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外》莫嗒嗒

71、第 71 章

　　兴樾总部极其热闹。

　　一楼脚步声错乱，二楼早餐气味与工位间的讨论声混杂升腾，三楼格子间和会议室人满为患。四五楼高层区靠窗站满人影，六七层待客区寂静无声，所有声响与情绪一路涌上八楼董事层，凝重得几乎凝出实感。

　　“……连续近一个月交易日狂跌，已经触发退市预警了！这才回暖几天啊？又卷土重来！”会议室里，一个穿正装的中年男人站得笔直，脸色黑得连灯光都洗不白：“公关部到底是蛀虫太多，还是能力不行？你们必须给我个交代！”

　　“禾乙养的公关都不一定打得过况野，”斜对面一人摊手，唇角浅淡一勾，“老张，有话不妨挑明说。”

　　“老张这次真不是针对你，”另一人起身接话，“上回的事就该让你长记性，内斗重要，还是整个兴樾重要？现在是护着你那帮虾兵蟹将的时候吗？”

　　“我护？”男人嗤笑出声，猛地站起，手指几乎戳到对面两人的鼻尖，“你俩沆瀣一气往我业务部插眼线的时候，我说过什么没有？老卓在的时候……”

　　“好了。”主位上，卓南慢条斯理撕着会议本折纸船，头也不抬。

　　“你也知道老卓在的时候都没站你，”老张冷笑，“早该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斜对面的人笑容一收，手压桌沿俯身无声逼近：“我找你妈！”

　　气氛骤冷。

　　“砰”地一声，有人踹响了桌子。

　　“我说——好了。”卓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一身白色三件套西装压不住她浑身凌厉。

　　她双手撑桌缓缓起身，抄兜绕长桌踱了一圈，目光从每一张脸上刮过，最后停在落地窗前。

　　“鸡飞狗跳能改变局势？”她声音不高，神色平稳，“况野一边针对兴樾，一边拉拢兴樾，为什么？向整个商界公开拉拢姚裕，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心里比我清楚。”

　　“斗，闹。如果还舍不得手里那点实业根基，别说吵，不到年底兴樾就得退市，到时候连‘兴樾’两个字都保不住。”

　　老张回眸睨她：“不放根基还有机会起来，放了就彻底没戏，你不懂别乱掺和。”

　　卓南笑了。

　　她后背离开窗台，走近他，声音压得更低：“行啊，我等着看张叔您能靠禾乙施舍的那点业务稳住多少利润和营收。”

　　她回到桌前，目光扫过全场：“回到正题。于公，我现在和况野有绑定关系，于私，裴书鸣上次拿联姻算计我，这笔账我还没算，我不可能、也不会把全部身家押进实业。我要拓展娱艺版图，各位行或不行，表个态。”

　　刚才骂娘的那位第一个举手：“早该这样了。”

　　其余人低声交换意见，卓南也不急。

　　她很清楚，多数人仍在犹豫的原因——此时兴樾拓展娱艺，势必得罪顾家。一旦兴樾脱离禾乙掌控又开罪顾家，兴樾只会更危险。

　　卓南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们，嘴角仍勾着笑，慢慢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那份与顾星维持股和代持股识境的协议副本。

　　她不会依附禾乙，自然也不会被其他势力掌控，哪怕是况野。

　　有顾星维这一层关系，顾游一向爱子心切，就算对兴樾不满，也不会真正下死手。

　　她留时间让他们想。

　　“给你们交的底，自己看吧。”

　　她出去了。

　　站在门口，能清晰地听到里面的激烈讨论声。

　　“……只是顾家，她了解娱艺吗，就敢放这话，实业绝对不能放。”

　　“你拉倒吧，你就会没事找事，今天开会之前你还说她插不进去话呢，结果怎么样？”

　　“都缓缓！顾星维凑这热闹干嘛？还是以他个人名义，谁能分析分析？”

　　“热搜你没看啊？”

　　“这小子行啊……”

　　“毕竟是顾游他儿子。”

　　“这条列的可以啊，你们看看……”

　　“要不……”

　　卓南低着眸从包里摸出一根烟，没什么表情地在眼底转了转，缓缓松开门把手，抬起眸，指间夹着一根烟朝吸烟区去了。

　　二十分钟后，再回来——

　　兴樾董事会的会议室里，全票通过兴樾全面改革，全力转型进军娱艺。

　　投票结束，她打开手机，回复戴思若发来的消息。

　　纤细的指尖划过屏幕。

　　“谢了，全靠况野的这把助力，彻底稳下来了。”

　　扫了三遍消息，戴思若还是没看懂，把手机递给裴极。

　　裴极凝视片刻，皱起了眉。

　　齐墨察觉他表情不对，凑近一起看。

　　“……？”他揣摩道：“她已经说服兴樾董事会彻底转型了？”
　　按裴极原本的计划，至少还需要一个月，卓南怎么做到的？

　　这时裴极抬脚就走，开门时，语气冷然：“解约计划提前。”

　　关门声充斥四周，戴思若倏地站起来，一脸忧心忡忡：“我师父他怎么了？计划受影响了吗？不会出事……”

　　“是好事。”齐墨挑了挑眉，叉了块水果，“都到这地步了，再乱能乱到哪去。大概是因为顾星维。”

　　戴思若更困惑了。

　　齐墨点进官博，按下发送键：“估计顾星维又阴差阳错推了关键一把。”

　　屏幕上赫然显示：况野官方发布与罗冰真解约声明。

　　评论区瞬间爆炸，尤其是Yordy粉丝群——

　　【天呢，什么情况！？？？】

　　【我要疯了啊啊啊啊啊啊，罗冰真可是伯乐啊！这件事可不兴任性啊！】

　　【是不是罗冰真要解约的？】

　　【@群主@群主@群主赶紧说一下情况！】

　　【况野的公关团队都是罗冰真带起来的，解约会不会影响况野的内部框架啊？】

　　【Yordy你糊涂啊，没有比罗冰真更合适的经纪人了啊！】

　　【对啊，好歹问问我们的意见……自毁长城……】

　　【况野会不会乱啊？】

　　【我去我去我去我去！我就是经纪人专业！】

　　【别凑热闹，这会儿是开玩笑的时候？？？】

　　【有没有知道内情的赶紧说一下？】

　　【是不是最近况野进军国内了，两个人出分歧了？Yordy前些天还抵申了。】

　　【@群主】

　　【在编辑，都别急。】

　　【我理了份名单，这些经纪人也挺合适的，麻烦群主对接况野让他们核心团队参考一下。图片jpd】

　　【来了各位。】

　　【况野没有准备进军国内，况野和罗冰真解约是因为她要成立公司，后续公司方面还会有合作的。】

　　此话发出，群里更活跃了，但气氛不是最初的紧张，都在好奇问新公司的事。

　　消息一条一条往上跳，姚裕抬起眸，往墙上丢一个飞镖。

　　镖盘嵌在墙面，冷光粼粼的镖尖映着他散漫的神情。

　　“爸，您也太神了。”沙发上，姚希灵抱着平板，睁大眼睛看过来，“况野还真和罗冰真解约了。”

　　姚裕目光不离镖盘，“分析分析。”

　　姚希灵缓缓站了起来，思索着好一会儿，说：“况野自成立起，一不融资，二不依附任何势力，目的就是为了彻底独立。”

　　“站到顶端的人才有话语权，才能随心所欲不受掣肘，不然这些艺术家就算再有才华，也得受制于商业规则。”

　　“罗冰真要成立识境，只拉拢您和卓南——商界都清楚禾乙和兴樾还有我们家有恩怨，她明摆着是冲禾乙去的。罗冰真向来跟裴伯父不对付，这是找上门算账。”

　　“况野刚独立，掺和了就违背初衷了，传闻中的那位创始人Yordy傲得很，所以宁可玉碎，也绝对不会让况野下水。”

　　“尤其况野最近两次明晃晃地敲打兴樾，很明显是对罗冰真拉拢卓南这个决定很不满意。”

　　“对吗？”

　　姚裕细细听完，笑着打开手机，给秘书发了个消息，说：“有长进。”

　　姚希灵眨眨眼，缓缓皱起了眉：“可企业运转终究要靠商业手腕，没了罗冰真，况野就算独立了也撑不了多久，Yordy太意气用事了。”

　　姚裕挑起一边眉梢：“意气用事？”

　　“……难道不是？”

　　“天下哪个小皇帝不想亲政？”姚裕指尖转着飞镖，“很大可能这小疯子也想试试自己有没有商业能力。”

　　姚希灵睁大了眼睛：“爸，您这个结论得有个前提啊——Yordy不是团队，是单单一个人。”

　　一个飞镖飞向镖盘，姚裕瞥过去：“你当商界为什么要查Yordy的身份？”

　　就是因为他们心里也有这个结论。

　　罗冰真和禾乙开斗，这件事不大，无非是选择掺和或者不掺和，站边谁。

　　但一个天才艺术家有了极大的商业话语权，还是个说一不二的疯疯癫癫的天才艺术家，就不得不防了。

　　什么都不懂的一个小疯子试水商业，绝对会扰乱秩序。

　　“……我现在懂了！”

　　“咚咚”，说话间，门外传来敲门声。

　　姚裕说了声“进”，门打开，是他秘书。

　　秘书提着文件包进来，路过姚希灵时，看了她一眼。

　　姚裕对姚希灵抬抬下巴，“去盯着点其他小势力的动向，罗冰真要跟禾乙硬碰硬，想趁这时候卖禾乙人情的肯定不在少数，你去数一数，有多少家打算帮着禾乙。”

　　姚希灵刚走，秘书走过来：“什么事让她这么开心？我都看得出来。”

　　“还是小孩子想法。”姚裕摆摆手：“说正事。”

　　秘书回眸过来。

　　当年参与围剿况野的一共有12方势力。

　　两年前一帮小家伙围剿况野失败之后，长辈们觉得失控了，联合出面和况野谈判，况野为了给他们个漂亮点的收尾，分别单独给十二个继承人发了保密消息。

　　最后不知道是哪个和Yordy签下了百条加协议。

　　只要找个这个签条款的小家伙，就能问出Yordy是谁。

　　这段时间各方都因为识境快成立了盯着姚裕，他不能打草惊蛇，一直没查两年前围剿的名单和那帮小家伙的详细资料。

　　现在，况野和罗冰真解约的消息绝对会让商界乱一阵儿，正是时候。

　　姚裕对上秘书的目光，分贝放低：“和况野一样，逐个击破，能应的条件都应，必须查到Yordy是谁。”

　　裴极到家了。

　　顾星维在卫生间洗漱。

　　昨天喝的太多了，他记不清昨天晚上和乔源骂架之后都发生了什么，洗漱期间频繁看他那脏兮兮的裤子。

　　听到裴极回来了，他立刻窜出来，嘴里有泡沫，眼睛亮着，含糊不清地问：“饭吃了吗？”

　　裴极换了鞋，抬眸看向他：“合同拿出来。”

　　顾星维一懵，几秒听懂了话中之意，眨巴眨巴眼睛装糊涂：“什么合同？”

　　裴极目光不动。

　　顾星维被盯了好一会儿，不情不愿漱了口，走回书房，从自己的一个模型里掏出了卷成筒状的识境的代持股合同。

　　老老实实给了裴极了，他又懒洋洋道：“这是备份。”
　　你撕了也没用。

　　裴极瞥他一眼，看起了条例。

　　顾星维思索片刻，又凑过去说：“我可不是冲动签的，我分析了的，不管识境要不要独立运营，都会惹起商界针对，但我这份合同没有牵扯到我们家，属于我个人行为，就算针对也是对我个人，大势力如禾乙还有姚伯父，真想对识境有异心也不会真把我当回事，但是能挡掉想借势凑热闹捡便宜的小势力，既稳住了卓南又打消一部分不该出现在牌桌上的，利大于弊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极看完了，又看他一眼，合同丢到沙发上，一个字也没说，绕到岛台冲咖啡了。

　　顾星维又跟过去：“谁让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只能这样了。”

　　裴极又抬眸过来。

　　顾星维不躲不闪，轻扬起一边眼尾：“识境验资那天你要是敢给我拒了，我就拿着这笔钱去融资兴樾。”

　　裴极眉头微动：“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