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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入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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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寒霜未消,冷气袭人,沈卿云坐着马车浩浩荡荡地进了宫,李朔一行人作为名义上的护卫,自然紧随其后。
公主府的凤驾仪仗声势浩大,华丽的宫廷车驾引得不少百姓围观注目。
后宫里,男子无诏不得入内,李朔等人驾着马停留在宫门外。他跳下马,转过身,沈卿云的轿子已然消失在拐角。
二月天,冷暖多变。
慕太后最喜花木,长宁宫内种满了各种名贵花卉,恰逢初春好时节,园里无数花木抽着新枝,迎着风接受着日光的沐浴。
“母后近来身子可好。”行完礼,沈卿云站起身笑吟吟问道。
自她进门后,慕太后嘴边连连缀着笑,主动拉过沈卿云的小手,笑道:“你啊,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快快坐下吃罢。”
红木四方桌上摆满了膳食,五花八门,约莫有几十碟,宫女们正在布菜,沈卿云亲切地挨在慕太后身旁,打着粥。
慕太后穿着一袭紫色流金宽袍,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风韵犹存,雍容华贵。她缓缓道:“哀家的身子很利索,你无需担忧,倒是你,哀家看着憔悴了不少,最近政务很忙吧。”
沈卿云摇摇头,说:“我能有什么事,政务早早的就交给了星陈,现在可是闲得很。”
慕太后目露疑惑:“当真?”
她可是听说,最近朝野因重修摘星楼一事闹得沸沸扬扬,都快把半个月后的选秀大事压下去了。
沈卿云点头,“当真。”
她现在可不就是闲得很吗?
慕太后性子温婉,待人极为亲厚,闻言不禁扬眉,“竟闲得很,那也该为自己的终生幸福打算一二了。”她说着轻叹了一声,思绪涌上心头,“这些年,你一个人,也是耽误了你。”
“是时候为你择一个良婿了。”
沈卿云闻言,不禁莞尔一笑,“母后难道忘了我府上那些人?”
“哀家和你说正经的,你府上那些人是真是假你难道忘了?”慕太后说着,佯怒般戳了戳沈卿云的脑袋,“待哀家给星陈选好人后,下一个就是你!不准再推脱了!”
“哎呀我知道了。”沈卿云扶着头,似嗔似怪地看了一眼慕太后,撇着小嘴,竟流露出一副小女儿家的娇俏模样。
慕太后瞧她这副模样,不禁追问道:“你和母后说实话,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没……没有!哎呀母后你别问了。”沈卿云别过头去,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
慕太后见状大笑,心里却有了点底,“好好好,罢了,知你不喜欢听母后说这些,母后不说了便是。”
沈卿云手指拎起木勺,漫不经心地搅着碗里的肉粥。
就她如今这烂名声,说出去,都安城内谁人敢娶?
“还有半个月,便是星陈的选秀之日,哀家猜你是为了此事来的吧。”慕太后说道。
终于说到正事上面了。
她晃过神,盈盈一笑,叹道:“知我者,母后也。”
“碧玉。”
碧玉颔首微微一躬,将怀里的画卷分别递了过去,几个宫女展开画卷,并立而排,整整齐齐地站在慕太后面前。
五张画卷,皆是女子画像。
沈卿云道:“这几位,是我从这次入选的秀女中挑出来的,家世性格都很不错,就是不知道星陈会不会喜欢,母后你帮他掌掌眼吧。”
这五名女子各俱特色,气质出众,想来沈卿云在这件事情上费了不少心思,慕太后目光流转一番,起身说道:“你这个阿姐亲自给他挑的,他还能不喜欢了?”
沈卿云懒洋洋地喝着粥,漫不经心道:“这可说不定,他现在主意可大着。”
“你们俩是亲姐弟!是一家人!”慕太后回头剜了她一眼道。
沈卿云却没了声。
慕太后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最后停在一幅画前,笑道:“哀家瞧着,这白家的小娘子就很不错。”
沈卿云道:“她是白太傅的掌上明珠,名唤白语微,性子温婉,天真活泼。”她顿了顿,笑了,“看来我与母后看中同一个人了。”
慕太后满意的点点头,陡然想起什么,双眸透着几分妙微的光芒,“不过哀家听说,高相的女儿也想进后宫。”
沈卿云没什么反应,喝了口粥淡淡道:“他想塞,便让她来吧,别打草惊蛇了,反正皇宫里有母后盯着,我很放心。”
慕太后沉默片刻,若有所思地看向沈卿云,“你已经想好了。”
沈卿云抬头,低低的嗯了一声。
慕太后走过去,拉住沈卿云的手,满脸疼惜,“卿卿,苦了你。”
当年,若不是她无能,沈卿云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这步。
“母后,我真的没什么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周,为了星陈。”她偏过头,眸光飘向窗棂外肆意生长的花木,干枯的枝头上抽着嫩芽,迎着新的生机,冷淡的眼中透出几分温色,“只盼星陈以后能明白我的苦心。”
慕太后拍着她的手,轻声说道:“他会明白的。”
窗外,一片盎然。
用完膳,闲聊了一会,沈卿云便回去了。
慕太后坐在太师椅上,沉吟片刻,招手唤来身旁的嬷嬷,“佳容啊,哀家听闻李家那小子回朝后,被卿卿一眼给瞧上了,李朔这孩子八年前我曾见过几次,人长得还不赖,就是不知品行如何,你快去给我打听打听,看看他到底如何?”
佳容闻言笑了,行礼道,“是,老奴这就去打听。”
慕太后看着门口,悠悠一叹,眉宇间满是散不去的愁云,“都快成老姑娘了,还不为自己多想想,将来可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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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子慢悠悠的行至宫门口,碧玉瞧见门口守着的兵马,不禁笑道:“公主,上将军他们还等着呢。”
一只纤细的手缓缓撩开绵帘,沈卿云探出半边脸,瞥向宫门外,黑色骏马旁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那人黑衣金冠,站得挺直。她眉眼微弯,嘴角漾着笑,“快过去。”
“老臣高显鹤,参见长公主殿下。”她话刚落下,一道苍老的声音蓦然响起。
碧玉见状,微皱起了眉。
绵帘轻轻落下,沈卿云慵懒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朝会早散,高相怎会在此?”
高显鹤一身红色官服,很明显是刚从皇宫里出来的,他道:“与陛下多聊了会政务,刚出来,正巧就遇上长公主了。”
“政务繁忙,高相着实是辛苦了。”沈卿云在里面应付着他,眸子一转,接着道:“高相可是有事要说。”
高显鹤拱手道:“回长公主,陛下对摘星楼重修一事已下了圣旨,这还要多谢长公主,让我大周再添荣光。臣听说,过几日容园会来一批江南名角,个个唱的一场好戏,不知长公主殿下可否赏脸。”
“高相盛邀,本宫自当赴宴。”
沈卿云停顿一下,又道:“高相,本宫听闻你府中的小姐已到了婚配之年,想想,还真是有福气啊。”
高显鹤闻言,不禁大笑,言语推脱,可低垂的眸子里却透露出几分寒意。
另一边,陈独指着轿子道:“头你看,那不是高相吗?”
“他在长公主轿前作甚?”
李朔自然也瞧见了,双眸微沉。
“看来这京中传闻不虚啊。”陈独昨儿夜里没事干,闲着也是闲着,便把公主府上上下下全探了个明白。
他站李朔身后,小声说道:“头,你猜猜公主府南院那头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李朔兴致不高,别过了头,陈独连忙跟着道:“男人!全都是男人!我昨儿夜里闲着没事去溜了一圈,才发现里面什么人都有,什么教坊乐人,倌馆头牌,琴棋书画,反正都有!”
李朔身子莫名一僵,蹙着眉,回头看了陈独几眼,眼底透着几分不耐与警告。
他不想听!与他无关!
偏陈独这货一点感觉也没有,继续说:“我以前在酒肆里常听人说,说长公主殿下男女通吃,荒淫成性,在府上养了众多男宠,这两年又爱花天酒地,无心朝政,用度极其奢靡。我当时听了还不信,现在看来,有些谣言也许就是事实。”
陈独说着,啧啧几声,不禁有些担忧地看向自家将军,“说起来,头,你可要小心了,这长公主莫名其妙的就看上了你,说不定那天就要强抢你!把你给……”
“你给我闭嘴!”他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李朔强行打断了。
李朔声音冰冷,“话这么多,要不要我送你回校场练练身子?”
“……”
“……不了。”陈独讪讪摇头,“我还是觉得在头身边会比较舒服。”
眼见高相离开了,他连忙转移话题道:“那个高相走了!走了!”
李朔自然也看到了,他盯着高显鹤离开的背影,冷着眸,若有所思。
如今朝堂势力混杂,沈星陈登基五年实权却把握在沈卿云手里,高相与文臣一党居心叵测却与沈卿云暗中交好。
她到底想干什么?
“公主府与高相的关系一直很近吗?”李朔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陈独摇头,“但坊间一直有消息在传,说长公主与高相狼狈为奸。”
李朔目光微变,道:“你去查一下,这个消息一开始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还有,高相最近有什么变动。”
“是。”陈独颔首,又道:“那长公主呢,用不用我去……”
李朔看他一眼,冷声道:“不用你管。”
陈独:“哦,头你亲自来。”
李朔:“滚……”
他回朝后,城内皆传沈卿云荒淫无度,行事荒唐,李朔起初还觉得谣言不可信,并不放在心上,毕竟耳听为虚。
可现在看来,只怕是他多虑了。
昨夜沈卿云举止大胆,完全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想来身边已经有过不少人了。
也是,若真没做过,怎会平白无故出现这么多谣言呢?还对他一口一个喜欢?想要他做驸马?简直是无稽之谈!
她这是,当他好玩吗?
李朔冰冷的目光越发幽暗,漆黑的眸情绪翻涌,他一言不发上了马,牵住缰绳,这会沈卿云的轿子也到了。
细嫩的手轻轻撩开绵帘,沈卿云从轿子里面走了出来,她身着一件简单的红色衣裳,乌黑的长发盘成发髻,娇俏艳丽,一只金步摇流苏珠花颤颤垂下,在鬓间轻轻摇曳。
她仰起头,圆润的眸望向马背上的黑色身影,轻声道:“上将军久等了。”
“长公主要去什么地方?”他还没忘昨夜的约定。
听着他冷漠的口吻,沈卿云微顿,心里莫名有些奇怪。
他这是怎么了?
昨儿夜里不是还好好的?
她目光往后偏移,看向李朔身后的跟着的陈独等人,心里瞬间便有了主意。
沈卿云微勾着唇,走到陈独马前,语气强硬,“你下来。”
陈独哪敢反抗,乖乖依言下了马,见沈卿云抚着马,连忙道:“长公主,此马性子烈,可能会……”
他话还没说完,沈卿云已经动作落利的上了马。李朔见状,长眉微挑,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奇的光芒。
在他的记忆里,沈卿云可不会骑马。
“驾——”
“想知道去哪,先追上我再说。”沈卿云拉住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骏马长叫一声,马蹄声已阵阵响起。
李朔猛然从思绪中晃过神,嫣然笑声如银铃般随着风落下,传入耳中,“上将军,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