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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一朝巧遇一朝帮腔4 ...

  •   ---[潇水庄子]---

      戌时,夜完全的暗了,孤月吊上来,笼着地上的人。

      林幺初便静静坐在竹林旁的草榻上乘凉,兰萝在一旁守候着。

      这竹子是容易招蚊虫,不过草榻上搭了翠帐,翠帐上还挂了驱蚊的香囊,一旁又点了艾草熏着,便也没有蚊虫叮咬。

      夜风凉润润的,带着竹林旁溪水的水汽,又夹带着竹香,不禁让两个姑娘记起小时候,夏夜也是如此乘凉,在临安王府的竹舍,有阿翁的陪伴。

      隔着一层薄薄的翠帐,林幺初躺着看着天。

      兰萝也躺下了:“王妃,想什么呐?”

      林幺初思绪拉回来,却叹了口气:“想的很多啊,本想好好静心,却止不住在想一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兰萝亦是想替主子分忧,便道:“王妃不如与我说说,不要都憋在心里啊。”

      林幺初道:“我只是觉得,如今皇宫里的局势,恐怕是暗流涌动了。太子骄奢淫逸,皇帝却偏袒他骄纵他,那些老臣纷纷揣测君意,向太子靠拢。可如今的五皇子,聪颖过人,又得贵妃、丞相相扶,依旧能够与太子抗衡。唯有三皇子,连他的太傅都想送自己的侄儿到詹事府,辅佐五皇子,如此,二子的势力,便要不相称了。”

      兰萝不能明白:“可太公不是已经敲定了人选,是那位屯官吗,这样阎太傅的侄儿便去不了詹事府了。”

      林幺初便慢慢分析着:“阎敬本想扶持五皇子,目的是助他成为新太子,可为什么?二皇子明明现在在太子之位上坐的好好的,他这么做,必定是有太子坐不稳太子之位的迹象。再者,阎敬本能有成为五皇子党羽的想法,难道旁人不会有?”

      兰萝听着皱了眉:“太子品行不端不是一日两日,他还能有什么把柄被人抓住?”

      林幺初也不知道。

      她喃喃道:“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这朝野要变天。”

      兰萝摸着她的手:“怎么会……嗯至少,不会那么快吧,王爷也在朝堂有立身之地,他也是能制衡太子的。”

      “正是这样,这趟浑水,才有可能与我们相干。阎敬本想扳倒太子,扶植五皇子,不一定要从五皇子处下手,也可以动摇太子那边的形势。如今,太子在朝中最大的对手是谁?”

      兰萝猜度道:“五皇子?”

      林幺初:“不对,是景南浔。太子早就仇视景南浔,景南浔越是耀眼,他在太子那,就越是碍眼,他巴不得皇帝猜忌景南浔,疏远、甚至废黜他。”

      兰萝:“可是,为什么?”

      “因为,只要景南浔还在,废太子的风险就在。兰萝,你还记得前朝那位沈不落吗,先帝和先皇后的义子,他也是先帝面前的红人,亦是他的左膀右臂,九子夺嫡之争当中最先败落的三皇子,本已成为太子,沈不落一封折子,便让他丢了太子之位,靠的,是沈不落的实力。与三皇子比起来,武显帝甚至更不舍的失去沈不落这个得力的强将。当今的这位太子,看到景南浔与皇帝如此亲近,难道他不慌吗,景南浔不曾有意得罪过他,可他却时时刁难景南浔,可他刁难的名不正言不顺,只会徒增二人之间的反感罢了。若景南浔也像沈不落那样上封折子,你猜,皇帝会怎么做?”

      兰萝思索片刻后道:“前朝的三皇子被废,那也是他无能又咎由自取,但当今太子是有能力的,陛下应该不会废掉他,毕竟他身后还有那么多攀附他的权臣。”

      “所以,太子才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景南浔,他前进路上最棘手的挡路石。他现在是皇子中年纪最长的,一旦皇上看到他的好,便不会再有任何废太子之意了。只要皇帝废了景南浔,他身侧唯一得力的助手,不就是太子了么。”

      兰萝全身生出一阵寒意,彻底明白了其中厉害。她接下去揣测道:“这样的话,无论阎太傅帮五皇子,还是投靠王爷,都能拖住太子,进而削弱他。”

      林幺初肯定她:“不错,怕的,就是他谁都不相信,两面三刀,做墙头草。”

      正此时,一声清隽的脚步声临近,而后那人道:“主人,你找我。”

      林幺初起身,坐到小石桌前:“你坐吧,我有几件事问你。”

      兰萝便在这时退下了,给了林幺初和千羽别独处的空间。千羽别并不推脱,安然地坐在林幺初对面。

      “主人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便是,我必定知无不言。”

      林幺初也不铺垫,直截了当地问她:“你昨日向都统传信,可有让旁人知晓?”

      千羽别肯定地道:“不会,没有第三人知道。”

      林幺初心道:那就有意思了。

      她没有明说:“你可知我今日在弃芳园,遇见了谁?”

      千羽别不语。

      林幺初便自问自答:“翰林编修,三皇子的太傅,阎敬本。”她的眼神转而犀利,刻意盯着千羽别目不转睛,只想看看千羽别有没有心虚,“若不是消息走漏,他怎会知晓今日韩都统的行踪?”

      (有道理,看你怎么解释。)

      千羽别只是道:“是否只是巧合,是偶遇呢?”

      林幺初神秘地一笑:“我倒是想排除这种可能,所以来问问你了。你如若没有走漏风声是最好,否则便是你的失职。”

      (气氛不对,林溆今天怎么这么严肃?)

      “身为死士,我定当竭力效忠主人,别无二心。”她再次坚定地道,分毫没有动摇。

      林幺初就此放弃这个话题,转言道:“好。还有一件事,你说你是金陵人,为什么会来到潇水庄子?”

      未等千羽别开口,林幺初抢先提醒她:“我要听实话,想好了再说,不急。”

      闻言,千羽别顿了顿,眼波流转之间,似有难色,她垂眸,道:“我本是贫苦人家的女儿,爹娘一朝惨死,我无依无靠,走投无路,觅死之际,一位仙师救下了我,我便拜他为师,习得一套剑法,让我有了一技之长,是他荐我来到这庄子,拜到太公门下。”

      (说的倒是不假,只是这里面是不是都是真的?)

      林幺初心中疑云还余下七八分,这些话,无论是出自她口还是韩宸之口,也都是千羽别一人说来,是真是假亦未可知。

      她起身,先行一步:“跟我来。”

      千羽别跟着林幺初来到云霄轩,林幺初直接甩了一柄剑给千羽别,而后对着她道:“那套剑法,习给我看,我才信你。”

      (这招好啊,山水剑法林幺初是知道的,这千羽别的来历之说是真是假一试便知了!)

      千羽别接着剑,在手中紧紧攥着,看了看,终究没有动作。

      林幺初愈发怀疑:“怎么?”

      “剑法过于拙劣,怕不堪入主人的眼,算了吧。”她将剑放下了。

      越是如此,林幺初反倒越要逼她使出剑法,她脚尖勾剑,拔剑出鞘,剑端直指女子的喉骨,一气呵成,叫千羽别不敢动弹。

      (林溆,你要干嘛啊??)

      她冷冷道:“你可知死士的第一要义是什么?——对主人的绝对服从。”她又道:“你方才,已经违背了这一要义。”

      千羽别临危不惧,她看得出来,林幺初并不会杀她,便从容的想用手抵开剑端,可她错了。

      她没想到,下一秒,林幺初手中的剑已然在她细嫩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小口子。如此的结果之下,林幺初才淡然地收手。

      (小心啊!)

      千羽别摸了摸自己的伤口,有些小疼,就像被锋利的叶片刮伤了一般。她捡起地上的剑鞘,还给了林幺初。

      “主人的身手真是非凡,想必有林太尉年轻时的风范。”

      (这句话,什么意思?你不解释误会,反而夸奖林溆?)

      林幺初将剑收回去,目光却始终与她保持对视:“儿似母,女肖父。我与爹爹之间,总归有像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千羽别莫名地收回了嘴角的笑意,转而变成一种凛冽的、疏远的冷意。

      须臾后,她突然道:“我使出这套剑法,主人便会全然信任我吗?”

      林幺初不语。

      “这世上,没有全然的信任。”千羽别道。

      林幺初对她的话不做理会,径直走向她:“你究竟是谁?”

      千羽别再次与她目视:“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清楚你是谁了。”

      话音未落,她腾空翻上了围墙,欲越墙而出,林幺初立即放言道:“要想活命,三日后这个时辰,到海月楼找我。”

      听完这句话,千羽别便消匿在了夜色之中。

      (就让她这么跑了!!!林溆,她可是你的死士啊?)

      只是千羽别的最后这一句话,像游蛇般缠绕在林幺初的耳膜之中,迟迟挥散不去。

      待兰萝赶到时,只看到林幺初将剑拔出,将剑端放在竹林边潺潺的水道中清洗。

      兰萝不解地问:“千羽别呢?”

      林幺初:“跑了。”

      “跑了?!那怎么办?她知道那么多事?”她惊慌,又压低声音,“她可是死士,怎么可能说跑就跑?”

      (兰萝,还看不出来吗,人家压根就不想当这个死士,自然想走就走。)

      谁知林幺初却丝毫不慌,笃定地道:“她会回来的。”

      “那这件事,要告诉太公吗?”兰萝问。

      “阿翁睡下了吗?”

      “我方才经过,见灯还亮着,应该还没有。”

      林幺初将剑交给兰萝:“我亲口与他说。”

      ……

      “阿翁,睡了吗?”林幺初朝屋内道。

      屋内老者正躺在榻上乘凉,闻声起身回应:“没有,怎么啦幺儿,这么晚了还来找阿翁呐?”

      林幺初掀帘入内,自然地坐到林仲床边。

      “今晚泡了药浴,是不是好了些?”她帮林仲捏着肩,关心道。

      “嗯,是舒服,就是有些燥热,到现在都睡不着呢。”林仲闭上眼享受。

      “那将当归换成黄连,兴许就会好些。”

      “嗯,好……明日,叫千羽别去采买,她挑的这些药材,份量足,价钱还实惠。”

      林幺初手上动作停下,道:“阿翁,千羽别走了。”

      林仲睁眼,没有惊咋,而是耐心地问林幺初:“怎么啦?”

      “阿翁,你真的相信,千羽别是柳一儒宗师荐来的?”

      林仲捏了把胡子,而后看着自己的孙女:“你义父告诉你的?”

      林幺初点头。

      “唉呀,信不信么,她这么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娃子来到我这,阿翁自然是要收下她的,更何况她这么能干,帮了阿翁不少的忙。”

      林幺初却是反问他:“可千羽别根本不会山水剑法,阿翁当初仅仅是看她可怜,就将她收为死士了吗?阿翁,你的话,不能说服我吧?”

      林仲有些惭愧:“幺儿,一儒是我的挚友,她说她认识一儒……我、我动了恻隐之心。”
      “可后果呢?”林幺初目光炯炯地看着林仲,“万一她接近你,是另有所谋,甚至暗藏杀机呢?你让她成为死士,可她现在说走就走,她若是又投靠旁人门下,届时又该如何?”

      林仲被她反驳的无话可说。

      “当初,朱湛是舍弃了一切,隐姓埋名,才换来了您的认可,怎么现在想要成为死士,就如此简单了?”林幺初终于讲话讲明,“阿翁,你是想通过千羽别,查找一儒宗师的下落吧。”

      (如果是这样,才有可能说得通。)

      林仲沉沉地道:“阿翁年纪大,糊涂了,看见千羽别,以为看见了柳一儒的影子。”

      他下床倒了杯茶水,招呼林幺初也坐过来:“二十多年没见了,偶然间有了一点他的下落,阿翁,不想错过。”

      林幺初没有怪林仲的意思,只是隐隐的后怕,好在将危险从苗头处掐灭了,不至于引发杀身之祸,她道:“那千羽别,说出一儒宗师的下落了吗?”

      没有。

      林仲也清楚的,千羽别没有说过。

      实际上,林仲也从不曾问过。

      林仲叹笑了一声。

      “说这些,是不是晚了啊,这孩子都走了。”林仲道。

      “她会回来的。”

      (为什么,林溆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林幺初解释道:“我方才,让她中了缠蛊,不出三天,她就要回来寻解药的。”

      (蛊?是她脖子上的那个伤口!难怪你一定要弄伤她,也难怪你要清洗那把剑。)

      林仲点头:“做得好,幺儿,你考虑周密,日后,阿翁不会再用她了。”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在庄子上做个管事,死士,不是她能做的。”林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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