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说我们在一起》庾楼月

24、二十四

　　二十四
　　我们在各自的旅程中艰难前行，但终将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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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基浩本是站在窗前的，听到睡在病床上的于若悠一声短促的呻吟，这才回过头看了一眼。他第一次看到没化妆的于若悠，脸色反倒比化了妆更白了，孩子似的面容，顿时让郑基浩觉得她小了好几岁。
　　上一次来医院差不多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他抱著衣服上全是血迹，脸上却无血色的林珍优跑进医院，直冲急诊室。医院的医生都是看著郑基浩长大的老前辈，却是从未见过郑基浩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他只是气急败坏地冲人群吼著：救她，你们一定要救活她。他似乎还甩下了几句威胁意味严重的狠话，等郑基浩意识清楚后真是一句也记不得了。很久以后，郑基浩都不再来郑家的私人医院，甚至不去任何一家医院。他极少生病，即使有任何的不舒服，也是直接请了家庭医生到家里诊断。因为他总觉得医院里那些躺在手推床上的病人面容熟悉。当他今天抱著于若悠进医院的时候，医生们一脸惊讶，只当是看错了人。

　　郑基浩总觉得于若悠越来越陌生，不管是在尹乐阳面前的极力掩饰，还是凌晨给自己打电话时候的哀求，都与自己初见她的时不一样。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郑基浩正在办公室熬夜看晚宴后提交的几个开发案，桌上的电话铃声大作，居然是于若悠。电话里的她声音有些失措，只求他帮忙找一个偷拍她的记者。她甚至没法将整件事完整地讲述给他听，他听到断断续续地从电话里传来抽泣声，她语气哀求，让他心头一动。郑基浩挂了电话，吩咐高助理连夜找到了于若悠口中的记者。原来这个记者从于若悠出了宴会场就跟拍她，本只是想拍点于若悠和他的照片，哪知道居然拍到尹乐阳和于若悠亲密相拥的一起去医院。那家报社正准备将这条新闻作为今晨的娱乐头条。幸好高助理办事速度快，在报纸出厂前截下了那份报纸，又和报社的老总打了招呼，才算是压下了整件事。

　　偷拍事件让郑基浩觉得疑惑，他一直以为于若悠和自己一样，是爱上一个终究只能给自己背影的人，得不到又忘不了，随著时间仓皇而过，最后成为心底一座任谁也靠近不得的城。他看著手上的照片，尹乐阳一脸深情地看著于若悠，倒是于若悠眼神闪烁，躲避著尹乐阳。
　　郑基浩从身上摸出烟盒，拿出一根烟点燃了，刚抽了一口，突然记起自己身在何处，又匆忙弯下腰在烟灰缸里摁熄了它。他拨开角落里一小块窗帘，想打开一扇窗户让空气流通。屋外的热空气窜进温度稍低的病房内，终於让郑基浩觉得真实。他直直地站在窗前，望著医院前庭的花园。郑基浩记得林珍优在医院居住的那段时间，时常被推去花园散步。他也是这样站在暗处，看著一脸笑容的她，心里不知是喜是忧。

　　昏睡了几个小时的于若悠终於清醒过来，只觉得嗓子乾渴得发不出声音。因为被厚重的窗帘所挡，一整间房间都显得有些阴暗。于若悠本能地寻找著光亮，然后就看到角落里站著的人。即使是酷暑八月，还是穿著深色西装，质地优良的衣服上不知何时留下了几条皱痕。因为背对著佳她，于若悠并不知道他在干什麼，橘红色的阳光从头顶和身体的侧缝里投射在地面，在地面上显示出一个高大的人影。于若悠本是猜准了是谁，又觉得不可能，半天不敢出声。不知过了多久，润了润喉，才发出不确定的声音。
　　“郑先生？”

　　声音本不大，郑基浩依然是听到了，匆忙转过头来。于若悠看著郑基浩半张脸在光亮里，半张脸在昏暗中，表情竟是悲切。
　　“吵醒你了？”
　　他的声音幽幽地在空荡的病房里响起，于若悠又感觉不出任何的情绪了。她看著郑基浩关上了窗户，随手按了附近的开关，屋内才算是有了点亮光。他几步走到佳仁的病床边，按了床头的召唤灯。
　　“让医生帮你检查一下。”
　　“哦。谢谢。”
　　“医生说你是胃出血，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于若悠并不惊讶，她早就有察觉，只是最近忙碌的行程让她完全没时间来医院检查。

　　不到一分钟，一大群医生和护士进敲门而入。一群人将佳仁围在中间，就各自忙碌起来。于若悠用眼神的余光穿过人群，看见高助理跟著进来，在郑基浩耳边说了几句话，郑基浩走出了房间。于若悠松了一口气，她是不知如何与郑基浩单独相处的，况且如果他问起凌晨的事情，她更不知如何回答。
　　过了半个小时，在医生和护士们走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宁静。于若悠这才有心思仔细观察这间病房。房间里设备齐全，屋角还放著古董花瓶，墙上还挂著几幅字画，与其说是病房，不如说是酒店套房更贴切。

　　正在于若悠想记起自己是何时来到这里时，有人象徵性地敲了几下虚掩的门，就走了进来，是郑基浩。

　　“医生说你没什麽大问题了，只是需要休息。”
　　郑基浩进了房间倒是随意得像是自己家，随便挑了个沙发坐在于若悠的对面。于若悠这才想起，指不定这还真是郑基浩的家。郑家还真有一家私人医院，据传郑家的私人医院的医生医术高明，全是知名的医学老博士负责轮流看诊，但并不对外营业，只是为郑家和资深客户服务。
　　“谢谢你。谢谢你帮我这麼多。”
　　于若悠觉得尴尬极了，自己每次与郑基浩相遇，总少不了这几个字。
　　郑基浩没有回答，只是坐在对面看著她。于若悠被他看得满身不自在，又不敢随意打破沉默，只好闪躲著他的眼神。
　　过了一会，郑基浩才莫名其妙地说了句：“看来我是误会了。”
　　于若悠一点也摸不准他说的话，满脸疑惑地看著郑基浩。
　　“那记者说，除了总编，他只跟一个人透露过偷拍到了你们。”
　　郑基浩并不解释那话的意思，突然话锋一转说起了那偷拍的记者。本是一脸疑惑的于若悠，听到这话，眼神才凝聚起来。郑基浩突然觉得好笑，她像一只竖起全身的刺防备自己的刺猬。
　　“你想知道什麽？”

　　郑基浩听完这话，挑起眉头，像是被冒犯了。
　　“华商晨，是她打电话告诉你照片的事情？”

　　于若悠像是被探知了最大的秘密，从床上半坐起来，两手紧抓住两旁的床单。她想起凌晨的时候，接到了华商晨的电话。电话中的华商晨语气奇异，只是问自己是否和尹乐阳在一起。她本能地想隐瞒，却被华商晨一句话堵住了，“你别否认，你们昨晚的照片全被记者拍下来了。”于若悠不敢怠慢，只好告诉她昨晚尹乐阳送自己来了医院。华商晨在电话那头像是真发了脾气，只听到什麽的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于若悠不明就里，赶忙问华商晨发生了什麽事。华商晨并不明说，只留下一句“你明天在晨报上看怎麼回事吧！”，就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于若悠的头脑如同一团乱麻，一点也理不清整件事的脉络，但是直觉告诉她：事情闹大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昨晚到今天凌晨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再联系了华商晨的话，答案呼之欲出。于若悠刚被放下的心，又悬在了半空中。她知道她最害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她的手脚冰凉，只在脑子遍寻解决之法。她看看表，离出报纸出厂还有二个多小时，能在两个小时内阻止一份报纸出版的人，只有一个——郑基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