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心》狐追原迹

2、第二捧月光

　　“我先在外面等着，你去叫他。”

　　钟郁青不是盛京城里的高官贵女，而是江南知州的女儿，水乡来的姑娘，温婉可人，知书达理。

　　当年钟奎在江南任职知州，尽心尽力了三年，带着独女回京述职。

　　头一次来盛京的小姑娘，见什么都觉得新鲜。上街游玩，正巧碰上大理寺办案。刚刚及笄的小丫头，便被大皇子相上，要娶她做皇子妃。

　　钟奎是江南考上来的书生，家里世代行商，“三六九等，士农工商”，虽说钟奎入了官场，但到底是商甲出身，可不敢高攀皇家贵族，面完圣，立刻带着闺女跑了。

　　温盈克一见人跑了，可就着急了，把手里的事办完，进宫求圣上恩典。

　　“父皇，儿臣最近身体不适，太医说是天干物燥，在加儿臣操劳费心，建议儿臣去水乡养身。”

　　梁文帝放下奏折，“哪位太医说的？朕倒不知，办几个案能把朕的儿子累成这样！”

　　十七岁的温盈克多少有些赖皮，直接跪下，皱起眉，撇起嘴，哽咽起来，“儿臣入官场两年，不惧风雨，不惧病痛，次次早朝不缺席，与大理寺一同办案，不偷半点懒。但今年盛夏，天气炎热，儿臣实在是想告假歇歇，还请父皇恩准！”

　　梁文帝直接气笑了，“朕听闻，钟爱卿有一女，小家碧玉，样貌清秀，此次述职也带来了盛京，不知你见没见过啊！”

　　“……儿臣见过。”

　　梁文帝用奏折拍了他一下，“堂堂皇子，为了一个女人，在我这里撒泼打滚像什么话！”说完把他轰了出去，还关了他半月禁闭。

　　温盈克半月出来后，又进宫面圣，换了出戏唱，这次是“心中乏闷，郁郁寡欢”。把梁文帝气急了，又关了半月。

　　前前后后闹了半年，皇后也来说情，到底还是放他去了江南寻钟郁青。

　　“赶紧给我起来，你皇嫂来看你了！”温盈克直接把温之恒身上的被子掀开了。

　　温之恒一只手遮住眼，一只手又把被子盖回身上，“皇兄，你就不能温柔点吗，皇嫂能答应和你过日子是真的爱你了。”

　　“你是谁，能和青儿比吗？”温盈克嫌弃的双眼都在说“有没有点自知之明”。

　　温之恒起身穿衣，“行行行，你便宜弟弟行了吧！”

　　温盈克眼不见为净，走出门去，“快点，别让你皇嫂等久了。”

　　后花园。

　　温盈克小心地扶着钟郁青，“夫人慢点。”一只手揽住她的肩，一只手和她十指相扣。

　　钟郁青笑了一声，“行啦，又不是没怀过，而且还小，不用那么紧张。”

　　又晃晃拉在一起的手，“你这么拉着舒服吗？”

　　“舒服，怎么不舒服，夫人的手最舒服了！”温盈克笑盈盈地看着钟郁青。

　　钟郁青面上一红，娇嗔，“你又说什么呢！快松开，一会儿小恒儿来了！”

　　温盈克换了只手拉，不再搂着她，“不松，我不松。”对外稳重自持的大皇子如此幼稚的一面，大概只有他的夫人能看见了

　　“皇嫂，我来啦。”温之恒一身绿衣从远处跑来。

　　温盈克放下茶杯，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扫视一遍，“你这穿的什么玩意儿，比花孔雀还艳。”

　　温之恒无视旁边的毒舌兄长，蹲在钟郁青身前，“皇嫂，我可想死你啦，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两只骨节分明的手并在一起，像小时候一样，伸向钟郁青。

　　钟郁青笑着拍了他手一下，又轻点他的额头“你呀，多大人了，就知道吃！要是想我，这几年怎么不回来看看我呀，白疼你了。”说罢，嘴角微撇，但那双眼睛却笑意盈盈。

　　“咳咳，你坐好了去，青儿有事和你说。”温盈克放下茶杯，用眼神警告他坐好。

　　“也不知道皇嫂怎么看上的你这个老古板，”温之恒嘴里嘀咕着坐到旁边，挺起背来，笑着对钟郁青说，“皇嫂，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义不容辞。”说着就昂起头，拍拍前胸。

　　钟郁青正色道，“你皇兄和我说你准备迎娶方二公子，是吗？”

　　“啊？”温之恒一愣。

　　温盈克一顿。

　　钟郁青看向温盈克，“不是你和我说的吗，小恒儿要娶方遥。”

　　温盈克眨了眨眼，“嗯...差不多这个意思吧，”转向温之恒，“啊什么啊，好好听你皇嫂说话！”

　　“我...你...”温盈克指指自己又指指温盈克，叹了口气，对钟郁青笑，“皇嫂说得对！”

　　“你们别闹了。”钟郁青看着两人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应该是自己理解错了。

　　“盈克，你们是怎么说的？”钟郁青还是多问了一下，她知道这两个人不会计较什么，但是婚配是大事，不问清还是不行的。

　　“我当时的意思是，方家有这个念头，不是一定要娶的，还有转圜的余地。”温盈克细细解释，“我那时让方城孝这个老狐狸气昏头了，可能没说清楚。”

　　钟郁青点头明白。

　　“小恒儿，大梁是允许男人多妻多妾的，但皇嫂知道你不是这种人。”钟郁青严肃起来。

　　“成亲就是一辈子的了，而一辈子那么长，不只要对自己负责，还要对对方负责，这是两个人的人生。”

　　“我十九岁的时候，方夫人逝世，去了她的葬礼。方遥那时大概七八岁吧，正是一个孩子对娘亲最依赖的时候。”

　　“紧接着就是现在的方秦氏入府。人人恭敬的嫡长公子突然变成嫡二公子，又没有娘亲庇护，下人们都是踩高捧低的，他的生活一下从云端跌到地里，后来人们再看见他，就一身冰冷，不敢近身了。”

　　钟郁青眉眼间含着不忍与心疼。

　　“我心疼这个孩子年幼丧母，你确定你暖得了他的心？你确定你不会始乱终弃？”

　　“你是善良的，但是如果长时间的奉献没有等到回报，你也会疲倦，也会乏味。人的底线是会降低的，你若寻了其他人，就又伤害了他一次。”

　　“所以，这段婚事，皇嫂希望你好好想一下，到底是娶，还是不娶。”

　　“身处泥塘的人，总是希望有人能拉他一把，但如果你中途放弃的话，他会陷得更深，你忍心吗？”

　　钟郁青深深地看向温之恒的双眼，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含着一丝茫然，一眨不眨的。

　　温之恒愣住了。

　　他抿抿唇，“不是，皇嫂，方遥是谁我都不知道，这些我都不太清楚，我...我会好好想想的。”

　　继而看向温盈克，“皇兄，你能不能让方阁老也带上方遥，不管结果如何，就当认识一下。”

　　“什么带上？”

　　“他说他想见见方城孝。”温盈克解释。

　　钟郁青顿时诧异“你没直接答应？”。

　　“我答应什么啊，我又没见过他。”温之恒摸摸头，拿不清钟郁青什么意思。

　　钟郁青浅笑一声，“也是，你没见过他，”

　　忍不住，又掩面笑了笑，“你可亏大了！”

　　钟郁青笑着抿了口茶，“盛京第一美人啊，你没听说过吗？”

　　温之恒不觉什么，满不在乎，“怎么，他能多美？我逛了那么多地方，说自己第一美人的没几个名副其实。”

　　心里又默默补充：再者说，见了那人，也没有几个美人能入得了眼吧。

　　钟郁青嘴唇微抿，笑着看他，高深莫测地说，“你会为今天的话感到后悔的，”

　　她顿了一下，又补一句，“我就没见过哪个人看见他，不面红，不心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