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心上》元气小娘

29、第 29 章

　　“他，意气风发，英俊勇武，骨子里有种洒脱天地间的豪迈，他奔向我的时候，仿佛天神降临，就好像世间一切危难他都能够抵挡，只要看见他我就会很安心。”柳玉人又垂下头，“不过，我现在看不见他，因为我找不到他，他就仿佛凭空消失，唉~”柳玉人丧气的叹了一口气。

　　柳玉人这话明明是在夸少年游侠，但是宁王脸上露出了不可言喻的笑容，他就当是在夸自己了，就这样了他还是不满足，继续追问：“你为什么一直对他念念不忘，他究竟做什么了。”

　　柳玉人对着宁王摇摇头，“你不明白。”然后别过头去，喝自己的酒。

　　他怎么会不明白，念念不忘的人又岂止是柳玉人，自从南疆边界一见，她的脸便深深的印刻在了他的心里，他亦深深的明白，只要那个人出现，根本不需要做什么，便会被埋进自己的灵魂，用命运之绳牢牢捆绑。

　　后来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柳玉人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她非要自己走回齐府去，就这么一个人晃晃悠悠的在街上踱步回去，宁王亦是隔着三步的距离将她送回了齐府。

　　酒醒之后的柳玉人懊悔不已，自己怎么会和宁王喝酒，还把自己喝晕了，酒量不行还非得贪杯，以后一定要克制，柳玉人在心里暗暗下决定。但是，如今的问题是，那天晚上究竟和宁王都说什么了，她依稀记得仿佛有什么眼前人心中人的，自己不会将少年游侠的事情告诉宁王了吧，她都说了些什么，不会有什么出格的话吧。

　　柳玉人在水云别院里踱来踱去，十分苦恼，旁边做活的晚妆和明肌都是一头雾水，两人相视多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柳玉人突然停下脚步，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得要找新的事情做，然后忘掉昨天的事情。

　　柳玉人决定去找齐玲珑，她去了烟月楼，可是里面的小丫鬟告诉她二小姐和方姨娘一起出门了。柳玉人跑去暖香院，结果暖香院的人说，三小姐被太太叫去前院读书听训。以前齐德裕在家的时候曹夫人日日盯着她读书写字学规矩，如今齐德裕出嫁了，她便腾出手来教养齐稚儿了，这是想再教出来一个齐德裕不成，不过若是想把跳脱的齐稚儿教养的端庄大方倒是不太容易。

　　柳玉人只能又回了水云别院，她翻出来诗集抄写，以求平心静气，又让晚妆点了香，整个屋子里十分幽暗清香。正正舒坦一些，一阵风来，吹翻案上诗集，正看到一句“相逢欲话相思苦”，柳玉人脑子里闪出昨日夜里和宁王的对话。

　　“你若是找到心中那人又怎样？你会嫁给他吗？”这话是宁王说的。

　　柳玉人认认真真的思忖片刻，然后回答：“如果我见到他，我一定会告诉他我的心意，如果他已经心有所属，我自然会希望他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幸福的过一生。但是如果君心似我心，我一定会嫁给他，和他一起走过余生。”

　　“余生？你希望余生是什么样？”

　　“只要有他就好，什么样都好！不过我猜测，他那么自由意气的人，希望过的一定是欢歌纵酒浪迹天涯的潇洒人生，不管他想去到哪里，我都会陪在他身边，这样两人一马踏遍千山万水，也是十分畅快的一生啊！”

　　欢歌纵酒，浪迹天涯，如此畅快的人生，便就是宁王至始至终想要的。他仰头倒下，看着天上的月亮，眼中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是啊，十分畅快的一生~”

　　一滴墨水从笔尖滑落，晕染了一大块墨迹出来，柳玉人回过神来。

　　“我怎么会和他说这些，真的是喝酒误事！”

　　柳玉人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过瞧着宁王昨日的神情，莫不是他心中也有着浪迹天涯的向往吗？不对，他向往不向往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不要再去想了，柳玉人强行阻断自己的想法，认真写字。

　　第二日，柳玉人去找齐玲珑，却发现她又和方姨娘出门了，问了小丫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好生奇怪，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要日日出门处理，还不能让家里人知道。柳玉人正纳闷的时候，又碰见曹夫人房里的怜栖来找齐玲珑商量第三日齐德裕回门的事情，如今齐玲珑不在，事情又着急，于是柳玉人便主动请缨，她陪着曹夫人安排了回门的宴请拜会需要用到的东西。

　　直到晚间传饭的时候，柳玉人才见到齐玲珑，可她看起来却是有些不太高兴的模样，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直接问出口，直到饭后柳玉人才悄悄地将她拉到一旁去询问，究竟这两日她做什么去了，而且如此地闷闷不乐。齐玲珑这才告诉她，还不是为了她这糟心婚事呗。

　　齐侍郎是齐老太爷的长房长子，另外还有几个偏房的兄弟，都在朝中做官，但是官阶并不如齐侍郎显赫，平日家虽有往来，但是并不亲厚。加上曹夫人又是清高地性子，偏房老爷们的几个太太们想要巴结她，每每都遭冷遇，万姨娘一个老实的人，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只有这个方姨娘心思玲珑看起来好说话，所以偏房的太太们都和方姨娘交好。知道方姨娘在操心齐玲珑的婚事，都纷纷当起了媒人，将自家认识的适龄男子介绍了来。如今齐德裕已经出嫁，就该轮到齐玲珑了，方姨娘便更是着急起来，这几日日日带着她去见偏房伯母们，听她们介绍自己认识的适龄男子。几个人围着齐玲珑七嘴八舌的说的都是那些，什么家世门第，什么人才样貌，就是没有人问过齐玲珑的意愿，这两日齐玲珑简直是度日如年。

　　“竟然是这样。”柳玉人虽然十分同情齐玲珑，但是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毕竟这事是方姨娘的一桩心病，齐玲珑一日不成婚，这事情便一日不能了结。

　　齐玲珑发现方姨娘随着老爷和太太去了里间议事，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便复又进了屋子去偷偷听她们说话。果不其然，这两日的筛选中，方姨娘十分属意鸿胪寺卿的儿子，所以和老爷太太商量，若是觉得不错，便将此事安排起来。

　　曹夫人知道方姨娘的性子，所以除了规矩管教，别的事情从来不曾限制齐玲珑，何况这是她的婚姻大事，曹夫人自然是任由方姨娘自己决断。所以，曹夫人的表态便是听从老爷的安排。

　　齐侍郎知道这个鸿胪寺卿，为人正值，为官也正派，论起来他们家也是个清白人家，儿子有两个，大儿子正是科考入仕的年纪，但不知可有中举功名，小儿子还是黄发年纪，所以方姨娘说的应该就是这个大儿子了，不过人家是正房长子，不一定能够看上自己家的庶女，所以齐侍郎的意思是让人去问问看对方的意思，如果合适就安排相看。

　　齐玲珑见自己父亲都松口了，急得不行，立刻从门外冲了进去。

　　“不行！父亲，我不同意。”房中的人没料到会有这一幕，都怔住了，“且不说女儿如今还不想嫁人，就是嫁也不该是他，鸿胪寺卿的大儿子其貌不扬，就是传出来的画像都是塞钱让人作假的，若是让我日日对着那么一张脸，还不如让我死了。”

　　方姨娘率先厉声呵斥：“你胡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是不孝。而且，虽说这人长相不怎么样，但是家世门第样样都能相配，而且你又是个庶出，能够成为大房正妻就是造化了。”

　　曹夫人这时候撇了方姨娘一眼，心想果然这方姨娘这么多年耿耿于怀这名分的事情，其实在齐府不论是夫人还是小姐，用度份例上本没有正侧嫡庶的分别，这些分别终究只是存在有心人的心里。

　　“门外窃听，破门而入，打断长辈说话，玲珑，我教你的规矩都忘了吗？还是说需要再抄几遍规矩，重新背一背？”曹夫人虽然听不惯方姨娘说的话，但也觉得齐玲珑贸贸然闯进来是不对的。

　　“太太今日就算是罚我抄规矩，甚或是姨娘要打要骂，我也要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姨娘因为我是个庶出，心心念念此事，生怕我因为这身份而嫁不进高门，过不上好日子，常常忧心，时时想法子，非得要寻一个愿意接受庶女的高门让我嫁过去。先前的风流纨绔宁王是这样，如今其貌不扬的鸿胪寺卿之子也是这样。我自问，虽然是个庶出，咱们家从来没有另眼相看过我，我和大姐姐是一样的养大，我不觉得自己比人家矮三分，不愿意为了一个门第屈就。再说，我如今确确实实还不想嫁人，我不觉得女子的价值就是嫁到别人家去，帮他管理府邸打理内务，然后顶着某人妻子的名字活一辈子。”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全是一心为你，你竟然这么不懂事，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方姨娘被齐玲珑的这番话激怒。

　　齐侍郎不是守旧的人，虽然觉得齐玲珑这番话有违常理，但是心中并没有觉得她大逆不道，反而认知思索起来其中的道理，何况自己女儿并不像嫁人，逼迫她强嫁也只能落得不快。

　　“既然你不想嫁，此事便罢，但是女儿家没有一辈子留在家里的道理，你终究还是要嫁人的，今日的事情可以作罢，日后怎么办，你自己要想清楚。”

　　齐侍郎不愿意搅进这后院的争吵中，所以说完这话便出门去了，曹夫人不想和方姨娘起争执，也随着齐侍郎的步子离开。

　　见老爷和太太都不站在自己这方说话，方姨娘的算盘落了空，自然是迁怒于齐玲珑，于是便把气都撒在齐玲珑身上，她哭闹着抱怨了两声，然后狠狠的推了齐玲珑一把，怒气冲冲的走了。

　　齐玲珑踉跄了几步摔倒，坐在地上，她红着眼睛，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门外的柳玉人看见了这场闹剧的全过程，心中心疼齐玲珑的遭遇，她上前去抱住她，轻轻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二姐姐，今日随我回别院吧，想来姨娘还有气，没得回去又是一场数落。”

　　水云别院里，齐玲珑坐在柳玉人屋子的梳妆台前，镜中人满脸泪痕，钗环凌乱。明肌端了水来，柳玉人亲自拧了帕子给齐玲珑擦脸，然后站在她身后，帮她取下勾住了碎发的钗环，拆散黑发，细细的篦了头。晚妆送来干净的衣裳，都是柳玉人的，两人身量差不多，所以就没有特地让人去烟月楼去取，恐怕碰上方姨娘惹一顿说。

　　漱洗干净，齐玲珑和柳玉人在一个床上躺下。放下了纱帘子，透过去看见烛光影影绰绰，齐玲珑只管看着这烛光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