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难逃》猫鳞

3、雪夜

　　月光皎皎，床幔摇晃，黑影彻底乱成了一团，纠缠不清。

　　沈卿云的动作太过迅速，就像一只受了惊的狸猫，飞快跑来，李朔一时不防整个人猛地后退几步，待站稳后，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腰被人紧紧环住……

　　月色朦胧，叫人什么都看不真切，李朔僵着身子，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在抖。

　　沈卿云两只手用力地抱住李朔，头深深地埋进他怀里，女子青丝凌乱，只穿着一件白色寝衣，纱衣薄若蝉翼，清雅恬淡如一朵盛开的谷中幽兰。

　　纱帘微动，女子身上的清香随着夜晚的凉风渐渐侵入，李朔轻轻一动，便能感受到身上的柔软，他绷紧身子，目光暗沉，下意识推开怀里的人。

　　然而，手甫一动作，怀里的人反而抱的更紧了些，如深山老林里的藤蔓，死死地攀缠着树身，李朔浑身一僵，两只手举在空中有些不知所措。

　　夜深人静，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变的格外突兀。

　　半响，李朔瞥一眼不再抖动的肩头，冷着脸道：“公主，可以放手了。”

　　“不要，我害怕……”胸口边传来女子轻柔的嗓音。

　　李朔耐着性子，“这里没有人。”

　　沈卿云身子动了动，李朔只觉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沉着眸。半响，她两只手终于松开一些，微微抬起头，杏眸盈盈，脸上泪痕明显，哑着声问道：“这么晚了，上将军怎会在此？”

　　李朔盯着腰上的小手说：“守夜。”

　　沈卿云嘴角微扬，“上将军守个夜，守到本公主闺房里来了？”

　　李朔微顿，侧开身，月光洒落到沈卿云缀着笑意的脸上，女子浅浅笑着，眉眼如画，若不是脸上还残留着泪痕，他都要以为刚刚是鬼在哭呢？

　　他心思微沉，言语中多了几分试探，“臣守在门外，听到屋里有声响，误以为有鬼，便进来捉鬼了。”

　　“哦？”沈卿云扬眉：“那鬼捉到了么？”

　　“未曾。”

　　沈卿云勾着唇，贴近几分，两只手还挂在李朔腰上，不安分地玩着他的擊革，“上将军一直守在门外吗？”

　　李朔眉心飞快地跳了跳，生硬道：“臣该回去了。”

　　他说完便去扯沈卿云的手，沈卿云哪会这么轻易的放走他，双手一紧，整个人又埋进了他怀里。

　　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声音娇软，“不要，我害怕。”

　　李朔僵着身子，大力拉开沈卿云，皱着眉，一副很是厌烦的样子，“长公主到底意欲何为？”

　　趁着月光，沈卿云见他眸中满是愠色，敛下几分笑容，径自走到桌椅一边，点亮一盏烛灯，声音落下，“意欲何为？上将军心里难道不清楚吗，本公主喜欢你啊！”

　　回过头，柔和的烛光映在她脸上，“上将军没看出吗，我在追你。”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但其实沈卿云心里是懵的，她虽面上游刃有余，可到底也不敢做太过了。

　　她不清楚李朔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自己也没追求过其他男子，只能学着话本里的样子来了。

　　女追男，隔层纱。

　　她只需把纱使劲捅破就好了。

　　“将军，你不能陪陪我么？”沈卿云抬起她那双湿润清澈的眼眸，莲步轻移，一只手悄悄抚上他的手。

　　手背滑过一道柔软，似绸缎般，她的手灵活地钻进了他掌心。

　　李朔眸光微闪，皱着眉，周身气息瞬间冷了下来，他绷紧脸，反手制住了沈卿云不安分的手，举到两人面前，有些咬牙切齿道：“还请长公主自重！”

　　沈卿云胳膊被他抓着，对上李朔透着愠色的眼眸，她收起笑容，放端正了些，“原来上将军不喜欢这种啊。”

　　她轻轻一叹，有些惋惜道：“将军果然是正人君子。”

　　李朔放开她的胳膊，“你到底想如何？”

　　“不如何。”沈卿云转过身，掀开纱帘，在榻边缓缓坐下，正对着他，语气显的有些漫不经心，“想要我不烦你，也行，上将军只需答应我两件事，完成了，我就再也不烦你了，还会离你远远的。”

　　李朔看着她，眼里掠过几分讥讽，“长公主权倾朝野，有什么事是需要臣来完成的？”

　　沈卿云却一脸认真，“此事非你不可。”

　　她停顿一下，笑眯眯地望向他，“怎么，上将军这是怕了？”

　　李朔冷着脸，沉默不语。

　　他从不轻易承诺，若是答应的事，便一定会做到。

　　“将军放心。”沈卿云扬眉一笑，缓缓开口道：“我不会叫你去杀人放火，也不会强迫你做任何违背道德底线之事。”她顿了顿，弯着嘴角说道：“更不会让你来娶我。”

　　“做完了，这个也还你。”她说着，手上突然凭空多了一块漆黑色长形令牌，李朔定眼一看，竟是他的制牌！

　　这女人！

　　他眸色越发阴沉，刚上前一步，沈卿云却笑眯眯地拎起黑色制牌，拨开单薄的衣领，肆无忌惮的将制牌放进胸口里面，望向他，眼神挑衅。

　　李朔僵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气得脸都白了。

　　他就不该进来！管她是生是死！

　　半响，他冷着声问道：“长公主想让臣做什么。”

　　沈卿云眨眨眼，“很简单，第一件事，明日我要进宫一趟，出宫之后上将军陪我去一个地方即可，至于这第二件事嘛，我还没想好，等想到了再说吧。”

　　“长公主不妨把这第二件事一并想了。”

　　她笑，“想不出来。”

　　李朔盯着她，眸色冷冽，只觉她脸上的笑容十分恶劣，心思让人难以捉摸。

　　罢了，她想玩他奉陪便是，只要以后别再来烦他便好。

　　他还不信了，沈卿云从前他治得住，现在治不住了。

　　李朔眸色幽深暗沉，淡声道：“好，希望到时候长公主能说到做到。”

　　“这是自然。”沈卿云说着，话锋一转，身子微微后仰，眯着眸道：“不过，上将军，你何必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呢，你是什么样，我心里清楚，你难道忘了吗？”

　　“我说过，你要还的。”

　　两人的视线随着飘动的纱布相撞，一丝微妙的情绪随之弥漫。

　　一些往事，随着风，渐渐散开。

　　有那么一年除夕夜，她因贪玩不慎从树上摔了下来，树下便是水池，好在她命大，只是下半身落了水，池岸高大，她又崴了脚，半边身子陷在水池里根本爬不上去。

　　她脚疼得厉害，哭哭啼啼，扯着嗓子想叫人来救，池水冰冷彻骨，她嚷了半天硬是没有一个宫婢发现她。

　　除夕夜，正是热热闹闹的时候，偏僻的宫殿哪会有人？

　　直到李朔出现了。

　　他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绷着俊脸，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声音极淡，“公主真是让臣好找。”

　　“李朔！救……”她看到李朔，如同瞧见了救命稻草一般，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刚使力脚下一阵巨疼，她一个没忍住，整个人直接往后滑去。

　　她惊呼一声，少年身法比她更快，仅用一只手便将她将水中拉了出来。

　　劫后余生，她虚弱地靠在树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子微微颤抖，心想这个鬼地方她以后再也不来了。

　　还没感叹多久，李朔在她面前蹲下，开始解衣宽带。

　　年纪尚幼的沈卿云哪里见过这场面，直接吓破了胆，颤着声道：“李朔，你……你这是要干什么？！快住手！”

　　李朔一言不发，迅速解下了外袍，便没了动作。沈卿云刚松下一口气，又僵住了，因为他竟一把抓起了她的脚，然后伸手，一把脱下了她湿漉漉的鞋。

　　沈卿云见状，直接吓得哭了起来，比之前陷在水里哭的还厉害，她上气不接下气，断断
　　续续道：“你！你要干什么啊！我……我以后再也不招惹你了！再也不了！你别这样……呜呜呜！”

　　“不准碰！你混蛋！你个流氓！”

　　她整个人都是僵的，在水里泡久了，浑身没有力气，只能没用地哭着。

　　湿透的鞋袜就两人眼前，沈卿云死死瞪着李朔，脸上满是泪水，哭道：“李朔你，你要是敢碰，我……我决不会放过你！本公主说到做到你信不信！”

　　“得罪了。”李朔声音很淡，只是低低地看了她一眼，便毫不犹豫地脱下了她的鞋袜，丢到一边，细嫩白净的玉足暴露在眼前，在他手上微微颤抖，沈卿云哭得更厉害了。

　　李朔眸色微沉，只悄悄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他抓着两只发抖的玉足，用衣摆将脚上的水渍细细擦去，动作轻柔。擦干后，李朔脱下了自己的皮靴，给沈卿云穿上。

　　脚一松，沈卿云迅速收回脚，抱紧缩着的身子神色古怪地盯着李朔，一脸警惕。

　　李朔不以为然，将解下的外袍披到沈卿云身上，转过身去，背着沈卿云说道：“臣送公主回去吧。”

　　沈卿云咬着唇，心里乱糟糟的，双颊晕出淡淡的桃色，在夜色中难以察觉。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他的意思，沈卿云对自己刚才的反应感到羞赧，但他居然敢……

　　居然敢！

　　她气呼呼地咬着唇，心里别扭。

　　母后曾告诫过她，在大周，女孩子的脚是极为珍贵隐私的，只能给以后的夫君看，可现在，不仅被他看了，还摸了！她和李朔居然有了肌肤之亲！？

　　“长公主。”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作，李朔忍不住提醒。

　　沈卿云别过头，他又道：“天寒地冻，公主是想冻死在这里吗？”

　　她下身还湿着，虽然换了干的鞋子，可风一吹就整个人就觉得冰冷刺骨，沈卿云别无他法，只好慢慢的将身子放到他宽敞的背上。

　　李朔抱紧她，毫不费力地站了起来。

　　地上铺着一层雪，脚踩在什么，发出轻微的吱吱声。

　　他一言不发地走着。

　　沈卿云趴在他背上，回想起他刚刚抓着她的脚用力擦拭的画面，少年手指修长有力，温
　　热灼人……她又羞又恼，竟又掉了眼泪。

　　太丢人了！

　　她窘迫地吸着鼻子，心里默默腹诽：李朔这呆子，整天就知道读书习武，不知道女孩子的脚是不能乱摸的吗？！这个呆子！！

　　即使知道他是为了救自己，沈卿云还是气得要命，恨不得咬他一口。

　　沈卿云身为嫡公主，金尊玉贵的长大，是个娇纵性子，哪里接受的了。她抱着李朔的脖子，哑着声音道：“李朔，你个小混蛋，你竟然敢碰本公主的……你要是敢和别人说，本公主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你！”

　　“不会放过你……”

　　她呜咽哭着，忽然瞥见少年衣摆下被冻红的双足，心里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别扭地转过头，两只手抱紧他，在他背上蹭了蹭眼泪。

　　算了，碰了就碰了吧。

　　反正以后是要还的。

　　漫漫长夜，灯火通明，少年背着她行走在雪地里，硬是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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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她的小奚奴》
明芳十三岁生辰那日，
长兄送了一个很别致的礼物给她，是一个无名的小奚奴。
长兄说这奚奴低贱，生来卑微，愚笨，却有着一副好模样，便买来赠予她玩，她可以随意辱骂鞭打，生死由她处置。
可明芳却为他取名，唤为朝辞。
为他擦去身上灰烬，教他识字读书，也将少女心事说于他听，夜深人静，曾与他同睡一榻，明芳云鬓沾湿，只为在浓浓夜色里共赏春图美景，偷享欢愉。
这一切，只因三年之后，
她将随诏嫁去东宫，成为太子妃。
而太子李丹端生性风流荒唐，最好美色，明家为紧靠这棵大树，特请来教引嬷嬷，偷偷授于明芳闺房之事。
明芳为取悦这位太子殿下，不得不学习这些床笫之道，很是厌倦。而唯一陪着她的，只有她的小奚奴。
在府上这几年，
明芳身边总有小奚奴的身影。
后来——
待嫁之日愈近，明芳只能认命，为将自由还给小奚奴，她狠下心来，命人将朝辞赶出了明府。
谁知小奚奴竟拼死爬到明芳身前，抓着她的裙摆，双目赤红：“小姐当真要弃我？”
是日大雪，
明芳站在台阶上，一脚将奚奴踢开，言语间满是冰冷：“像你这种卑贱之人，我如今看一眼都觉得脏，最好快点死了。”
只是她没想到，报应会来的这般快。
大婚之日，她没等来太子，却等来了别国敌军，那夜她的小奚奴一改往常，身着一袭尊贵的黑袍，被人称为殿下，判若两人般出现在了明芳眼前。
她被他带回了皇宫，冰冷的榻上，火红的嫁衣被撕成粉碎，小奚奴的手顺着背脊一步步往上，眉目里没有一丝温度：“小姐竟觉得奴脏，嫌弃奴，那奴偏偏就要恶心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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