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汐木染卿

7、第七章

　　在卯言之愣神之际，啪嗒一声，摇曳着的火光靠近他指间夹着的烟。

　　在火苗顺着往上蔓延的一瞬，按着打火机的手松开。

　　火苗熄灭，却点燃了卯言之手里的烟。

　　“抽吧。”

　　一声低沉的男声传进卯言之耳朵，这个声音……曾经熟悉，又因为时隔几年，而变得有些陌生。猛然回神，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瞳孔微缩，半响才呐呐开口：“好……好久不见。”

　　那人回他：“好久不见。”

　　——

　　郭季秀和柳温将三单元一整栋楼的住户门都敲了一遍，除开几户上班没人在家的，其他人大体上都问完了，也没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住户们说的，和警方现阶段掌握的信息大差不差。

　　受害人独居，上班时间规律。

　　更有甚者，连和龚良打个照面都没有。

　　“唉，这TM也太难了。”郭季秀烦躁的胡乱抹了把脸。

　　柳温面上微露难色。

　　但还是很快打起精神。

　　“没事，办案就是这样，挺过去就好。”

　　“刚刚看了下……这外面雨小了些，我们下楼去看看林队说的那个停车棚吧，希望有收获。”

　　闻言，郭季秀蔫了的神经重新振作起来。

　　“对呀，我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柳哥……柳哥快走，不然等下人家该下班了。”

　　他们在之前问过小区住户，车棚是有专人看管的。毕竟，在里面停车是要收费的......

　　可不是嘛，他们俩走访住户用了大半天。现在，天色渐晚，走在小区里，都能闻见不知道哪里飘来的阵阵饭菜香。

　　勾得还没吃饭，本来就饿的两人，感觉更饿了。

　　和郭季秀，柳温的毫无收获不同，重返404勘察的林青和裴崇明大有收获。

　　八月四日，案发当天。

　　在裴崇明和林青推断出现场被凶手清理过之后 ，发现警队这次带着的鲁米诺试剂相对于整个404房来说量很小。最终，他们选择在卧室内最先喷洒。

　　果不其然，在紫光灯的照射下，床周和衣柜表面发现了大片呈擦拭和喷溅状的血迹。

　　警方由此收获了大量的DNA，基本还原出凶手杀死受害人的大致过程。

　　受害人死于颈部大动脉破裂，失血过多，简单来说就是被人抹了脖子。不过，他身上除了此处伤痕以外，脸上，胸口也有不下十刀的外伤，肉眼可见。

　　其中在左胸处，甚至有一条深处可达心脏的刀伤，它直接刺入龚良的左心室，破坏了整个心脏。
　　至于这道原本可以致命的伤口为什么没被法医鉴定为受害者的死亡的罪魁祸首——原因在于其伤口周围的出血量远远达不到正常人心脏受损时喷出的血量。

　　所以法医判断，这条伤口是凶手在死者已经死亡后，才造成的。

　　正因为这样，警方得出结论。

　　凶手与受害人之间，存在某种仇恨。

　　这直接导致凶手在杀死受害人之后，并没有停手，而是选择继续行凶。

　　裴崇明站在404的厕所门前，里面没开灯，光线很暗。

　　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他手里拿着的紫光灯手电，扫过厕所里的四周时，一片片的荧光异常显眼。

　　这些都是被擦拭过的血迹。

　　蹲式便槽内，洗手池边，厕所地面的瓷砖上。

　　其中，还有一块荧光出现在了最里侧的天花板上。

　　突兀得显眼。

　　“那里有东西?”被林青叫进来帮忙的民警，站在一旁，看着高悬于屋顶的一团荧光，一脸震惊。

　　“嗯。”裴崇明倒是一脸平静“麻烦去叫一下林队。”

　　林青来的很快，看见厕所的景象，和裴崇明对视一眼。

　　双方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林青走上前，裴崇明则是把厕所里的灯给打开了。

　　灯一亮，光线就强了 ，那几处荧光团用肉眼自然不可能看见。

　　但是，它们的位置又明明白白。

　　“拿物证袋。”林青盯着那块天花板。

　　“是。”

　　天花板的材质是石膏，上面印有一排排几何图案，这是以前最流行的吊顶材料。在近几年，慢慢被市场淘汰。

　　因为石膏这类材料最大的一个缺点就是不耐潮，容易被水浸透，留下灰黑的痕迹。

　　裴崇明踮起脚，从打开的天花板里伸进去一只手不停摸索。最后，拽出一团湿沉，暗红的物体。
　　慢慢将其展开，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件宽大，浸慢血的纯棉T恤。

　　男款。

　　他凑近了看，发现衣服上的血水比一般血液要淡的多。

　　应该在水里泡过。

　　“看来，凶手就是拿这件衣服来打扫的现场。”裴崇明断言。

　　“装起来吧，一会儿拿去技术部化验。”
　　林青点点头。

　　随后，他的视线扫过整个厕所。

　　最终，停在了厕所中间的蹲式便槽上。

　　“你们说，下水管道里，丢得下一把刀吗？”

　　从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二十个小时，死者死状惨烈，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连面部都被人划烂，都是刀伤。

　　可警方在现场，没有找到作案工具。

　　虽然在死者厨房里发现缺了把刮骨刀的整套刀具。

　　经过对比，确认不见的这把刀就是凶器。

　　可到现在，他们差不多把404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凶器。

　　就算派出去搜查周围地区三公里范围以内的警力，也暂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堰中许久没有发生这样恶劣的杀人案件，局里领导对这次案件很重视。

　　由此加派人手，让林青调遣。

　　孙袁就是其中一员，他是升茳区派出所的民警，接到的任务是看守凶案现场。
　　后面，被林队叫进404帮忙。

　　听到林青的话，他的视线也朝厕所中间的便槽看过去。

　　还没看出什么名堂。

　　就听背对着他的林队又开口了，这次是对着他说的。

　　“小孙，你对这边比我们熟悉，你帮我们找个修下水道的师傅来。”

　　孙袁回过神来。
　　“是，林队。”

　　等人出去后，林青转头问了裴崇明一声。

　　“你觉得呢？”

　　“可能性很大。”

　　裴崇明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现在仔细看便槽前面下水管道的直径，丢进一把刮骨刀绰绰有余。

　　再说了，在这里面还发现了凶手打扫现场的工具，那把凶器丢在同一个地方也说的过去。

　　雨还在下，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愿意在这种鬼天气下出工，但架不住来人穿了一身警服。

　　在这前提下，孙袁找人还算顺利，不过十分钟，就带着人出现在404门前。

　　事态紧急，不等师傅休息一下，就被林青叫进去。

　　“师傅，找一找下水道里，有没有其他东西。”

　　其实，林青也不敢肯定，凶器就在下水道里，但如今案件进展情况不理想，他不可能放过任何可能会对案情有帮助的部分。

　　在师傅忙活的间隙，就听四楼楼道间传来一阵吵闹声。

　　林青示意裴崇明出去看看。

　　“唉，这里怎么围了圈这个东西呐?”先是一个老太太的声音。

　　接着是一串钥匙被拿出来插进门锁的细碎金属碰撞声。

　　“你不要碰，不知道是哪个警官围起哩。”老爷子刚打开401的门，回头就看见自己老伴用手扯404门前的一圈胶条。

　　老爷子虽然不识字，但是在电视机上看见过这种东西，知道那是警官用来围……好像叫现场什么的。

　　总之是公家的东西。

　　“这个不是你去捡的那些烂纸壳子。”老爷子小声囔。

　　老太太听了这话当然不爽。

　　“那些都可以卖钱，啥子叫烂纸壳子?你喝的那些茶叶子，菜汤汤不是有这些纸壳子一份功劳?”

　　老爷子被怼了一句，顿时委委屈屈。

　　正好这时，本来关着的404房门被人打开。

　　一个穿着警服的高大男人走了出来。

　　看着得有一米八五往上，浑身气势压人。

　　与这压迫感不相称的是，他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

　　“叔叔，阿姨好。”

　　裴崇明二十七了，虽然眼前的两个老人家比他爸妈要大一些，但他叫声叔叔阿姨不算牵强。

　　算嘴甜。

　　“唉，警官。这隔壁出了啥事?”老爷子一脸困惑。

　　他俩去儿子家住的时间不长，加上今天才第三天呢，老伴就吵嚷着要回来。

　　没办法，儿子才开车送他们回小区。又忙着工作，这才没上来。

　　他们走时候好好的，咋一回来，隔壁就出事了。

　　还把警官都招来了。

　　相比于老爷子的淡定，老太太看见裴崇明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一个小老百姓一辈子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

　　看见警察最多的时候就是在家里的那台大脑袋电视机里，还是因为老伴喜欢调台到法律频道，她才跟着看了一眼，看得也不认真。

　　刚才，她看见404周围用黄胶带圈了地方，还以为是404的租户自己围的。当下心里就发了火。

　　这一个个的租户真以为交了租金就是自己的房子了，圈地圈到公共区域来了?

　　全然不管自家门前堆了纸壳。

　　在她眼里，自己是房主，堆几个纸壳子而已 ，天经地义，谁也管不着。

　　所以她才会用手去扯 。

　　刚刚她家老头子说这是警官放的，她还不信。

　　这下，她到是不得不信了。

　　“警官，这……这房子里住了小偷?！”

　　老奶奶颤颤巍巍的用手指着404问。

　　在她的认知里，小偷罪大恶极，是最坏的人了。

　　裴崇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但还是耐心的回答道:“不是，这房子……出了命案，人没了。”

　　他特意斟酌了一下用词，怕吓到眼前的两个老人。

　　但他还是高估了老太太的承受能力。

　　只见老人像是听到了极其可怕的事情，表情僵硬，站都站不稳，往后踉跄几步 ，倒下去了。
　　还好 ，裴崇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老人。

　　不然，她就会摔下楼梯口。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老爷子反应也快，几步上前安抚她的情绪。

　　“没事，快喘几口气，别憋着。”

　　同时不忘和裴崇明解释:“她有哮喘，不能太激动，可能被这事吓到了。”

　　隔了半分钟，老太太缓过气来，只是脸色苍白，精神状态也不好。

　　裴崇明看着老太太的样子，感觉还是有些危险。怕万一出了意外，那他就成罪人了。

　　“叔叔，我送阿姨去医院看看吧，这样稳妥些。”
　　“啊......”老爷子思索片刻。
　　“也好，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