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心》狐追原迹

1、第一捧月光

　　“阁老的意思是，结亲。”

　　温盈克放下茶杯看向温之恒，“他想让你娶方遥，那人年方十七，样貌出众，身份得当，是阁老的不二人选。”

　　“皇兄，你知道，我不求什么三妻四妾，我就想等你继承大业，放我出去游玩，能遇到相伴一生的人最好，若是没有，我宁愿一生不娶。”

　　温之恒一双桃花眼看向温盈克，“你与皇嫂恩爱美满，曾立誓一生仅她一人，我亦然，寻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便足矣。你这...你这，你还让我怎么寻姑娘！”

　　平日满含嬉笑的眼睛里充斥着不满，温盈克撇开视线，手指摩挲着茶杯，“方遥是男子。”

　　“……”温之恒呛了一下。

　　“还有，什么寻姑娘，真是在外边野惯了。这事我会和阁老再商量，到底是终身大事。至于你未来的姑娘，得让你皇嫂过眼。”

　　说罢，温盈克起身便要往外走，脚步一顿，“后日就要去朝堂了，我让人把你安排到礼部了，谨言慎行，给我老实点。”

　　“我知道了，阁老这事...我想和你一起去。”温之恒走到他身后，“让我也见见吧。”

　　“行，到时候我让人来接你。”温盈克看向温之恒，突然笑了，“真是长大了，比我还高了呢。”

　　温之恒一根手指微勾眼角，“我就说我能长过你吧，你以前还不信，略略略。”

　　“……你长大个屁！”

　　两人信步走在小路上，温之恒瞧着周围的景致，“这庭院真是雅致，小桥流水，布局得当。辛苦皇嫂了，皇兄，你记得替我谢谢皇嫂。”

　　“哼，你来看看她，她就更高兴了。你平日里要是没什么事，也记得入宫陪陪母后，她自己一个人也挺无趣的。”

　　温盈克拂过一块石头，“这石头原本是我庄子里的，你皇嫂看着你这儿缺点什么，就搬来了。你这儿是填上了，我那儿秃了。”

　　“嘿嘿，还是皇嫂疼我，”

　　温之恒也看向那块石头，“皇嫂眼光比你可好太多了，改日一起进宫去找母后吧，再带上我小侄子，人多也热闹。”

　　温盈克哼了一声，“有你一个就够热闹的了。”

　　走到府门，温盈克向要行礼的小厮挥挥手，“别跪了，”继而向温之恒说，“就送到这吧，赶紧回去。”

　　“我不回去，我还有事呢。”说着牵住小厮手里的马，一跃而上，笑容耀眼“我还没用膳呢，皇兄回见！”马鞭一挥，跑了。

　　温盈克气得手抖，指着他跑的方向，“你，你这个孽障。”

　　继而转向皇子府守门的小厮，“等他回来告诉他，若是再吃出些什么毛病来，我可不管他”

　　“是，大殿下。”

　　温盈克踏上马车。

　　“恭送大殿下。”

　　“这盛京城还真是大，午膳去哪吃呢”只见一位少年郎高坐马背，看似懒散，但身姿挺拔，一身紫衣散着贵气。

　　一块绢帕直直落在他怀里，“你是哪家的公子，怎么从未见过？”一声疑问入耳。

　　温之恒呵了一声，心里嘀咕：这又是哪家的小女娘，如此“大方”...

　　抬头望去，对上一双冷清的眼眸，不禁愣住。

　　碧天之下，白云见证，高头马上的蓝衣少年与竹窗边饮茶的白衣公子对上视线，身处的热闹集市仿佛不见踪迹，刹那间的寂静，于是，充耳风声，不闻其他。时间在这一瞬静止，心动始于移不开的视线。

　　“在这儿，你看哪儿呢！”，双方收回视线，那公子抿了一口茶水，喉结轻轻滑动，白皙的脖颈呈出优雅的弧度，像贝迦国进贡的白天鹅，又着一身白衣，飘飘欲仙。鬓发轻晃，仿佛就要乘着风飞走了。

　　温之恒心中不禁叹到：好仙的公子，这样貌得甩那些自称各地第一美人的小姐十八条街。

　　继而又不要脸地想：嗯，和我有的一比。

　　双方不约而同地对回了视线，温之恒微微一笑，点头致意，方遥也回一颌首。

　　视线下移，一位身着粉衣的姑娘向他招手。

　　绢帕飞落窗边，温盈克懒洋洋地拒绝，“姑娘，在下已有婚约。”

　　心中补充：虽然我没答应...

　　又转念：若是那位方公子有这位“仙人”一半的样貌，我也...也不会答应，毕竟我是如此有骨气之人，永远不会向掺杂着利益的爱情低头的。

　　“你怎么总想别的，我在和你说话，你应该听着。”那少女趴在窗沿，被旁边探出的一双手点了下额头，又坐正了。

　　温之恒扬起笑容，“是在下失礼了”又微微躬身。

　　楼上的少女直接红了脸，“诶你...你笑什么！那个，要不要...上来一起用午膳？”

　　“多谢姑娘好意，但在下的未婚妻正等着我呢，回见。”说罢，便骑着高头马摇摇晃晃地走了。

　　“兄长，你说为什么好看的公子都有未婚妻啊？”少女看向对面的人。

　　“我这不也没有未婚妻嘛，而且你不要总是这么...孟浪。”

　　一双狭长的眼睛无奈地闭上，一只手遮住半张脸，“太丢人了，以后别说你是苏家的人。”

　　“怎么就丢人了，若是连喜欢都遮遮掩掩，那还如何行事坦荡！更何况我这还只是欣赏！”

　　“嗯，你欣赏，你看看盛京的哪家小姐像你这般欣赏。”苏子岚捻起一块桃花酥，“你若是能找到一个，以后我跟着你姓。”

　　“切，你不一直跟着我姓”

　　“滚，我是跟着爹姓的。”

　　“公子，你在看什么？”一旁的小厮要添上新茶。

　　一只白皙的手拦住他的动作，“没什么。旺财，去找掌柜的要一壶新的碧螺春，这壶煮老了。”

　　“是。”

　　他抬眼望向窗外，轻声喃喃“那双眼睛可真亮，桃花瓣似的。”

　　手指轻点了几下窗沿，翠绿色的窗栏衬得这只手有些苍白，阳光撒在他脸上，整个人仿佛透明。身量纤细，气质清冷，坐在他周围，便自觉不敢大声吵闹，怕惊扰了仙人。

　　是名副其实的盛京第一美人。

　　温之恒坐在马上晃晃悠悠地逛街，“这该吃的吃了，不该吃的也吃了，那今天吃什么？”

　　“晋州刀削面！晋州刀削面！正宗口味，好吃不贵！”

　　一个汉子在门前吆喝，“诶——这位大爷，您可说对了，我这就是晋州配方，嘿嘿，我夫人是晋州来的，做得一手刀削面，您在盛京绝对找不到比我更正宗的了！”

　　在晋州吃过晋州刀削面的温之恒停下马，“我倒是要看看有多正宗！”

　　“兄弟，来碗面！”

　　“得嘞，这位爷，怎么称呼？”小厮端着配菜走过来。

　　“家行老二，二爷吧！”温之恒笑眯眯地说。

　　“好嘞二爷，您还要别的吗？”小厮看温之恒一身贵物，举止优雅，弓着腰，讨好地问。

　　“那就把你们家招牌全来一份吧！”温之恒大手一挥，扔过去几块碎银。

　　“谢谢二爷，我马上给您上。”

　　过了一会儿，小厮将炸春卷、炒鳝面、煎肥肠、皂儿糕、酥油饼、酱黑菜、腌水芥皮摆了一桌，衬得那碗热气腾腾的刀削面泯然众“菜”。

　　温之恒嘴角抽了抽，抬起筷子，却又无从下筷。

　　是夜。

　　旺财提着灯笼走在前面，方遥刚踏入院门，便被人从后推到院墙上，他转过身来，看向来者。

　　“公子！”旺财着急地喊，放下灯笼赶忙跑过来，还没近身，就被方程启呵斥一声“滚！”

　　旺财吓得定在那里，方遥向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方程启双手狠狠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抵在墙上，力气大得像是要把肉扣下来，痛得方遥眉头一皱。

　　“怎么，你还感觉你那么高高在上，你还以为你是方家嫡长子？方遥，我告诉你，我娘才是方夫人，我才是方家嫡长子，你的将来，你的婚配，不还是要我们做主！”

　　方程启恶狠狠地看着他，“至于你，我告诉你，你就是方家养的一条狗，之前好吃好喝地伺候你，而之后嘛，哼，你也得起点畜牲的作用！”

　　方遥冷目看着他，这话从小听到大，心里也起不了什么波澜，但看向这副丑陋的嘴脸，还是...想吐...

　　“哇——”一没忍住，吐了。

　　“你你...我的新袍子！方遥！你又吐我！你个畜...唔唔，放唔开...”

　　旺财看方遥吐了，赶紧跑过来，一把捂住方程启，往后拉。

　　“来人，快来人！”

　　方程启的小厮来福赶紧过来扶住他，旺财跑过去搀住方遥，先发制人，“是谁先上门挑衅的？我家公子今日刚好不舒服，想回房歇歇，你们又过来欺负公子，若是捅到老爷那儿，我看谁好看！”

　　方遥拍拍旺财，“让人把这儿收拾了。”走了。

　　来福瞪了旺财一眼也扶着方程启走了。酒鬼的叫骂声逐渐减小，直到消失。

　　“公子，公子！”旺财叫人处理完赶紧追了过来。“怎么样？”

　　方遥挥挥手，不太想说话。

　　看向旺财，那双清澈的眼里满含担忧。

　　一顿，开口道，“他喝酒了，劲不大儿，没事。”

　　方遥走到里屋，脱下里衣，露出单薄的肩膀，细嫩的皮肤上印着十个红指印。

　　“您还说没事，我给您找药去。”说着便走了出去。

　　他透过窗子看向天空，又想起了集市上看见的那双眼睛，眼尾向上翘，眼下有卧蚕，笑起来很好看，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月亮，含着的光芒好像能照亮整片夜空，掩盖住所有星星的光彩，让人...看一眼，就难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