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之死》折翼

5、第五章

　　被简愿的门铃声叫醒时简宁的脑子还是懵的。
　　他昨晚上从舒念那借了资料书后一口气看到了凌晨两点才睡，现在脑子里还是满满的“Lagoon”“Malaya”“Pathmaraga”“Paraiba”。
　　他觉得，自己现在满脑子塞的知识都闪耀着金钱的光芒。
　　“是小愿啊……”幽灵一样飘过客厅打开门，简宁顶着对大大的黑眼圈，趴在门上有气无力地对外面的简愿说道，“我今天不吃早餐了…你自己去吧……我要补个觉……”
　　虽然已经八点多了，可是他真的好困。
　　熬夜的后果果然不是简单的六个多小时睡眠可以补回来的。
　　而简愿看着他这副气虚的样子眨了眨眼，说出了舒念交代的话：“可是舅舅让我跟你说西瑞尔正在餐厅，晚点还要去花园里看书，问你去不去。”
　　他就说他哥昨晚上不对头。
　　啧，老房子着火真可怕。
　　这把火的旁边还守着女魔头和大魔王，想想就更可怕了。
　　“……等我十分钟！”砰地一下关上门，简宁飞快地冲进了浴室里，完全忘了可怜的弟弟又被自己关在了门外。

　　*

　　说是十分钟，真等简宁收拾完冲到餐厅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了。他站在离餐厅还有几步路的地方喘好气理好衣服头发，刚要走进去就看见奈伊推着西瑞尔走了出来。显然，他来得有点迟了。
　　“早上好，简宁。”他听见西瑞尔这样说道。
　　“早上好，西瑞尔。”简宁强装镇定地回应道，他想尽量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别显得太过激动和过份热情，“今天天气真不错，你要去花园里逛逛吗？”
　　简宁想：他身边只有个奈伊，这可真是件好事。
　　“奈伊正要陪我去花房看会儿书。”淡笑回应道，西瑞尔的言行举止依旧优雅得体地挑不出一丝毛病。只是在简宁看来，却似乎没有昨晚辛西娅陪在身边时那么神采奕奕精神焕发。
　　“那儿很舒服，如果你没什么要紧事的话也可以一起去。”
　　原本姐姐说，今天天气不错，吃完早餐要陪他在花园逛一逛看看书，但公司的动力实验室打电话过来说最近研究的项目出了点问题，所以只能陪他吃完早餐就匆匆离开了。
　　至于奥维尔，他一天的计划里多数时候都是没有早餐这回事的。
　　“当然！”简宁急急答道，而后又找补了点理由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激动，“我是说，我这几天都很有空。”

　　*

　　哈里斯庄园很大，所以花房当然也不止一处，迪安平时摆弄插花的就是其中一间种满各色玫瑰的。而西瑞尔说的其实是指摆放绿植的那间玻璃温室，那里面没有花，但却非常适合安静看书喝茶。
　　矾根、雪莹常春藤、蔓绿绒、琴叶榕、银叶菊、彩叶芋、花叶络石、薄荷、蓝柱……
　　各种各样简宁见过没见过听过没听过的观叶植物高低错落地种满了这间颇大的花房，简直就像一个小小的绿植王国。甚至还有多肉。
　　“这里真漂亮。”简宁环视四周，不由感叹，“我都不知道原来绿植也能有这么多颜色。”
　　“这是妈妈为我布置的。”西瑞尔脸上带着柔和的浅笑，轻柔的语调中带着深深的怀念，“她很喜欢植物，特别是各种各样的玫瑰，但花粉会刺激我的呼吸系统，所以她就布置了这间绿植温室。她过世后，姐姐和奥维尔也时常会带些新品种回来。”
　　“她一定是位十分温柔美丽的女士。”简宁诚恳地说道。他这么说，并不是刻意拿些好听的恭维来讨好西瑞尔，只是真心觉得能这么细致入微地为孩子考虑的人一定是位很好很好的母亲。
　　然而刚说完他便发现自己似乎做错了事。
　　西瑞尔仍旧在笑，只是显然带了些难过。
　　简宁想，他不该来这里的。他的存在只会不断提醒西瑞尔母亲已经过世的事实，甚至是…他父亲已经放下过去找到新的感情寄托这件事……
　　“对不起，我……”
　　“你不用觉得歉意。”西瑞尔轻摇了摇头，语调轻缓，却带了难以忽略的伤感，“这不是谁的错，简宁。仅仅只是…我还放不下。”
　　这些话语太过温柔，以至于简宁甚至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话来安慰他。打从一开始，他的身份就是错的。一个错误的身份，说什么也都是错的。
　　然后就在他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找个理由自动消失的时候，一直安静旁观的奈伊骤然开了口。
　　他说：“少爷，奥维尔少爷来了。”
　　而花房外冷着脸疾步向他们走来的奥维尔让简宁觉得，他确实是该消失了，奥维尔的表情看起来显然很想宰了他。
　　“晚上睡得不好吗？奥维尔。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看着走进花房的奥维尔，西瑞尔关心地问道。他的脸上已经收起了情绪，似乎并不想让奥维尔知道刚才的对话。
　　“当然不，哥哥，这只是起床时正常的低血压而已。”硬扯出一张笑脸，奥维尔越过简宁插进了他和西瑞尔中间的位置坐下，自顾自的说着话，“可以给我一杯茶么，奈伊。它闻起来可真香。”
　　他将简宁无视地十分彻底，就好像这里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的存在一般。
　　“您的称赞是我的荣幸。”奈伊依言倒了杯伯爵茶放到他身前的桌上，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红茶是刚刚他们到花房后泡的。
　　西瑞尔喜欢格雷伯爵茶，虽然不能多喝，但奈伊总是会在他看书前将茶冲泡好。
　　“简宁你喜欢伯爵茶吗？”西瑞尔端起茶杯问道。他从小学习的礼仪中，作为主人，让邀请的客人受到冷落是件失礼的事。
　　“我很喜欢。”微笑着回应了西瑞尔的善意，简宁看了眼身前的茶杯，觉得自己是时候主动离开了，“不过我突然想起来，有封重要的邮件忘了发，需要先回房间。祝你们有个愉快的早晨。”

　　*

　　“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当耳边隐约传来简愿的声音时，简宁才回神发现自己走错了房间。
　　房间里的简愿正在做最后的行李检查。
　　他明天就要去就读的格罗公学是所寄宿学校，所有学生都必须住校，没人可以例外。虽然学校也在伦敦，但头一个月是禁用电话的，邮件倒是能发，但总归不太方便。
　　所以在出发前，他需要好好检查一下行李是否齐全。
　　“奥维尔来了。”简宁没说是因为那些关于西瑞尔母亲的话题，也没用有事要做来搪塞简愿。他的弟弟虽然才16岁，却一直都很敏锐，那些理由是骗不过他的，所以只能用奥维尔来当借口了。
　　“哈？”嫌弃地皱眉，简愿那是相当的讨厌奥维尔，简直到了听见名字都觉得晦气的程度，偏偏他还拿人家没办法。所以简宁一说奥维尔去了，他最先想到的就是谁打得小报告，“谁给他通风报信的。”
　　毕竟满庄园的人都知道，早餐这种东西在奥维尔那里是压根不存在的。这个时间点，他根本不应该出现在餐厅或是花园里。
　　“收拾地怎么样了？”而简宁并没有顺着他的话继续这个话题。毕竟就算奥维尔不出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在那种场景下让西瑞尔开心起来。
　　“再清点一遍就差不多了。”站起身，简愿叉腰舒了口气，他想自己去上学前还有件事得做，“哥你要是没事的话，等会儿要和我一起去找迪安吗？我明天就要去上学了，还没跟她道别呢。”
　　老乡这么关照他，去上学当然得说一声了。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