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说我们在一起》庾楼月

21、二十一

　　二十一
　　我从没有等过她，只是我从未忘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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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乐阳见若悠语气紧张的接完电话，脸色也越来越惊恐，一时不明就里。若悠再也无暇他顾，她只是摸索着按手机键盘上的数字，她的手不停地颤抖着，眼泪也模糊了视线，一个数字都按不准。

　　尹乐阳见若悠这模样，想是出了什么大事。他一把将若悠的颤抖的手拉住，“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若悠无神看着尹乐阳，只是惊恐的眼神。
　　“医院……打电话给李哥，我要去医院。”
　　尹乐阳看着不停颤抖着的若悠，心头一紧，她何时出现过这样的表情。他拿不准原因，现在也不是细问她的时候。
　　“我送你去，哪家医院？”
　　若悠像是在溺水的泳池里，找到了救命稻草，紧紧地抓着尹乐阳的衣袖。
　　“仁心医院。”
　　尹乐阳见若悠像是失了精神，身体软绵绵，根本站不好，更不用说走在这不算明亮的小区里。他一把将若悠抱起，就往停车场跑。若悠惊呼一声，就安分地靠在了尹乐阳的怀里。他永远是最了解自己，这个时候的自己，连呼吸都吞吐不及，脚下发软，根本迈不开步子。若悠紧紧地搂着尹乐阳的脖子，他这样抱着自己不顾一切地跑着，记忆里也是有的。那个时候的自己，因为胃痛，在宿舍躺了一整天，被刚从外地报告演出回来的尹乐阳知道了，跟宿管阿姨打了个招呼就冲到了若悠的宿舍楼，整栋楼的女孩子听说尹乐阳进了女生宿舍都炸开了锅，每个宿舍的门口都露出几个人头看热闹。若悠就这样在众人的艳羡中被尹乐阳抱出了宿舍。那个时候的若悠也是把头深埋进尹乐阳的怀里，因为太害羞。

　　尹乐阳将若悠轻轻放在副座驾上，又细心地为她系上安全带，这才小跑到驾驶座，打开导航系统寻找医院的地址。两人一路都没再说话，若悠满脑子都是医院的护士的话——于小姐，你父亲现在状况很不好。刚刚送进了急救室。

　　于若悠安静地坐在副座驾上，任由尹乐阳开着车。尹乐阳见若悠这模样，也已经猜出个大概，见若悠不说话，只是静静淌着泪，他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尹乐阳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摸索着拉住若悠的手，八月的天气，若悠的手居然是冰凉的。

　　1个多小时后，当两人到达仁心医院门口，尹乐阳的车还没停稳，若悠就匆忙地打开车门冲进了医院大厅。尹乐阳见若悠那模样，甚是担心，就随意将车停在了医院大门口，跟着若悠后面冲了进去。

　　幸好是半夜，医院的人并不多，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去也没几个人侧目。当于若悠一口气跑到父亲的病房外时，只见病房空空荡荡的，她一惊，歇斯底里般随便拉住一个路过的护士就问：我爸去哪了？每个人都疑惑地摇着头。若悠只觉得全身冰冷，连心里都冒出一股寒气。

　　尹乐阳赶到5楼的高级病房区时，就见到若悠一个人靠着墙壁站着，全身都在发抖。他赶忙跑过去，将若悠搂进怀里。若悠靠在尹乐阳怀里，只是呜呜发出声音。
　　“爸，爸，你在哪？妈……”

　　幸好一个护士长赶来，告诉两人于爸爸正在手术室。于若悠一把挣脱尹乐阳以极快的速度往走廊的尽头跑去。尹乐阳不敢大声喧哗，只好跟在若悠后面。

　　当于若悠看到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的妈妈时，她直直地冲了过去，跪坐在母亲的脚边。
　　“妈，爸怎么样了？”
　　本来默默流泪的于妈妈见若悠来了，伏下身子将若悠抱得紧紧的。
　　“没事，没事了，医生说没事了。没事，没事了……”
　　于妈妈只是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若悠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她两手环过妈妈的腰，两个人就坐在手术室外，紧紧抱着彼此。此刻唯有对方才是彼此的依靠，只有彼此才最了解这三年来她们到底被惊吓了多少次。多少次，她们以为这扇手术门再也打不开了，三个小时更或者五个小时，她们支撑着彼此，这才算是渡过了最艰辛的时刻。

　　尹乐阳看着跪坐在母亲面前的若悠，心里万分不舍，可是他也知道此刻的自己只能当一个旁观者。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才缓过神来。于妈妈将若悠脸上的散发拂开，想要把若悠扶起来，可是于妈妈也全身无力，根本力不从心。站在一旁的尹乐阳大跨几步，走到两人面前，弯下腰将若悠从地上扶起。

　　于妈妈刚才根本没注意若悠背后还跟着一个人，到此刻才发现是尹乐阳。她脸色突然大变，一边推开扶着若悠的尹乐阳，一边大叫起来：“你来干什么？你害得我们家还不够？滚……滚！”

　　若悠站在两人中间，进退不是。
　　“妈，妈，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你让他走，我不想看到他……”
　　“好，我让他走，我马上让他走。”

　　于若悠回过头，看着尹乐阳一脸迷惑，她也没心思解释。
　　“你先走吧。”
　　“伯母怎么了？”
　　“我以后向你解释，你现在先走吧。”

　　尹乐阳本不放心若悠一个人在这，但是见于妈妈情绪激动，他也不好继续逗留。他小声地对若悠说：“我在医院门口等你。”见于妈妈又要站起身赶他的模样，这才礼貌的跟她道了别，匆匆下楼。

　　尹乐阳一个人坐在车内，想不透从前那么偏爱自己的于伯母为什么会是今天这个口吻。即使是因为自己和若悠分开了，也不至于让一向性格温和的于伯母突然这样厌恶自己。他记得自己以前和若悠回于家，于伯父和于伯母对他甚是满意，还时常让若悠邀请自己去于家做客，俨然已经将他看成于家女婿了。
　　尹乐阳怎样都想不透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向健朗的于伯父会突然住院，甚至严重到动手术的地步；为什么一向喜爱他的于伯母会那样驱赶自己，仿佛自己犯了滔天大罪；……一百个疑问突然像是发洪水似的冲进尹乐阳脑海里，他只觉得头像是要爆炸般痛苦。若悠这三年究竟是如何面对着这一切，像个孩子般单纯的她，如何承受起这巨大的压力。他只要一想起，就觉得若悠这三年的哭声都飘荡在自己耳边。悲伤的，心痛的，无力的，无奈的，甚至于绝望的哭声，全都像是咒语般在自己耳边响起。一声一声的哭声那样清晰，尹乐阳只觉得心痛不止，曾经藏在怀里疼的若悠，究竟在自己离开的三年间遭遇了什么。

　　尹乐阳早就握起的拳头，使劲地落在方向盘上，他并不觉痛。自己应该要与若悠分担的，自己曾经发誓不会让她遭遇无助的和痛苦的……自己曾经的誓言一个也没达成，三年前的自己，居然软弱的逃往了国外，让若悠独自面对着这残酷的世界。

　　临近清晨，若悠从医院大门走了出来，四处望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尹乐阳的车。尹乐阳长按了喇叭，她才看到停在街对面的车。因为是单行道，尹乐阳没法将车开过去接她，只能将车停在医院对面的路口。若悠站在人行道边，等着红灯。尹乐阳远远地看着她，因为昨晚走得急，若悠到现在还穿着无袖的粉色晚礼服和高跟鞋，八月的清晨已经有点凉风，若悠娇小的身材在清晨的冷风中瑟瑟发抖，她一会双手紧抱着手臂，一会又蹲下去揉揉脚踝……尹乐阳看不清若悠的表情，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拉到了半空中，又像是被一把钝刀使劲割着，不见血，却疼痛不止。他看着对面人行道上的红色数字缓慢的减少——10、9、8……尹乐阳只恨自己为何不在对面等她，他多么想马上冲过去，紧紧地抱着她，给她哪怕一点点的温暖。

　　当人行道边的红色数字变成0的时候，刚好第一束阳光从东边照射在若悠的身上，她走在人行道上，初阳照射在她身上，尹乐阳看着若悠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他心里的情绪百转千回，不知是喜是忧。

　　于若悠。
　　尹乐阳轻轻地叫着。
　　在这一刻尹乐阳终于知道自欺无用，自己从未有一刻忘记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