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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   “赵旌节家的弓箭实在太木,本就是给男子用的,做的不甚巧妙。你瞧我专门给你做的这把弓箭,你用着轻松自在,也不比他家那把逊色。”一大清早,冯闻燕便拿着新做的弓箭在温梨若面前晃悠,得意洋洋的大手一挥,将它掷于餐桌之上。

      那把弓属实精美,引得温梨若放下筷子就要去抓,云溪先她一步拿起了那把弓箭,犹豫着说道:“这后日便是赵四姑娘成婚,大婚礼成冯姑娘同我家姑娘不都要入宫赴宴不是,我瞧这几日还是莫要碰这什子弓箭,再伤着手入宫被人瞧见了总是不好。不若这几日,姑娘们说说闲话、休憩一番,岂不乐哉。”

      云溪挂在脸上的几分笑意还未消散,冯闻燕便不耐烦的站起身来将那把弓夺了过来塞进温梨若怀里,皱了皱眉头,“咱们女子得需巾帼不让须眉,如此小伤何须婆婆妈妈放在心上。”

      她转而又抓起温梨若的手仔细查看一番说道:“你瞧这手只是被那弓箭蹭破些皮、有几道划痕罢了,昨日通红是因着攥弓的时间太久了。这点小伤比起我小时抓训,可要轻上许多,阿梨不至于这般小伤就叫苦不迭不是。我再教你两日,你便能百发百中了。”

      云溪瞧着自家姑娘也是不放在心上,同冯闻燕已然是打定主意要学这弓箭了,面上全是担忧之色。

      桌上的饭食也没了兴趣,温梨若拿起那副新的弓箭便在院里开始练习起来,比起昨日那副笨重之物,今日显然要得心应手许多。

      “你将这弓箭拉的略微低一些,右手这边做到松弛有度,对,这样转过来,然后……轻轻一拉,你瞧,这样不就成了。”冯闻燕握着温梨若的手,将那把弓箭离面前的目标稍稍降低高度,又将那方向扭向偏右,不用使太多力气便射中了目标。

      整个过程看的温梨若心内激情澎湃、赞叹不已。

      她跃跃欲试的将那把弓像方才一般移换了个方向,又将那把弓往下低了一些,轻轻一拉,那支箭果然不偏不倚的命中了目标。

      昨日的所有训练都不及今日这个巧计,竟能让一个未受过正统训练之人都能将这把弓驾驭的如此之好,此番操作完全拿捏了温梨若的心。她眼睛亮晶晶的小跑至冯闻燕身边抱住了她,眼神中皆是惊叹与崇拜。

      “你教我之前,我还以为这弓箭是多么难学之物,可用了你教的技巧之后,未曾想竟如此简单。我昨日练了几个时辰,竟不敌方才的须臾时间,你可真是太厉害啦!”温梨若满眼皆是崇拜的星星眼。

      冯闻燕许久未经受过这般的赞赏,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朵,嘴角悄悄弯了下去,脱口而出的皆是骄傲与得意。“我先前便说过,这不是什么难学之物,又不是去战场冲锋上阵,你只要按照我的方法与技巧去操作,多练几日也番学会了。我昨日让你那般操练几个时辰,是为着将基础打好,今日操作时才好使出巧计。”

      温梨若瞬间恍然大悟,想了想又有些疑惑的问道:“那这个技巧的来源是依据于什么呀?”

      “在战场之上,你若想射中敌方,这把弓就要拉低些,面上瞧着不那么明显。若是平平正正的去瞄向目标,总有失手的时候,所以我叫你将弓拉偏,即便可能失手,抑或是目标偏离转移,你命中的概率也要增加许多。我们一旦上了战场,所有的补给都是有限的,在最快的时间里不浪费能够消耗的资源,是我们平日里最常训练之项。”寥寥几句,便描绘了战场之上的凶险局面,那铮铮功勋,是拿命相搏而来的。

      温梨若忽而理解了为何赵辞安从不跟她提起边关戍守之事,不愿她学这些所谓的防身之术,自然是出于另一种保护。可她不是娇弱玫瑰,需要小王子夜以继日的用玻璃罩细心呵护,她是能坐在小王子身旁的坚强独立的狐狸,是能同他步入岁月走向旅途的伙伴。

      赵辞安用自己的方式默默保护着她,但她也想用自己的方式同他共抗风雨。

      不等温梨若沉思许久,冯闻燕又复开口道:“昨日瞧见赵辞安,未曾想他还是那般婆婆妈妈。少时我便不喜他,整日跟在你屁股后头喊着‘阿梨,阿梨’的,男子汉大丈夫,这满门心思都拘于儿女情长日后还能有什么本事。我先前听闻他如今是赵小将军了,本想着应当同少时不一样了,唉,谁曾想现下变得愈发扭扭捏捏,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她说完便觉大事不好,温梨若那般护着他自然是心里不愿的,瞧她这张破嘴。冯闻燕见话已说完,尴尬不已,不好意思的僵硬着胳膊轻抚温梨若后背以示安抚,又寻了些好话继而说道:“我也不是说他的不好,他待你那还是一等一的好。回京之前,他们北疆受困之时,我爹爹书信于他们询问战况,赵辞安还会在书信末尾询问你是否安好。我瞧他一颗心都悬于你身上,战场之上凶险非常,日后你们成婚之后莫要时常置气才是,不然我瞧他倒是要颇受影响。”

      温梨若听见后面这半截话便立即弹开,红着脸绞着手指咬着唇扭捏说道:“这如今还未怎般,怎的就将成婚之事挂在嘴边了。”

      “那不是迟早之事,除却他京城内你还想嫁去谁家,谁人不知赵辞安心悦于你,若你不嫁与他怕是亲事都要给你搅散。”冯闻燕对此倒是不以为然。

      “啊?”温梨若被最后一句话震慑到了。

      冯闻燕掰着手指同她算道,“你瞧这余家,也就剩下余大公子还未婚娶,他同赵辞安情同手足;这齐家,不提也罢;我家呢本就是赵将军麾下干将,我那弟弟便是不娶也犯不着得罪赵家。那就剩下其他几家大臣之子,你瞧他们听见赵家声名便跑的飞快了,谁要得罪朝廷新贵呀。所以,你们俩这婚事不是板上钉钉吗,我倒瞧不明白为何皇后娘娘还要给你家下请帖,不若做个顺水人情岂不是更好。”

      “这宫中之事人心复杂,谁人知道呢,不过你为棋子、我为棋子罢了。”温梨若垂下眼眸低声言道。

      这番话同时噎得冯闻燕也哑口无言,生于官家,如何选择、怎么选择皆不能太过如愿。运气好时,便能嫁与良缘欢欢喜喜过这一生;运气不好时,就好似宫中圈养的花草宠物,逃不过一颗棋子的命运。

      “我倒希望,我们都能快活过这一生。”冯闻燕的话中掺杂着少有的诚恳,温梨若盯着她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俗世太冗杂,肆意洒脱,总好过留有遗憾无法重来,更让人觉着唏嘘。

      “姑娘,大夫人叫你过去吃冰酪呢,冯姑娘也一同去吧。”听着王妈妈的话,温梨若笑着攥着冯闻燕的手便一同走了过去,到时瞧见家中气氛较以前更热烈了几分,温景之也候在身旁,一派和谐。

      “阿梨快来,今日特意一同冰了糖葫芦,你素日最爱吃了。”李清姝将身旁的碟子推了过来,给她的那碗冰酪还特意加了一些葡萄干,温梨若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甚是冰爽。一碗下肚,仍觉意犹未尽。李清姝满是宠溺的瞧着她喝完,又张罗着盛了一碗,多放了些甜枣和葡萄干,将那糖葫芦也放置在她面前。

      温景之把她仍操心的那双手握在手心,眼中满是爱意与疼惜,“你瞧你,这一天天的尽操心旁事了,阿梨那么大的人了又不是三岁孩童,何至于你事事恨不得全部替她代劳。往后有的是做母亲的机会,我瞧你现下便迫不及待了。”

      李清姝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眼中流淌的尽是温柔爱意,又低下头来瞧了瞧自己的肚子。

      温夫人握着碗边笑意不曾锐减,她一脸满足的瞧着她们,不由得喟叹道:“我们府中许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待这孩子生下来,阿梨也是要做姑姑了。盼了几年,终于得来一个孩子,真是老天爷赐福,谢天谢地。”

      温梨若听着这话猛地抬起头来,掷下那饭碗便一脸惊喜的小跑至李清姝旁边,摸了摸她的肚子笑着说道:“怪不得这段时日厨房总爱预备些酸物,我还以为是因着天气炎热吃不下饭,便没有多想。未曾想这如今我竟是要做姑姑了,不知是男是女,若是个女孩儿以后我也好多了个尾巴不是。”

      “你倒是一早便打算好了,我瞧这孩子竟像是为着你生的一般,也不枉费你嫂嫂平日里拿你疼的宝贝一般,连孕中的口食都要差王妈妈送给你一份。”温夫人嗔怪的瞧了温梨若一眼,又招手叫她过来,接着说道:“你也不要太惯着她了,那些酸物本就是因着你爱吃才叫厨房多预备了一些,你倒好,这多半糖葫芦我瞧都进了阿梨的肚子里。”

      “阿梨还小呢,她素日便爱吃这些,夏日炎热东西也放不了太久,我一个人总也吃不了太多。”李清姝习惯性挡在温梨若前面开口,又将桌上的糖葫芦拿了一个塞在她手心里,瞧着温梨若亲昵的靠在李清姝身上,温景之皱着眉想要推开。李清姝将他那只手轻轻打开,又复瞪了他一眼,他无奈又委屈。

      温夫人将那碗冰酪搁下继而又招了招手,“阿梨快过来,你嫂嫂如今有孕在身,莫要在她身旁闹了,再压着她。”

      “母亲不碍事的,阿梨知道轻重,不会压着我的。”李清姝安抚的拍了拍温梨若的手,王妈妈拿来一个凳子放在李清姝身前,她将将坐下就又亲昵的挽着李清姝的手臂靠着。

      温景之拿她没办法,他一勺勺的喂着李清姝喝下那碗去了冰的温热的冰酪,全然不甚注意她们在聊的闲话。

      瞧着李清姝与温梨若一派和谐的模样,温夫人终于松了口欣慰的笑了,谁能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被人视若珍宝呢,这个人还是儿媳。

      旁边的冯闻燕一脸艳羡,她终于明白为何赵家同温家关系这般好,温家会选择赵家联姻,满京城上哪还能找到家世氛围如此和谐之家。若你的女儿生来即是明珠,又怎般舍得换一个匣子锁住她的光辉,自然是要在能力范围内为她择一个广阔天地,日日瞧着才好。

      余府,余大娘子膝下教养的两个嫡女正端正的接受着宫中嬷嬷的规训。

      “若进了宫里,这身段儿姿态,自是要比外间的贵女做的更为端正一些。挑起膳食时,矜贵一点,不必盯着皇后嫔妃动筷之后再复去用饭,余光里就足够看清了。面上要做的滴水不漏,宫中宴席也不过只是个宴席,莫要带上小家子气,倒显得咱们余家的女儿没见过世面。”那嬷嬷捡主要的细节细致交代道,“这段时日我瞧着两位姑娘都做的极好,少时也是时常出入宫中的,这面上的功夫想必你们比我更为清楚。但我要多插一句,俗话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这宫里选择大于努力。你背靠着谁,将来又会是谁的倚仗,孰重孰轻心中都要做到有数。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做出的事不要蠢而不自知,莫要听了几句甜言蜜语就冲昏了头脑,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嬷嬷说到这将那热茶吹了吹喝了一口,又复说道:“你们不要觉着自己身份金贵,便不拿这话当回事,我在这宫中见的多了。我是贵妃娘娘钦点的教习嬷嬷,从你们少时开始便耳提面命,不论你们之中谁能入选,那代表的都是余家的荣耀。你们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余家给予的,余家愈发强盛你们的倚仗才会越强,落在这宫中才能不受欺负。这宫里形形色色的人,想要刻意拉拢你们的数不胜数,瞧瞧你们脚下的位置,不要几句姐妹情深便葬送了这多年来的培育。该往哪里站队,偏向于谁,自己心里都多杆秤,还有贵妃娘娘撑腰不是。”

      “是,嬷嬷所言我们定当谨记于心。”余月盈轻声应道,又回过头来看了看余萋萋,但她只是面上淡淡的,仍一如既往的话少。

      将嬷嬷送出府时,余月盈瞧着正同嬷嬷客套的余大娘子,试探着回过头同余萋萋搭话,“嬷嬷每次来府上都要再三强调你我之间背负的家族责任,听得我耳朵都要出茧了,姐姐是不是也觉着很烦?”

      余萋萋仍语气淡淡的,不见其音容笑貌,“嬷嬷说的本就是实话,在宫中生存如履薄冰,二妹妹素来娇惯,自是对此无甚概念。若不喜入宫,只管同母亲诉说便是,反正还有我挡在身前。”

      “姐姐怎般这样说,阿娘待我们一直是一视同仁的,未曾薄待过你半分,若我犯错也是一样的狠狠责罚。此番入宫本就是规划好的,也不曾给过我半分退路,我们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未有何差别。”余月盈听着她不咸不淡的话十分生气,总是摆出一副冷淡的样子,可在她眼中余大娘子可比外间那些苛待庶女的主母好上太多。少时开始,衣食住行皆是按照嫡女规格一般处置,未曾有失偏颇,就连犯错也是一样的责罚教训,不曾偏向于谁。

      阿娘做的如此之好,她究竟有何不满足呢?余月盈实在想不明白。

      “日后在外人面前,二妹妹还是叫我大姐姐为好。”余萋萋听着这话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便带上丫鬟转头回去了。

      “姑娘日后还是少惦念着同大姑娘情同姐妹,我瞧大娘子掏心掏肺的养了这么些年,仍是待我们淡淡的,不曾有何深厚感情。姑娘同她搭话便会置气,这又何必呢。”身旁的丫鬟阿淮不由得为自家姑娘打抱不平。

      余月盈垂下眼眸低低叹了口气,“我想着,余家也就我们两个女儿,又是自小一同长大的,少时大姐姐待我极好,不知何时开始便关系开始淡化。她是阿娘襁褓之中便开始养着的,阿娘心疼她生母难产将她抱为嫡女,可未曾想她如今竟同我们开始疏远。”

      “这姐妹之事谁能算得准呢,姑娘日后莫要操这闲心了。”阿淮将那柄伞仔细撑好,又回过头去看嬷嬷那边,余大娘子也转而回来了。

      院中,一个丫鬟匆匆忙忙从后门穿过,进了屋中便小声说道:“姑娘,那边开始叫人了。”

      余萋萋听着这话点了点头,身旁的丫鬟给旁边搁置的面纱拿上,她想了想又复折返回大娘子的住处。还未入门便听得一阵欢声笑语,门框里瞧见余月盈侧躺在余大娘子膝上,碗中的核桃细细剥了壳送入她口中,连她不爱的核桃皮也仔细去了。余大娘子面上未有何不耐烦,笑的一脸宠溺,余萋萋看到这便停下了试图触碰的门框,垂下了眼眸。

      “走吧,”余萋萋转身走了出去,身旁的丫鬟试探问道:“姑娘,不同大娘子说了吗?”

      “不必说了,”余萋萋面上仍淡淡的,“我不会出去太长时间,夜间用饭也是分开的,若是问起你随便胡诌几句也是有人信的。”

      那丫鬟点了点头,余萋萋戴上那面纱便坐上了那辆安排好的马车上。

      到了水清坊,便有小厮带路至包厢内,面前的男子气若神闲的倒了杯热茶放置在对面。余萋萋褪了那面纱,坐下喝了口茶。

      “今日可还顺利?”对面的人缓缓开口。

      “一切照旧。”余萋萋放下那茶碗轻声回道。

      “那就好,嬷嬷在里头候着呢,你且喝完便过去罢,不要耽搁太久惹人生疑。”余萋萋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便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听着屋内规训的声音,旁边的随从不由得提醒道:“公子,莫要太过沉迷其中,忘了原本的计划。”

      那男子攥着茶碗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放心吧,孤自有分寸。”

      规训结束后,余萋萋出来又复戴上了面纱,预备从侧门出去。面前的人将她脖颈之处的细带系好,轻声叮嘱道:“明日我会再传讯息给你,出入小心些,莫要被旁人瞧见。待熬过这段时日,我们便能时时相见了。”

      余萋萋瞧着他重重点了点头,“你也莫要回去晚了,夏日炎热注意防暑,不要太过劳心伤神,保重好身体。”

      “放心吧,”他回之一笑,将那面纱放下便匆匆分别了,转过身又是一副沉稳模样。

      余萋萋回到府上时的确如她所见并未有人过问,那一幅母慈子孝的画面将她许久未起波澜的心再次激荡起风浪来。余月盈在门口说大娘子未曾薄待过她,她为何不能同她情同姐妹,是未曾薄待,可她也未曾得到余月盈轻易便可得到的母子情分。未生她时,她也曾短暂的得到过那母爱,可后面给的都不够。不是可以无限度亲昵的宠溺,不是本能的保护崩溃,也不是可付出生命的心甘情愿。

      所以她问为何不能呢,为何不能呢?那满腔的嫉妒就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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