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心上》元气小娘

17、第 17 章

　　四月已去，春寒尽收，和暖的阳光日日都有，枝上梢头的绿意越发猛烈，满京城的万紫千红正用力绽放末了的灿烂。

　　柳玉人的伤已经大好了，于是便一早起来去了前院给王老夫人请安，正逢齐侍郎在王老夫人的屋子里说话，旁边有曹夫人和齐平章作陪。柳玉人心道这下人也齐全，自己也许久没有向舅舅请过安，今日一并问候也算全了礼数。

　　前面小丫头通报过后柳玉人便进了屋子，朝着各人行了礼，“玉人，给老太太，舅舅舅母，大哥哥请安，这几日因伤不得出门，全然依仗各位长辈和哥哥姐姐的关爱照顾，如今我已经大好了，特来请安道谢。”

　　“好了便好，来我身边坐着。”

　　柳玉人听话的偎坐在王老夫人的软榻上，王老夫人慈爱的看着她笑，将她搂过去。

　　“小姑娘家的活泼好动些也不是坏事，只是日后还当注意妥帖，不能这么伤着了自己。若是有玩乐的事情想去，就寻着你的哥哥姐姐们陪你，也好有人看顾着些。”

　　“虽如此说，这次的事情到底还有平章看顾不周的罪过在里面，他呆头呆脑的不够活络，读书做文章的事情还可以期望他一二分，别的事情倒是不能指望他。”

　　曹夫人这话看起来是在说齐平章的不是，其实是不满王老夫人让他看顾柳玉人这样话，他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和柳玉人走的太近，这次打马球的事情她算是看出来了，柳玉人也是一个胆大的，表面上事事礼数周全，可是内里却并不把规矩条例放在心里，若是再让齐平章陪着她玩闹，指不定日后还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家里姊妹也多，大家凑在一起，做些女工针织，或是写字作画，在园子里玩一玩，也是热热闹闹的，外头的事情人物都复杂，姑娘家出门家里长辈总是挂心担忧，我知道玉人从小跟着内兄弟在外头行走，有见识有成算，可是京城与别的地方不同，姑娘家还是少出去走动吧。”

　　柳玉人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这是觉得她是个没规矩的，放出去恐怕惹事端，她虽然心里不快，但是这时候是曹夫人在回王老夫人的话，她不能够在中间插嘴。

　　王老夫人也是个聪明的，哪能不知道曹夫人心中的小九九，她若是不高兴便可以直接表现出来，于是便只顾着拿手边的果子给柳玉人吃，也不应曹夫人的话，曹夫人被冷着有些臊得慌，顿时红了脸。

　　齐侍郎是个周全和善的人，在府里的事情上常常是个和事佬，出仕半生在官场里见过许多风云诡谲，回到家里来便只求一个安乐祥和，所以常常教导子女妻房以和为贵，每每遇上事情他也是从中斡旋和解。这时候，齐侍郎看见曹夫人有些尴尬，少不想办法化解。

　　齐侍郎把矛头对准齐平章，“你母亲说你读书做文章尚可指望，可是真的？我也许久没有查问过你学堂里的事情了，近日来先生都讲了些什么，又给你们留了作习没有？”

　　齐平章知道父亲忽然问话是为了什么，也是恭恭敬敬的回话：“回父亲，虽然母亲谬赞，但儿子也是兢兢业业读书，从未敢忘父亲教诲，这两日先生仍旧教的是四书，留了一篇《君子依乎中庸》让学子们读解，若是父亲有空，还望可以指点儿子一二。”

　　中庸二字说的就是齐侍郎，齐平章这是借着文章打趣自己的父亲，他平日和父亲关系亲厚，两人常常也打着配合周旋家里的事情，今日不知怎么的齐平章偏生就打趣起来自己的父亲，齐侍郎暗中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借着指点功课的理由向王老夫人告辞，一出门便狠狠的拧了他几下，齐平章笑着告饶，父子两个后来真的去了书房论起了文章。

　　这边房里曹夫人觉得没趣便也辞了王老夫人自己去了，出门的时候正逢齐德裕和齐玲珑两人前来给王老夫人请安，便站在门口略问了两句府里日常的事务，两人正是方才和管家议事，所以也就将府里最近日常的安排说了两句，有银钱的出入、人丁的变动还有庄子的耕种等等，曹夫人心不在焉的听完，也就放她们走了。

　　“老太太，我们来给你请安啦！”齐玲珑笑颜如花的快步进来。

　　“玉人妹妹你也在，想来是已经大好了，正好我们有好事找你呢。”两人行了礼之后在一旁坐下。

　　柳玉人也笑盈盈的说话，“二姐姐有什么好事，笑的这样好看？”

　　“过几日就是群芳宴的日子，我和大姐姐正商量着约你一同去呢。”

　　“群芳宴？这是什么宴会，是哪个人家府上的宴请吗。”柳玉人有些疑惑，她从没听说过群芳宴的名字，何况平日里人家府上宴请也不会特地取一个名字，确实好生奇怪。

　　齐德裕在一旁慢慢的解释到，“这倒不是谁家的宴会，是京城的一个习俗，最早是从宫里传出来的，五月初群芳将尽，女子们便相约一起赏最后一场繁花，意为送春。在群芳宴上女子们都要穿上漂亮的衣裳，择花而戴，取人比花娇的意思，有的姑娘还要请画师作画，对了，还要做送春符，找一处花枝挂上，可以许愿祈福。”

　　“京城里的群芳宴，是在鹣鲽园里办，这个园子原来是老平宁侯府也就是献皇后的母家附带的，后来皇上恩赏允准侯府扩建，修整的时候不知怎么单把这个园子隔出来，后来就开放做了群芳宴，园子里百花聚齐，可谓万千娇红争春，也有飞鸟池鱼的景致，也是十分怡人，另外还有亭台楼阁可供人休息赏玩。”齐玲珑在一旁补充。

　　柳玉人听完之后对这个群芳宴也是十分的感兴趣，心中迫切的想要一探究竟，“这个群芳宴听起来倒是十分的新奇有趣，虽说南方也有相约赏花这样的雅事，可是没有这里的花样玩法有趣，不过，既然说它名叫群芳宴，我这听来却并不像有宴饮的事情在里头呢？”

　　“确实并非正经宴饮，但鹣鲽园里会备好各色精美的糕点果子和酒水，以供赏花的姑娘们享用，就如同春日出游一般。”

　　王老夫人见柳玉人对这群芳宴十分感兴趣，便说让他们姊妹都去玩玩。柳玉人想起曹夫人方才叮嘱了不让她们多出门的话，显得有些犹豫，虽然她不想依曹夫人的话行事，但是也不能完全无视，没得叫人说她太轻狂了，于是便直言说出了对曹夫人的顾虑。

　　“你舅母虽然规矩多，但都是说说而已，心里也是为你们好，到底出身读书人家，她不会棍子棒子的手上功夫，也就常常唠叨唠叨，倒也没有真的拦着家里的姑娘不让出门，不然她们两个也不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来邀你。”

　　有了王老夫人的支持，柳玉人便放心大胆的和齐德裕齐玲珑商量起这件事情来，又要裁新衣裳，又要做送春符，还要想一个新鲜花样的妆容，王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侯府里的小姐，最懂这些胭脂水粉和衣裳缎子的事情，和柳玉人她们说了许多春日里赏花常用的妆容，像是嫣红桃花妆、莪梨黄妆、柳翠飞峨妆等等，都是用了颜色在额间或眼角点各色花钿，能够让女子看起来十分的娇艳妩媚，是平日里不会用的妆容。

　　柳玉人对王老夫人说的赏花妆十分感兴趣，回去之后便自己拿起笔墨想花样子。明肌让人去外头寻了许多画册子回来，送去给柳玉人看，这一日她画了好多花样子出来，预备着明日叫了姐姐妹妹过来一起试试。

　　晚间，柳玉人收了笔墨，将花钿花样子细细的收起来，却听见一阵抱怨的声音由远而近的传来。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齐玲珑大剌剌的在椅子上坐下，晚妆送来茶水，她一口气喝了三大口。

　　“怎么气的这样？是方姨娘又给你寻了亲事不成？”柳玉人看齐玲珑面色潮红，气鼓鼓的样子十分可爱，忍不住开起玩笑。

　　“哎呀，不是，是我今日去布料庄里，想要找一些新鲜好看的花样回来，咱们可以裁新衣裳穿着去群芳宴，谁料想竟然碰上了彦婉县主，她带着一群姑娘也想要买些布料，我本不理会她，可是她非要寻我的不快，只要是我欲沾手的，她都抢了去，他们人多势壮，我生生是没抢过她们。气死我了！”

　　柳玉人浅浅一笑，面色仍旧温和舒展，“她们要抢便任她们抢去，咱们的我已经备好了，就是晚了一步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说，倒是害得你白跑一趟，还受一场气。我已经让人去和林叔说了，把自己家成衣铺子里的上品料子都备好，我们明日叫上大姐姐和稚儿一起去裁新衣服，保准比彦婉县主她们的好看十分。”

　　“幸好有你费心此事，虽是这么着，我还是气不过，这彦婉县主也太过跋扈，若不是县主这个身份护着她，我真想好好揍她一拳。”

　　“若不是县主这个身份，她也不会这么跋扈了，我的好姐姐，别气了啊，咱们不和她一般见识，事有因果，善恶有报，你看她上次在伯爵府不就因为自己跋扈便掉水里去了吗？”

　　柳玉人这么说，齐玲珑的气便缓下来了些，可是柳玉人却有些郑重起来。

　　“说到这里，你倒是提醒了我，今日彦婉县主如此针对你，想来是因为上次的事情记恨上了我们，群芳宴那日她们也定然回去鹣鲽园，恐怕还会生事，我们一定要小心提防着，尤其是要看顾好稚儿，她年纪小，不懂这些心思。”

　　齐玲珑应了下来，柳玉人又想起来一件事情，其他东西都在准备着，如今还剩下送春符这一样东西没有着落，她从来没有见过，所以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如今我还有一件事情要烦你想想，我没见过这个送春符是什么样子，所以不知道怎么准备，因为说了可以许愿祈福，所以我便想能否多备一些，也为家中长辈祈福，就是不知道它的讲究多不多，做起来复杂不复杂？”

　　“这个容易，就是用一张方形的布料叠成三角，然后缝上挂绳和穗子，然后将写了愿望或者祈福话的纸条夹进三角里面就成了。姨娘最会做这个，我让她帮我们多做一些就好。”

　　“如此，便辛苦姨娘了。”

　　齐玲珑又风风火火的赶回烟月楼中去。

　　柳玉人站在窗下，看外面一处常青树枝桠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心里在盘算着自己得要写多少个送春符才好呢，父亲、老太太、林妈妈和林掌柜，还有晚妆和明肌两个人的，这些人都是要写祈福的话语，还有一个是自己的，柳玉人觉得自己得到的福气已经很多了，如今心中只有一个愿望，自己这个送春符便用来祈愿吧。

　　夜风温柔，柳玉人此时的目色比夜风还要温柔，她提笔写下一行字，在墨色里铺开自己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