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说我们在一起》庾楼月

35、幻景

　　三十五
　　一路倉促前行，換得的終究是一場幻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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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樂陽早就料到會有記者在飛機場蹲點，剛從機場出口出來就看到接機線外站在一群拿著長槍短炮的記者，人群包圍著的中央還站在幾個人。尹樂陽定睛一看，居然是華商晨和洪理事一行人。洪理事一向對華商晨意見頗多，今日卻與她親密地談笑風生，尹樂陽拿不准這是唱的哪出戲，只能硬著頭皮走出出口。

　　華商晨見尹樂陽身影，就趕忙連聲抱歉地走出記者群，直奔尹樂陽的身側，自然地勾住他的手。抬起頭對著尹樂陽笑了笑，然後轉過頭望向記者們。
　　“謝謝大家陪我接機，樂陽剛下飛機，現在要回去休息了。”

　　尹樂陽本想掙脫華商晨，洪理事卻在一旁使勁使眼色，尹樂陽這才明白這場戲的導演者是誰。他不想在眾多記者面前讓大家難堪，只是徑直往停車場走去。許多記者都是在機場蹲點幾天才拍到尹樂陽和華商晨共同露面，誰也不想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緊緊相逼地跟著兩個人的步伐。洪理事是早就料想有這狀況，所以帶了幾個公司的男助理隨同前往，這時正好派上用場，攔住了記者們的追隨。

　　“各位記者，尹樂陽剛回來，現在不接受採訪，後期公司會安排各位記者的採訪。請大家不要跟拍了……”
　　尹樂陽看到電梯門前洪理事正在收拾殘局，自己和華商晨先下到停車場。

　　因為是VIP停車場，四下並無人，雖然是上午十點多，地處底層的停車場的背陰處也是暗黑一片，遠遠地有幾盞燈光照到他們站的地方，兩個人的影子一高一矮的投射在身後的白麵牆上。華商晨回頭看了看，即使是影子，兩個人也是極為相配的，像是舞臺劇結束時，男女主角的身影被投射在幕布上，所有的觀眾齊齊站起身為他們的表演鼓掌歡呼。終究是沒有一個人能夠體會幕布落下的那一刻，作為演員的心酸的，她還當真以為這一切都是真的。這高低匹配的身影，這亦步亦趨地跟隨，這人前的貼近，點點滴滴都構成了一幕絕景，那麼多時候，她都當了真。

　　“哥，你在停車場嗎？我在電梯口，嗯，我在這裡等你。”
　　華商晨看著自己尷尬地空著的手，尹樂陽在下了電梯就以已經從她手裡掙開，又走遠了幾步站在牆角打電話給經紀人。華商晨聽著他低聲的話語像是三年多前的時光又回來了。

　　不到幾分鐘車就停在了兩人面前，尹樂陽拉開車門就跨了進去，見華商晨還愣愣地立在原地，他這才叫了聲：“商晨，上車。”

　　華商晨一個激靈，這才回過神來，跨進車內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她已經全然記不得多久沒聽到尹樂陽這樣語氣溫和地叫著自己名字了。這幾年更多時候，他並不主動與她說話，氣到極處會口氣不順地連名帶姓地叫她，悲憤地吼出一句：華商晨。她以前會奢望著有一天他也能用那麼溫柔的口吻，吞吐而出二個字“商晨”。

　　車內氣氛並不好，尹樂陽一上車就拿著電話沒聽過，大約是打給洪理事，他語氣並不和善，滿口質問今天機場的安排。華商晨不便多嘴，只是坐在座位上聽他氣急敗壞地與洪理事爭論。她反倒平靜下來，從很早開始，她就時常聽他電話，這麼多年仿佛成了自己的一個戒不掉的惡習。

　　昨天接到洪理事電話的時候，她並沒有驚訝。她在娛樂圈多年，這種基本的處事法則當然清楚。幾天前鄭基浩帶著於若悠開了新聞發佈會，雖然將尹樂陽的責任撇得一清二楚，但是公眾並不是好打發的，於若悠一方表態了，自己和尹樂陽還依然沒有公開露面。洪理事也是混跡此行多年的人，當然知道此刻比起大張旗鼓地開發佈會，不如兩個人不著痕跡地出現在公眾面前。

　　公司的高層和陪著自己多年的經紀人都希望華商晨借著這次事件和尹樂陽撇清關係，畢竟兩個人的人前情侶身份，終究會被公開，那個時候不知道媒介反應如何。若是由這次的事件成功和尹樂陽劃清界線，在這個關鍵點，尹樂陽方面不但不敢公然指責華商晨，更會姿態極低的向自己道歉，而另一方面公眾不但不會對華商晨反感，反倒會給她大打同情分，讓她一向高高在上的公主形象變得更加親民。這幾乎是一舉多得的事情，她一向聰慧，當然懂得權衡其中的輕重。可是，她依然站在飛機場，眾多閃光閃爍，她和他又一次站在了眾人的欽羨下。

　　華商晨記得兩個人的初次見面，是在第一次合作電影的主創人員聚餐中。她一向來得晚，到的時候幾桌人已經喝上了，眾人七倒八歪地在餐桌前坐著，滿桌的杯盤狼藉。贊助商老總見她來了，站起身要走過來。華商晨從小就討厭喝醉酒的人，那贊助方老總頂著大大的啤酒肚，滿臉油光地向自己走來，她頓生反感，兩隻腳不自覺地往後退，剛好退到了進門的階梯邊上，她收回不及，整個人都失去了重心，直挺挺地往後仰。華商晨驚慌地要抓住什麼，可四周空蕩蕩的。她想著這摔下去不進醫院是不行了，卻感覺背後一軟，有人從身後扶住了自己的腰，又將她整個身子輕鬆地扶到了低一階的平地上。

　　“小心站好，我放開了。”
　　華商晨聽著耳後傳來聲音，這才發現自己依然半倚在那人的身上，她驚魂未定，又尷尬無比，趕忙扶著一旁的推拉門站好。

　　這一鬧讓很多人都醒了酒，立在華商晨身邊詢問狀況。華商晨定了定神，又理了理衣服和頭髮這才抬起頭，她已經被大家圍了一整圈，她的眼神一個一個地掃過這些人的眼睛，然後一個一個排除——不是他，不是他……

　　華商晨搜尋了一圈也不見人影，這片刻時分他也不可能走出去，她穿過人群，終於找到了被人們擠到包間一角的他，雖然是帶著擔心的皺眉，依然像是馬上會淌出笑意的眼睛，是他。

　　兩人四目相交，華商晨對他微笑著表達謝意，他也微微頷首，細薄的唇角勾出好看的幅度。

　　她突然想起兒時的午後，偷偷地爬上木椅，終於看到了祖父在書案上寫的詩：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