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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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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牢房,宋拟呼吸都畅快了不少,阿孜刚才的状态还真吓了她一跳。
乖巧的好姑娘发起疯来,竟也如此狰狞。
宋拟抬袖压了压眼角剩余的眼泪,故作丧气地开口:“对不起,我劝不回她。”
岑晁安慰道:“原也没指望她投诚,你无需自责。”
裴珩目光却落到她紧紧拽着的手上:“她给了你什么?”
“她说要与我割袍断义。”宋拟摊开手掌。
一块淡蓝的布料,上面用银线绣了一朵不知名的野花。
扯得倒是有零有整,岑晁不合时宜地想。
这块碎布仿佛又勾起宋拟不愉快的记忆,神情随之黯淡下去,低落道:“我有点累了,可以回家吗?”
岑晁刚想说可以,余光瞥到一旁的裴珩,跟着说了一句:“她可以回家吗?”
裴珩白了他一眼。后对宋拟点了头:“走吧。”
“你们会杀了阿孜吗?”宋拟脚步迈了一半,又收回来,迟疑着问了一句。
她还真是情深意重,到现在还在关心那个胡女。裴珩嘲讽的话还没出口,便听岑晁热心肠地回答说:“不一定,还得等大理寺审了再说。”
裴珩不满地看他,后者反对他眨了眨眼。
裴珩无语。
宋拟轻声道了谢,走了出去。
岑晁收回目光,一转头碰上裴珩略带讽意的笑容:“不一定?”
“人家小娘子正伤心呢,又何必再往她伤心处戳。”
“是这样,”裴珩露出恍然的表情,“我还想着太史令何时重编了大梁律法,竟半点风声都不曾透露。”
莫名被他讽刺了一顿的岑晁一点都不生气。
没有女子喜欢的人是这样的,向来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
别说,还挺可怜。
*
宋拟出了将军府,刚想趁近去趟湘江阁把事情办了,只是刚想走,忽然想到裴珩多疑的性子,脚步一转,回了顺义坊。
日已过大半,宋拟在街口随便买了两个饼子对付着吃了,这才回到家中。
岑晁走后,江水榭里只剩下裴珩一个人。
“将军,宋娘子回了顺义坊便没再出来。”
“知道了,继续盯着。”
“是。”
屋内,宋拟思考着接下去的对策。
光靠她一个人肯定是无法救出阿孜的,所以她想着将阿孜被抓的消息告诉她的同伴,让他们去救她。
至于同伴,阿孜只和她说了一个玉尔。
岑晁说要将阿孜送去大理寺,大理寺可比将军府森严多了,她得在这之前将消息传到湘江阁。
宋拟摩挲着手中的布料,她担心玉尔不会信她,阿孜就撕下了这块布料,说玉尔只要见到这个就什么都明白了。
可是,就这么一块布料,能看出什么东西?
银镯碰撞,发出轻响。
“小统,你知道这上面的花是什么意思吗?”
【抱歉宿主,我无法查询除任务以外的信息。】
好吧。
【宿主,我有句话想说。】
什么?
【您目前在做的事情对完成任务没有任何帮助,甚至还会阻碍任务进程。】
“我知道,”宋拟叹了口气,“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看着阿孜去送死。这些年若是没有她在暗中帮我挡住周佑平派来的人,禾丰斋不可能开得那么稳当。”
“小统,让我再救她一次好不好?”
系统沉默了一会
【我们无法过多干涉宿主的决定,但系统还是想提醒宿主,您终究是要回去的。】
言外之意就是让她别对这里的人投入太多感情。
“我知道了。”
宋拟关掉系统,从情绪中抽身,重新理了理思路。
不管怎么说,在闭坊之前先去一趟湘江阁吧。
她抬起头,梳妆镜中照出一张疲惫的脸,鼻尖甚至还沾着不少灰,看起来十分狼狈。
这幅样子,怕是进不了湘江阁。
宋拟换了身衣服,简单拾掇了一番,前往禾丰斋。
玉尔姑娘每隔两三天就会来定一份满月酥,她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去见她。
等宋拟装好食盒时,城门上已敲响了第一声暮鼓。禾丰斋离湘江阁有些距离,宋拟想着雇马车去。
刚锁了禾丰斋的门,宋拟便遇到了一位熟客
“原来宋娘子在啊,我道今日禾丰斋没开门,以为娘子休息呢。”说话之人是安康坊里最热心的张大娘,也是禾丰斋最忠实的顾客。
宋拟笑了笑:“是歇着,只是前几日湘江阁有个单子漏了,我得给主顾补上。”
“湘江阁,那巧了,我家老汉正要去仁安坊接人,宋娘子若不嫌弃,让我家老汉捎你一程?”
张大娘的丈夫是安康坊最快的车夫,有他带着能节省不少时间。宋拟忙欢喜地应下来。
不出一刻钟,宋拟便到了仁安坊,此时暮鼓刚好敲落。
“多谢程伯。”宋拟刚拿出荷包,程伯连连推拒:“顺便的事情,怎好收小娘子的银钱。”
宋拟还想劝,便听他笑道:“我若收了,我家婆子不定怎么念叨,小娘子就当做个好事,饶了小老儿的耳朵罢。”
程伯都这么说了,宋拟不好再硬塞,于是又道了句谢。
”小娘子若真要感谢,每日多做些糕点来卖就好,省得我孙儿下书堂晚了,买不到满月酥又要闹哈哈。”
宋拟哭笑不得:“日后让张大娘与我说一声,我留着一些给他便是。”
“好好,我明早回家就同她说。”
与程伯话毕,宋拟来到湘江阁外。
坊门已闭,在门口招客的姑娘少了大半,倒是楼上灯火通明,丝竹嬉闹声不绝于耳。
以往湘江阁的单子都是阿孜送的,宋拟这是头一回来。
守门的小厮见到宋拟发髻未束,便知她不是谁家来闹事的夫人,遂客气地问了句:“小娘子来这是?”
“我找玉尔姑娘,她在禾丰斋定了糕点。”宋拟抬了抬挎在臂弯处的食盒。
“那我替娘子拿进去吧。”小厮看宋拟刚刚只在门口张望,以为她是嫌弃里头乌烟瘴气,不愿进去。
谁料宋拟却摇摇头:“里面是玉尔姑娘花心思定制的新玩意,怕是不太好让你们转交。”
小厮顿了顿,很快道:“既如此,娘子随我来。”
进了湘江阁,宋拟才算是开了眼界。
一入门,先是看到数条从高处悬到地面的红色轻纱,纱上皆由金丝线绣着形态各异的飞天神女,风吹动时,仿若天女起舞,如梦似幻。
堂内灯火通明,中央更设了一处巨大的花台,身姿曼妙的舞姬伴着丝竹声偏偏起舞,她们口中衔着酒杯,酒液顺着嘴角滴在她们莹白的脚趾上,红白相撞,妖冶又魅惑,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感官。
恩客与妓子相狎,遍地都是嬉笑轻喘之声,场面堪称淫靡。
“小娘子这边走。”
小厮适时出声,拉回宋拟神思,引着她上了二楼。
二楼房门扇扇紧闭,里头传出的声音却让宋拟面上一红。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雏儿遇上奔放的古人,不自觉怯了场。
“小娘子请在这稍等。”宋拟被带入一间无人的房间,不多时,门口传来一道又清又媚的笑声——像是醉倒在朝露里的枝头雀鸟。
“糕点么,呵呵也许定了吧。”
那声音终于绕了进来,来人一身繁复花裙,乌发雪肤,眉心一点朱红花钿称得她五官更加精致。
行走时迤地大袖飘荡,露出裙下半遮半掩的两条玉腿,宋拟光看着就好似已经闻见她身上传来的香气。
她和阿孜美得不一样,如果说阿孜是昆仑顶上的雪莲,那玉尔便是守在一旁的雪狐,至纯也至魅。
玉尔看见屋内的宋拟,有些惊讶地娇笑了一声:“今日怎么宋掌柜亲自来了?”
“玉尔姑娘,”宋拟打开放在桌上的食盒,单刀直入,“定的糕全在这了,您仔细数数?”
玉尔一双美目斜斜往她桌上投了一瞥。
金黄的满月酥旁边,放着一块绣了花的蓝布。
眼中错愕一闪而过,玉尔反手关上了门。
“这是哪里来的?”
她语气中那几分浅薄的醉意褪得一干二净。
宋拟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阿孜让我将这个交给你,说是你知道怎么做。她如今就被关在将军府的密室里不日便要送去大理寺,你打算怎么救她?”
玉尔抚上蓝布上的花纹,只道:“我知道了,多谢宋娘子告诉我这个消息。”
“你不着急吗?”玉尔除了在听到阿孜被抓时情绪有过片刻起伏,余下的反应堪称平淡。
阿孜不是她的妹妹么。
“我现在着急也没用,将军府和大理寺都不是容易进去的地方。倒是宋娘子作为大梁子民,既然知道了我和阿孜的身份,为何还愿意帮我们?”玉尔狐疑地看着她。
宋拟立刻道:“我不是帮你们,我只想救阿孜。”
玉尔讶了一瞬,忽然笑了:“阿孜算是没有跟错人。我知道了,宋娘子回去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
“不用我再做什么?”
“不用了,宋娘子将消息递到这里,过程恐怕很不容易吧,裴珩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宋拟苦笑了两声。
玉尔又说:“我了解我的妹妹,她应该不愿意你掺和进来,因此救人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屋外寒风吹彻,空中好似飘起了细雪,宋拟站在长街上,面上沾到了几点冰凉,化开后,又生出些热。
她脑海中始终回荡着玉尔最后对她说的话。
“宋娘子要想长长久久在长安城里头安身,就听我的,今日回去睡一觉,醒来后就权当从没认识过阿孜。”
*
江水榭传出几声低咳,屋内裴珩上完药,重新裹好纱布,这一日东奔西跑,抓人时射得那一箭,让没长好伤口重新裂开,起了炎症。
自下午便有些不适的裴珩撑到现在,脑袋已经十分昏热。
“将军,宋娘子闭坊之前去了湘江阁。需要属下进去跟着吗?”
上头迟迟不见回应,暗卫不禁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裴珩歪在太师椅上,双目紧阖,不知道什么时候晕了过去。
“来人!快去请大夫,将军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