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靖从种田开始》江上秋雨

16、第十六章

　　鲤鱼镇，是淮河的分支，从这里到东阳县，水又分成了三股。大家喊这三股分支为小淮河，东淮河和西淮河。

　　有了分支，大船过不去，二十年前的东阳县令，从京城来此地上任，到了如今鲤鱼镇地界，忽逢大雨，忙靠岸找了一处山民家避雨。

　　第二天，阳光明媚，县令看清楚此处地势，赞不绝口，这地势，三面环山，一面向水。面山环水，风水这么好的一处地方，就因为是沙地荒滩，就闲置了难免可惜。

　　群山弯弯，像一条鲤鱼。难得的是，山下地势平缓，水边石头平整，天生一处好的落脚点。

　　于是鲤鱼镇有了名字，也有了人家。渐渐一些商家，也在这里设置了仓库。货物经大船水路运过来，再由小船运往县城。

　　鲤鱼镇没有直辖长官，直接由东阳县税收，等于少了一层盘剥，很多商家都愿意来这里经商。

　　最多的是酒楼，过往的船只停靠休息，会带来食客住客。

　　鲤鱼镇一直在兴建土木，只要这块地方没有盖满，附近村子的人就少不了活计。

　　没有大船的时候，秦大会跟着去盖房子，村子的人都在一块，也团结，又是本地人，倒是不受气。鲤鱼镇沙地比较松软，地基就要打深一些，上山开石头，活多人少，不过都是力气活，力气小的男人活就少了。

　　五丫往河边走去，手里的铜板花完了，要不要试试捉鱼？

　　河边第一家酒家，名叫鲤鱼酒家，这正是县令借住的那家人的产业。因为有县令的影响力，生意很是兴隆。连招牌都敢和镇名同名，不得不说，这是人脉给的底气。

　　白墙青瓦的两层的酒楼，高高的招牌两边，还挂着红灯笼，被风吹日晒褪了颜色，仍然是五丫不可及的鲜艳夺目。

　　酒楼前面一半是凸出来的栈桥，零星停泊了几艘小船。栈桥尽头是平台，上面零星几人垂钓，另一边是平坦的河滩，上面一群小孩儿在挖贝壳和蟹子。

　　五丫凑过去，几个小孩看她眼生，有点怕怕地聚成一堆儿了。

　　五丫找了块突出的石头，坐下，从竹筐掏出包子，决定先吃完再干活。

　　河面有三丈宽，水流并不湍急，有几个前窄后宽的小船，在河面上撒网捕鱼。

　　包子一打开，热气被闷了一下，包子的皮有点皱了，五丫心疼地吹了吹，先拿了个素包子。

　　素包子是野菜鸡蛋馅的，鸡蛋几乎看不到，野菜虽然涩味很少了，但是对于常年吃野菜的五丫来说，还是有点失望的。

　　肉包子带给她的惊喜，被素包子又打了回去。

　　先把四个素包子吃点，五丫才拿起小小的肉包慢慢啃。

　　肉包子刚被咬破皮，肉香味儿就散了出来，五丫沉闷的心情都愉快好多。

　　“哇！我也要吃包子！”一个扎着小鬏揪，穿着开裆裤的男娃，被包子的香味儿吸引得扔了手里的小木桶，嚷了起来。

　　“弟弟乖，一会儿爹娘回来了给你买。”男娃旁边的女娃也不过六七岁，嘴里哄着男娃，还心疼地去捡桶。

　　桶里只有一只小鱼，几只河虾，桶倒了，水撒了，二指长的小鱼就在河滩拍尾巴，虾也爬了出来，四散奔逃。

　　小姑娘忙活地去追赶。

　　五丫看着河虾眼睛就不动了，这个也不错啊！透明的河虾只有拇指大小，又鲜活，看着就好吃！

　　“姐姐，我要吃包子。”小姑娘捡完，又在河边往小桶里装了水，奔到弟弟身边，用衣袖给弟弟擦脸。

　　弟弟委屈地依偎着姐姐，撇着嘴巴嘟囔。

　　姐姐没办法，摇摇向江里最近的小船招手，边喊：“爹～娘～元宝要吃包子～”

　　哦，五丫无聊地想，原来这小孩叫元宝，和汤圆的名字有得一比了。

　　距离太远了，小姑娘比划比划半天，又是蹦，又是跳，船上的夫妻俩才看到孩子。

　　“他爹，也晌午了，家去吃饭吧！”女人皮肤粗糙，有点黑，她看了看日头，劝说男人道。

　　“哎～下午多捞会儿。”男人收起来空空的渔网，脸上的焦灼都聚集在了额头，形成了眉间纹。每年来镇上三个月，老实说花销是真不小。幸好家里的地收成还可以，挂在举人老爷名下也没什么税收。不过也不能闲着，夫妻俩就划了小船网鱼，有时候收获多，有时候收获少。

　　不过船离河岸越近，夫妻俩神情越柔软，等将小船拴到河边的柱子上时，脸上已经满脸笑意。

　　男人抱起元宝，女人抱起元宝姐姐，一家四口脸上的笑容都一模一样。

　　“珠宝今天真乖，又看了弟弟，还捡了这么多虾，真能干！一会珠宝吃肉包子，元宝吃素包子。”

　　女人带着笑意的声音离五丫好近，又离五丫好远。哦，原来女孩叫珠宝，这个名字真好听，比五丫好听。

　　“那不行的，我也要吃肉的。”元宝认真地反驳。

　　“那你要听姐姐话，更乖些才行。”男人将元宝往空中一扔，又接了回去。

　　“我乖，我乖，我听姐姐话。”元宝又是尖叫又是笑着讨饶。

　　五丫看着一家四口远去的身影，一摸自己的脸，满脸泪水。

　　我这是怎么了？五丫呆呆地想，她低头看了看河沙，觉得肯定是沙子迷了眼。

　　五丫呆呆地在河滩上不知道坐了多久，不知不觉，水已经漫到她的脚边了，她恍惚想，对呀，我是来捉鱼的！

　　但是此刻的五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心情捉鱼了，反正今天买了包子，认了路，没白来一趟，以后想来随时来。

　　五丫拍了拍身上的泥沙，抬脚走了。

　　一路走走停停，半路她口渴了，还爬上山找到了一股泉水，灌了个水饱。快走到村里时候，夕阳西下，身后都有村里去镇上人的说话声了。

　　“今天秦大最赚，那赏钱得有二两了吧？”一个男人艳羡的声音，在这山间传得尤其远。

　　“赚得多，花的也多，家里好几张嘴呢！”果然五丫听到她爹的声音也透着股喜悦。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其实心细，今天因为有个公子哥家小厮抬轿子抬不动，他赶忙上去帮了一把，就换来二两赏钱。

　　要说这苦力赚的，是真没赏钱来得快。幸亏他眼疾手快，经常出手帮忙，不仅赚了外快，还多了个热心肠的称号！

　　“是极，是极！”剩下几人一想秦大媳妇花钱的手段，还有秦家好几个孩子花销呢，那点嫉妒之情就淡了。

　　话题就转到别处去了。

　　“今天小月给你送了吃的，这闺女可真是孝顺！”很快又开始羡慕秦二叔了。

　　“小孩子家家的，顾住自己都不错了。”秦二叔声音透露着骄傲。

　　“你们秦家这孩子教养得好啊！”

　　“哪里哪里。”秦大秦二都回答，又互看一眼，天热太暗，没看清对方的神情。

　　五丫偷偷溜回东厢房，她大姐已经不顶碗了，正在正房摆碗筷。大丫摸到自己顶过的那只，还摩挲了一下，也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

　　三丫四丫一趟一趟从灶房往正屋端粥，二丫黑着脸坐在桌子顶头，不时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撇着嘴，很委屈的样子。

　　“一会儿睡前打水洗漱一下，换身衣裳，就没味道了。”大丫看二丫特别不习惯猪圈的味道，也为办法。这个家里秦张氏绝对权威，谁也不可能反抗的。

　　“知道了，大姐。”二丫虽然知道这不关大姐的事，但是还是特别委屈。不明白为什么大姐突然就不用干活了。

　　大丫心里又何尝不嘀咕呢！不仅嘀咕，她还特别害怕。

　　一家人借着余光，吃了顿晚饭。

　　几个丫头去洗漱睡了。汤圆也睡着了。

　　正房突然有说话的声音了。

　　“他娘，大丫还是找个人家嫁了吧，咱们家也不缺银钱，卖孩子这事好说不好听啊！”秦大寻思这事好几天了，自从秦张氏和他说，要卖大丫去做丫鬟，秦大这心里怎么也不是。

　　比起关心孩子，他更关心的是面子。

　　“不行！”秦张氏的声音带着冷意。这时候，谁也没注意，窗下，一个身影悄悄地摸了过来，蹲在窗户下面。

　　“咱家不缺小钱，但是缺大钱！”秦张氏细细给秦大比划道：“现在镇上的铺子越来越缺了，难道你还准备让汤圆种家里那三亩田？汤圆会什么啊？再说了，他二叔都准备在镇上买铺子了，我们肯定不能落后于人！”

　　“买铺子？你听说的？”秦大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他粗声粗气地说道：“那肯定是胡说了，镇上的铺子别说卖，出租的都少。”

　　秦张氏噎了一下，依偎过去，抽涕两声说道：“五个丫头，光嫁妆就一大笔钱，都怪我，生了这么多丫头，才有了汤圆，我没用。”

　　秦张氏对秦大的了解多么深啊！强硬反对之后，又埋怨自己没用，情绪低落地靠在秦大臂膀，铁打的汉子也要融化了，更何况秦大这宠妻的。

　　“不是你的错！”秦大软了的心肠又硬了回来，叹息道：“是几个丫头不会投胎，你这当娘的也拦不住！”

　　说罢又叮嘱秦张氏道：“那你最近好好给大丫补补，去当差可是个体力活，大丫的小身板还得补补。”言下之意是同意了。

　　“知道，知道，现在每天大丫两个鸡蛋。都和汤圆一个待遇了，我还待她不好？”秦张氏已经有了困意，说话含含糊糊的。训了大丫一天，秦张氏觉得筋疲力尽。

　　秦大给秦张氏腋了腋被角，隔着被子搂住媳妇睡了。

　　只留下窗外蹲着的身影泪流满面。大丫没想到，她特意过来听，竟然听到了这样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