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汐木染卿

8、第八章

　　对于刚上楼，又得下楼的两位老人。

　　心里颇有些无奈。

　　想到对面的房子发生的事，老太太还是心有余悸。虽然，她不信神鬼，但活到这个岁数，避免不了的感觉晦气。

　　听说四楼的住户除了他们都搬出去了。

　　老两口决定还是搬到儿子那里去住一段时间再说。

　　当然，这都是后面的事了。

　　眼下，老爷子掺着老太太小心翼翼的上了警车。

　　他们这辈子也不曾想过，有一天会坐上警车。
　　不是去监狱，而是去医院。

　　老爷子上了车还在和裴崇明不停道谢。
　　表现得拘谨又羞涩。

　　裴崇明开口安抚了老人几句，最后，使出了警察就是为人民服务的理由，才让老人放松了些。

　　同时，车也开了出去。

　　裴崇明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他和林青的聊天记录 。

　　他这边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过程，最后点题，要送人去医院。
　　用警车。

　　林青或许忙着，简洁的回了一个“好。”

　　到了医院，裴崇明先去给老人挂号，又缴了费。

　　目送着人进了诊室，他才放心下来。

　　一转头，远远的就看见张熟悉的侧脸。因为时间过得太久，这张脸的主人在他记忆里渐渐模糊。
　　又在这一瞬间闯进他视线时，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与脑海里那张稚嫩的脸不同，眼前的这张脸，经过时间的洗礼，变得棱角分明。

　　裴崇明记得他有一双好看的眼睛。眼型流畅，眼角锐利，眼尾下垂，看人的时候，带着天然的无辜感。

　　也记得，那是多漂亮的一张脸。

　　即使，他是个男生。

　　等裴崇明反应过来，他正对上这人的眼睛，手里拿着刚给人点过烟的打火机。

　　果然是他。

　　卯言之实在想不到会在堰中遇见裴崇明。

　　两人是初中同学，有过三年的同窗之谊。

　　虽然他们并不熟悉，不过三年时间下来，多少交流过几次。

　　两人短暂的相互问好后，沉默下来。

　　太久没见，再见的地方也有些不合时宜。

　　裴崇明清了清嗓子，视线落在卯言之手里拿着的那根烟上。

　　本想劝劝人，抽烟不好。可转念一想，能在医院抽烟区站着的，多半心中苦闷，想要发泄一下。
　　他再说就显得多余。

　　裴崇明正想着，就见面前的人把手里的香烟给摁熄了。

　　“嗯……你不抽?”裴崇明有些疑惑。

　　卯言之没看他，苦笑了一下:“我本来也不怎么抽烟，刚刚是……太烦躁了，现在冷静下来，就不想抽了。”

　　“这样啊。”

　　……

　　没了声音。

　　裴崇明本想问问老同学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家里人出了什么事……家里人?

　　眼睛扫过卯言之的手，果然在无名指上看见一个戒指。

　　裴崇明垂眸。

　　他结婚了。

　　两个身形优越的男人并列而站，互相沉默着，周身气氛渐渐凝滞。

　　在一旁抽烟的其他人，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徘徊，最后停在一身警服的男人身上。

　　哦，有人犯事了。

　　然后又看向一边穿明黄色卫衣的男人，把他浑身仔细打量个遍，好像这样就能看出他犯了什么事。

　　卯言之倒不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他本来思绪就乱的很，缓了一阵，整个人才清醒点。
　　这下，他的注意力到了旁边站着的人身上。

　　刚刚没仔细看，他本以为裴崇明穿了身黑衣服。

　　现在才猛然发现，他穿的是身警服。

　　警察啊……

　　但他开口却聊起了别的事。

　　“我们有十多年没见过了吧?”

　　裴崇明回:“有十三年没见了。”

　　话头起了，两人一来一往的聊起来，多半是关于这些年的经历。至于，两人共同的回忆匮乏得就只剩下当年的数学老师在课堂上被妻子打电话中气十足的骂了几十分钟，还不敢挂断电话的滑稽样。

　　提起来，仿佛就发生在昨天，画面感太强，让两人不约而同的笑出声。

　　这一下，让一边站着看热闹的人蒙了，他们脑补着刺激的警察审问现场。

　　为此自觉的把场子给两位给清除出来，他们周围两米的范围内空无一人，就怕他们打起来没地方施展。

　　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

　　结果倒好，原本以为是警匪片，扭转一百八十度，变成了合家欢。

　　没劲。

　　有人掸了掸烟灰，拍拍屁股走了。

　　剩下的人也差不多散了。

　　卯言之自然注意到了，他饶有兴致的说:“他们不会以为，你是来抓我的吧?”

　　裴崇明知道这是他的玩笑话，自然的接:“那你可不要犯事，不然，下次他们就有热闹看了。”

　　卯言之挑挑眉:“我可是好市民。”

　　两人说的兴起，就听后面传来声音。

　　“警官，打扰一下，我想问一下，我爸妈在哪个科室?”

　　卯言之收了声，寻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个中年男人对着裴崇明问。

　　裴崇明好像知道他问的是谁，给了他一个病房号，卯言之大概看了一眼，就明白过来，这是呼吸内科的位置。

　　大概率患有哮喘。

　　男人刚要走，裴崇明开口叫住他。

　　“先别急，我和你一块儿过去，我有点事儿问问你父母。”

　　中年男人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呆愣，还是条件反射般的答应下来，站在原地不动了，莫名显露出几分乖巧。

　　这边，裴崇明转过头来对卯言之说:“我还有点事儿要忙，回见。”

　　卯言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裴崇明正往男人那边走，脚步一顿，又朝卯言之走回来。

　　“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老同学。”

　　卯言之掏出手机。

　　“叫我言之就好。”

　　——

　　狭小的楼道口，从单元门一进去，处于一楼正中的出租屋房门大开。

　　不过几分钟，一行三人走进单元门，眼看着路线，直奔这间打开门的屋子。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红色薄衫的中年女人，她踩着双粗跟的高跟鞋，每走一步就发出哒哒的声响，回荡在楼梯间里。

　　在她后面则是跟着两个穿着警服的年轻男子。

　　他们就是下楼勘察宜港小区住户停车棚的郭季修和柳温二人。

　　女人是个行事直率的人。

　　从她接到两位警察打来的电话到把人接到住处，来回不过两分钟。

　　她在路上一边走边对身后的警察讲着情况，在这之余，还不忘打探一下警方的办案情况。

　　“物业公司在这边修了停车棚，住户的车大多都停在里面，你们要找啥样的车?”

　　柳温态度柔和的截住女人的话:“这个还不好说，我们先去看看监控。”

　　女人尴尬了一瞬，随后又像没事人一样，进了门，把手里收着的雨伞往门边一放，然后把手往门后一伸，拧开门后边的把手。

　　郭季秀这才看见在正门背后的墙上开了另一扇门。

　　女人招呼他们进去。

　　“警官，这里面是监控室。”

　　柳温，郭季秀对于这样的布局显露出些诧异。

　　许是两人的表情太过直白，惹得女人解释了一番。

　　原本，物业公司搭建这车棚是没有监控的，可那两年城区治安不好，连着半个月，小区里的电瓶车，自行车，甚至三轮车轮流被偷了一遍。

　　小区居民怨声载道，迫于无奈，物业只好安装了监控摄像头。

　　有监控就需要安装设备，又要找人看着，索性直接买下离车棚最近的一间房，开辟一个小隔间，作为监控室。

　　余下的直接让人住着，作为工作福利，变成车棚管理人员的住房 。

　　监控室空间不算大，三人一起进去后，更显拥挤。

　　女人调出监控视屏，问:“你们要哪一天的监控?”

　　柳温沉思一会，答:“八月份的都要。”

　　“行。”女人熟练的在电脑键盘上操作 不一会儿，起身让出两人的位置，说了句慢慢看，便转身出了监控室，至于她要去什么地方，这是在场的两人都不关心的事。

　　女人出了门，看监控室的两人没注意她，拿出手机拨出个电话 。

　　“哎，姐，小莲这几天没来堰中吧?”

　　电话里传出的声音不年轻，听起来比女人大了不少，应该是女人嘴里的“小莲”的长辈 。

　　她沙哑的声音吐字不清晰，还夹杂着方言 ，但还是能听到她一口否定了女人的问题。

　　得知到这消息，女人悄悄松了口气。

　　就听电话那头的人问她为啥问这个。

　　女人随口一说:“害，这两天堰中不太平，20多岁的小姑娘，就不要乱跑了。”

　　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女人便挂断了电话。

　　回头看，两个警察守在监控面前，看的认真。

　　她也不进去，脚一转，坐到沙发上绣十字绣去了。

　　监控室里的人，全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像是要在上面看出朵花来。
　　时间逐渐流逝，两人都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眼睛都看酸了，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直到……

　　“停一下。”柳温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从监控的右上角一闪而过，他急忙按停，却因为速度太快跳过了。

　　物业买的监控设备不算好，储存量不大。为了能储存下一个月以来的所有视频，会在监控一天之后，自动转化为倍速储存，分辨率也会降低。

　　“倒回去，一帧一帧的放。”柳温指挥着。

　　郭季秀依言把视频倒回去几秒，一帧一帧的放。

　　果然，在其中一个画面发现了受害人的身影。

　　视频里，龚良骑着一辆红色的摩托车，慢慢进入车棚，停在了车棚最里面的位置。

　　监控拍摄的是车棚的入口，覆盖了整个车棚。

　　但由于远处距离不近，画面显得模糊 。

　　即使是这样，还是能看到龚良在停好车以后，脸朝向监控这头，说了几句什么。

　　视频的下一帧。

　　监控画面右下角，车棚入口的位置，有一个人的腿迈了进来，随后，不知道什么缘故，又收回去了。

　　看打扮是个女性，而且年龄不大，20~30岁左右。

　　柳温和郭季秀见状，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郭季秀睁大眼睛，仍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是最先找到线索的。

　　柳温拿出U盘，拷贝了这段视频。

　　郭季秀则是出了监控室，往沙发上坐着的女人走过去。

　　自然而然的坐在女人对面。

　　“你好，有些问题想要问一下你。”

　　女人绣十字绣的手停了下来，抬起眼看了下郭季秀手里的记录本。

　　笑着回:“行啊。”

　　问题还是那些问题，得到的回答也和其他住户差不多，都是一问三不知的状态。

　　郭季秀一路问下来没记录到什么，纸张用了不过三页。

　　他轻轻叹一口气，收起本子。

　　瞧监控室里的柳温拷贝完视频，他站起来和女人道别。

　　走之前，女人把他们送出门外，嘴里还叮嘱了一句想让他们早日破案。这案子没破，搞得小区里的人都人心惶惶的，生怕啥时候，厄运降临到自己身上。

　　柳温微笑着回她:“会快的，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