　“倒没有什么话说，不过你们小年轻之前的话，何故让我这个老婆子来传呢？等日后他回宫来，你们慢慢说。不过这下可要等一段时间，他被皇上罚去校武场，听尧儿说恐怕要在哪里呆上好一段时间。”

　　夜间，明肌和晚妆服侍柳玉人安置，柳玉人趴在窗前，呆呆地看着外面，这里没有水云别院的长青树，只有大红的高墙，顺着高墙看出去，只有灰蓝色的夜空。

　　他被皇上罚去校武场，恐怕要在哪里呆上好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今日也并没有让张夫人带话给自己，柳玉人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句话都不给自己，突如其来的定亲，突如其来被留在宫中，他怎么能一句话都不留给自己，如今这样的情形，柳玉人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打算。柳玉人此时眼神幽怨，颇像个被困深宫的怨女。她想离开这座宫殿，可是她被困住了。宁王为了不让她嫁给翼王，贸然向皇帝求赐婚，柳玉人为了不让宁王受罚，亲口承认自己对宁王有情。柳玉人脑中开始模糊，困住她的究竟是这座宫殿，还是宁王。

　　明肌发现了自家小姐自从留在宫里之后，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她好像没有那么爱笑了，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如今趴在窗户前发呆已然快半个时辰了。明肌和柳玉人一起长大，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心里竟然有些怕，怕自家小姐是在宫里受了委屈，于是向晚妆说了自己心里的担忧。

　　晚妆看了看仍旧在发呆的柳玉人，低声叹了一口气，“恐怕小姐不是委屈，而是遇上了难题。”

　　“难题？”明肌不甚明白晚妆这话的意思，只见晚妆端了一碟子糕点送去了柳玉人跟前。

　　“人人都说这宫里的糕点呐是最好吃的，小姐何不也尝尝，看看和咱们平日家吃的相比如何？”

　　柳玉人只略微抬眼看了看，丝毫没有什么胃口的样子，摇摇头示意不想吃，复又转过头去。

　　“小姐可是在想，宁王殿下。”

　　柳玉人出神地点点头，顿时又回过神来。

　　“我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是那种意思的想，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晚妆在柳玉人身边坐下，“小姐若是信得过，不如和我说说。”

　　柳玉人沉吟片刻，说到：“我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如今这样的局面是我们未曾料到的，我也理解，或许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然后再做日后的打算，可是既然他都能将你和明肌送进宫来，为什么一句话也不给我呢，就这么将我留在这宫里，要我日后怎么办呢？”

　　晚妆能够明白自家小姐心中的不安，出言安慰，“小姐有没有想过，或许眼前的一切就是日后的打算呢？”

　　“眼前的一切，日后的打算？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