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心上》元气小娘

18、第 18 章

　　柳玉人家的成衣铺在城东的远巷里，二层的楼阁，三间大面门厅，十分朗阔大气。今日为了迎柳玉人一行人，成衣铺挂了歇业的牌子，林叔铺子里有事所以没有亲自前来，但是安排了小厮们在各处候着，细细的叮嘱了他们做事务必妥帖。

　　成衣铺里有许多新裁好的衣裳样本，有京城里日常流行的款式，也有从越国各个地方搜集来的新奇样式，所以柳家的成衣铺生意一直十分红火。齐稚儿最喜欢那些款式不同往常的新奇样式，所以兴奋的在铺子里四处逛了起来，一会子试了一套大小不合身量的成衣，一会子披了一块色彩鲜亮的布料在身上，旁边看着的一众人都忍俊不禁。

　　“这一套浅蓝绫缎暗花的棉裙，配上纯白折纱的套子，看起来十分典雅大气，大姐姐，我觉得十分衬你。”

　　柳玉人旁边的仆妇举起这套衣服展示，正在挑花了眼的齐德裕放眼看过来，果然觉得这套棉裙十分的好看，齐玲珑在一本花样册子上挑中了一件套衫，她觉得样式好看，可是就是不喜欢这套衫用料的花样太过繁复。

　　“姑娘要是不喜欢这样的花色，我们可以换一种布料但仍旧照着这个样式做。”

　　一旁服侍的仆妇引着齐玲珑来到一处放满了布料的架子前，又一样一样地向她介绍布料的材质款式。柳玉人和齐德裕听见声音也凑了过来，几个人挑挑拣拣选了许久，齐玲珑看上了一块朱砂橘的纱缎子，这块料子拿在手里又轻又软，颜色质感都十分的不错，就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料子，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这是什么缎子，以前从未见过？”齐玲珑问身边的仆妇，不知怎得她们也不清楚，说是平日里也没见过铺子里有这样的料子，后来去问了成衣铺的陈掌柜才知道，这个料子叫莨纱，因为制作起来麻烦，原材料也不太容易得，所以做这种料子的布庄很少见，采买的伙计若是偶然见了都会买些回来，留给自己人或是极亲近的客人用，并不是常日里会放在铺子里卖的料子，所以寻常的仆妇都不怎么识得，今日也是特特拿出来给柳玉人她们挑的。

　　“这个料子好是好，就是未免太过素净了些，若是在上面做些印花，或者是刺绣，想必会更好看些。”柳玉人放下料子，对这陈掌柜说。

　　陈掌柜笑了起来，“因为这料子难得，就已经比其他的珍贵了许多，若真是像姑娘说的那样，上了印花的工艺，或是请人做了刺绣，恐怕真的要成了黄金的价。就这么着，京城里识货的人都是要抢着要呢。”

　　齐玲珑一贯对这等买卖事情十分感兴趣，听到这莨纱稀少难得却十分为人所追捧，便觉得其中具有极大的商机，少不得多追问了几句。

　　“我看这料子极不错，众人又喜欢，为何不想些办法多弄一些到京城来卖呢？”

　　“这莨纱是用生莨草的植物将南方的丝绸浸染晾晒之后制成的，可是这莨草生长在南疆，虽说这两年我们和南疆相处的和睦，没有打仗，可是出入关卡仍旧盘查的十分严苛，农人们从南疆运回来的莨草，一大半都要折在路上，辛苦跑一趟最后也染不了几块布，所以许多布庄的老板都不愿意做这种料子。”陈掌柜解释到。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要做成一块这样的料子，竟然这么费事。为着这背后的曲折，倒让它更是别有一番趣味，那我的衣裳就用这个料子吧。”齐玲珑掀起莨纱看了起来，心中还在思忖陈掌柜说的话。

　　柳玉人一行人在成衣铺里消磨了一上午，总算把衣裳料子和款式都挑好了，因为衣裳都是现裁，要的时间又紧，所以陈掌柜吩咐了铺子里所有的裁缝，放下手里所有的活计，先紧着姑娘们的衣裳做，饶是这样也只能定了群芳宴的前一日将衣裳送到齐府。自己铺子里做事情，柳玉人是十分放心的，应下就回府去等着了。

　　群芳宴那日，齐府的姑娘们果然都穿上了新裁的衣裳。柳玉人身上是一件百蝶穿花的玉色窄袍，下面是浅青色褶子长裙，很是应赏花的景。齐德裕果然穿的是那件浅蓝绫缎暗花的棉裙，不过外面白纱的套子依着柳玉人的建议，做成了宽大的样式又加了几层，这样看起来在典雅大气中又多了几分飘渺的仙气。齐玲珑穿的便是那件用莨纱做的套裙，齐稚儿则是一件鱼戏青莲的大红裙子。众人都聚在水云别院里精精细细的整妆容，每个人脸上都点上了嫣红的花钿，让姑娘家的妩媚娇艳展露无遗。

　　鹣鲽园里聚集了京城里的姑娘小姐，这般争奇斗艳的场景简直快要胜过园子里的繁花了，齐府的四个姑娘虽说不是最惊艳的，但是今日的装扮确实新奇独特，四个人又是四种完全不同的韵味，这么整整齐齐的走在一起，倒是十分的勾人眼光。

　　一踏入鹣鲽园，柳玉人便看见了彦婉县主被一群人簇拥着说话，她意味深长的看了齐玲珑一眼，示意她同自己一起留心对方的举动，齐德裕看出了柳玉人的担心，轻轻的扶住了她的手让她安心。彦婉县主那边也看到了柳玉人一行人的出现，只是略略的看了一眼，倒是并没有什么动作，虽是如此柳玉人心中仍旧小心提防着。

　　伯爵府的花影、花箬、花惢、花雩四个姑娘也来了群芳宴，看见柳玉人一行人便热络地上来和她们说话，轮番赞了一回各人的衣裳妆容。

　　此时响起了清脆的铜铃声，姑娘们都循声而去围成一团，柳玉人一行也凑了上去。原来这群芳宴历来有簪花的习惯，往常都是姑娘家自己在园子里逛的时候看到好的，随意摘下来戴在头上，今日却有新鲜的玩法，有人将花名写成笺子挂在亭子里，姑娘们前去抽，抽到什么花，便簪什么花。

　　“不知道有什么好的能被我们抽到，我们也去吧！”柳玉人最喜欢这样新鲜的玩意，拉着稚儿便上前去，可是大家这时候齐齐挤在亭子里，柳玉人等不停的被人挤来挤去，根本就碰不到笺子。花影几个姑娘先拿到笺子，寻不见柳玉人等人，便自己离了亭子去择花了。好不容易等人散的差不多了，柳玉人几个才拿到几个剩下的笺子。

　　“芙蓉花，我是芙蓉花，我本就十分喜欢这花，没想到偏生给我剩下了。”柳玉人拿到笺子后十分开心，“姐姐，稚儿，你们是什么花？”

　　“我也是芙蓉花。”齐德裕展开自己手里的笺子。

　　“这真奇了，我和稚儿也是。”齐玲珑把笺子拿给柳玉人看。

　　“那今日你们便要随着我的喜好，都簪上芙蓉花了。”说完，柳玉人便拉着齐德裕等往园子深处走去。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欢欢喜喜的，可是柳玉人心中仍然存了疑虑，鹣鲽园里百花盛放，所以写的笺子也应当是无数，怎么偏生让她们都抽中了芙蓉花，这也未免太巧了。

　　芙蓉花树在鹣鲽园的一处院墙边，为了方便姑娘们摘花，还放了几个踏凳和梯子在一旁，柳玉人和齐玲珑两人上蹿下跳的摘了许多，红白相间，娇艳欲滴。这边齐德裕正要将花簪上头，那边齐稚儿竟然将花瓣塞进了嘴里。

　　“诶，稚儿，是让你簪在头上，不是让你吃。”齐德裕急忙拦住齐稚儿。

　　“姨娘说芙蓉花可以入菜，那不就是说这花是可以吃的嘛，而且，这花真的好甜啊。”齐稚儿天真烂漫的说到。

　　“甜？怎么会是甜的？”芙蓉花花心有蜜是真的，但是也不至于能够尝出味道来，柳玉人觉得不对劲，于是拿起一朵花来仔细查看，发现好多花的花瓣上被人淋了蜜糖。她心中思忖这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她们都抽到了芙蓉花，而这花上都被人动手脚，其中必有蹊跷。繁花盛开的时候的最是招蜂引蝶，簪花上头若是引来一两只蝴蝶倒也说得上是别致的景，可若是招来乱扑的毒蜂，蛰伤了姑娘的脸恐怕就是大患了，想必这花瓣上的蜜糖就是作引蜂之用，好可恶的心思。柳玉人还在想今日为何彦婉县主并不找她们的茬，原来心思是用在这里啊，可惜底下人偷懒，将齐府四个姑娘的笺子都写成一样的花，露出好大一个马脚，才让柳玉人这么容易就识破了。

　　“大姐姐等等，先别簪花，这花有问题。”

　　柳玉人将自己的猜想说与另外三人听，齐玲珑自是十分气愤，想要去找彦婉县主说理，柳玉人拦住了她，此时并没有证据，说了也是白说，何况她们也就这么些小伎俩，如今识破了也就可以避开，暂且不与她们多话，没得坏了自己赏花的好兴致。何况柳玉人是真的喜欢芙蓉花，若是想办法将蜜糖除去仍旧是可以簪上的，而且若是自己簪上了这花且没有引来蜜蜂，那彦婉县主的计策落空，也能够让她们心中不爽了。

　　说罢，几人拿起手中的花在旁边的池子里洗净，复又簪上了头，未干的花瓣上留有水珠，宛如晨露，倒是让这花看起来更加鲜嫩了些。

　　“咱们洗干净的自己头上的花，但是去不掉整棵树上的蜜糖，若是有别的姑娘也抽到了芙蓉花的笺子，或是也想簪这花，恐怕会中招，不如我们想办法把踏凳和梯子藏起来，这让就没人能够摘到这花了。”

　　柳玉人思虑周全，不过在移走梯子之前，她又爬上了芙蓉花树，把自己带来的好几个送春符都挂了上去，她的祈福和愿望当然一定要挂在自己喜欢的花树上，做完这一切几人便去了别处闲逛。

　　湖边的长廊里摆了糕点和果饮，齐稚儿看见了便拉着柳玉人等前去。彦婉县主存了整人的心思，自然没有闲逛的兴致，也就坐在亭子里休憩，如今看见柳玉人出现立刻打起精神，又看见她们头上都簪上了芙蓉花，以为她们中计，便示意身边的为她谋划此事的姑娘放出预先准备的野蜂，自己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十分得意。

　　野蜂出笼，在空中盘桓两圈之后径直朝着花丛去了，根本就没有靠近柳玉人等。彦婉县主的计策落了空，又是惊诧又是七分，却又不好大肆发作，只能厉声责问身边的姑娘。这姑娘也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自己以为自己的计策万无一失，如今失败便只能忍着县主的谩骂。

　　柳玉人一行人循着骂声看过去，知道是彦婉县主气急败坏在骂人，于是都相视偷笑起来。柳玉人看见那个被骂的姑娘就是上次在伯爵府落水的那个姑娘，想来这次的事情应该也是她撺掇着县主做的。这姑娘姓白，父亲是京城里一个七品的小官，她这么用力的讨好彦婉县主，也就是想日后能够帮扶父亲，或者是靠着县主的人脉在亲事上能够攀上高门。这白姑娘见彦婉县主和柳玉人结了怨，便是一心想要帮县主捉弄柳玉人，挖空心思甚至不折手段，她对于柳玉人的敌意根本胜过了彦婉县主本人十分。

　　这边彦婉县主骂完之后仍旧不解气，白姑娘心生一计，附在她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县主的面色凝重起来。

　　“这，不会出事吧！”彦婉县主显得有些犹豫。

　　“不会出什么大事，伤不了人命，也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就是日后落个难听的名声而已。县主你想，上次在伯爵府她让你出了这么大的丑……”

　　彦婉县主不想听别人提起上次的事情，于是狠狠的瞪了白姑娘一眼，这白姑娘立刻吓得声音弱了下来。

　　“我是说，她这么嚣张跋扈，还欺负县主您，就是应该让她吃些苦头。”

　　彦婉县主思忖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这白姑娘立刻悄悄退出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