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之死》折翼

26、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到达柯芬园广场的时候还没到九点，但用于演出的那块场地周围已经站满了人，气氛十分热烈，就是一点也不适合病人坐着轮椅进去凑热闹。
　　“人太多了，Lord不能去人群里挤。”奈伊皱着眉头，远远就停下了继续前进的脚步。
　　人太多的地方空气会很糟糕，不止氧气稀薄，而且各种烟味香水味会混杂在一起，这对呼吸道的影响非常不好。
　　“集市外面的街边也有很多有趣的店铺。演出结束前，那些小店应该都很清静。”简宁想了想，难得亦是认同奈伊的决定，里头的空气确实太糟糕了，“如果西瑞尔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过去逛逛。”
　　演出场地只是占了柯芬园的一小块，市集附近的街道还有许多特色小店，也非常值得逛一逛。
　　之前他和温文就陪温雅来过这。
　　“也好。”西瑞尔点点头，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柯芬园其实是伦敦的旅游景点，十分出名的那种。早在20世纪70年代，这里就已经是经销蔬果和鲜花的市集了，现在则有很多餐厅、品牌店、露天摊贩和家族式老店铺，还有剧院，但这些东西和他的日常生活并没有什么关系，所以距离他上一次来其实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今天风很大，但他们穿得都很暖和，所以慢慢走在行人寥寥的路上也有种别样的悠闲惬意。
　　“奈伊。”他抬手指向街对面一处，“我想去那。”
　　“Le vieux temps？”奈伊顺着他的手势看到了一间古董店铺，招牌上是用法语写着的‘旧时光’。那间店看起来不大，但橱窗布置地非常优雅，门面也很干净漂亮，昭示着店主不俗的品味。
　　“对。”西瑞尔点点头，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样东西。

　　*

　　清晨的古董店里只有店主正在调整着部分物品的摆放位置，那是个圆脸蛋束着鱼骨辫的年轻女孩。因为店里开着暖气，她身上只穿着复古款式的白色丝绸衬衫和黑色高腰伞裙，领口处别着一枚围嵌珍珠的黄金浮雕胸针。
　　看到客人进来时还愣了一下。
　　“您想买下这枚戒指？”女孩有些诧异地看着轮椅上的客人。他的样貌实在太过美丽，简直就像神话中的精灵一样，她觉得自己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至于这位客人所说的那枚戒指，它已经在橱窗里待了许多年了，这是她父亲的意思。但尽管如此，依旧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它，剩下的那些则在听到价格后再也不会生出带走它的心思。
　　“它在橱窗里。”西瑞尔微笑道，“我想，应该不是非卖品。”
　　他知道自己的样貌如何，也早已习惯了别人初次见到他时的错愣，所以女孩那显然有些失礼的目光并没有让他感到生气和不舒服。
　　“这是别人放在这的寄卖品。”女孩努力解释道，“它只有一枚，而且价格太高了，远超它本身应有的价值。”
　　她倒是很乐意将戒指卖给这位精灵一样的客人，但那位货主的要价实在太高了，简直已经到了离谱的地步。她甚至怀疑戒指的主人其实根本不想卖掉它，将它放到店里完全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那么…或许它是在等我。”西瑞尔笑了。
　　价格对他来说才是最无关紧要的因素。
　　“货主要卖175000镑。”女孩皱了皱眉，有些无奈，“电气石根本不值这个价。”
　　每当客人听到这个价格后，都会生气地骂她是不是想钱想疯了。就算最著名的奢侈品珠宝品牌也不会将一枚镶嵌电气石的木头戒指卖到这种价格。
　　何况这枚戒指并不曾属于任何一位名人，也不存在什么动人心魄的历史故事，它只是一枚有点时间并且价格荒诞的戒指，仅此而已。
　　她说完便等着再次承受来自客人的怒气。至少这位客人非常漂亮，她被骂的时候也能够开心点。
　　女孩有些自我安慰地想着。
　　但她却只看到那位客人淡笑着，好像她说的价格只是钱包里无关紧要的几枚硬币。
　　“不要紧，那些零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西瑞尔说道。他身旁的奈伊已经将卡递给了女孩。
　　“……那我帮您包起来。”女孩接过那张代表着身份和财富的黑卡，觉得自己大约见到了天使。
　　头顶光环是金色的那种。
　　这一定是她迄今为止最幸运的一天，以后她再也不用因为那枚莫名其妙的戒指被客人甩脸色了。最重要的是，她还能拿到十分之一的提成～

　　*

　　买完戒指，一行人便没有在古董店多作逗留。
　　那间店的东西价格普遍不低，也没有什么是温雅特别想要的，温文和简宁就更没什么兴趣了，所以在店主将装好的戒指和黑卡递给奈伊后，他们便在附近找了间陈设十分漂亮的复古咖啡馆休息。
　　他们进去后奈伊就找店主将上午的时间都包了下来，所以里面十分清静舒适且无人打扰。
　　“它的颜色真特别，一点也不像我见过的那些碧玺。”温雅探过头去看西瑞尔手上的那枚戒指，“结构也很奇怪，完全看不出主石是怎么嵌进去的。”
　　戒指的整个主体都是一种似藤似木的漆黑木料，毫无纹饰的戒臂如蔓藤般将隐约透出暗金色的黑碧玺交缠包裹起来，勾勒出鸟巢般的戒面形状。
　　它看起来有点像古籍里描述的阴沉木，但却带着奇异幽沉的隐约香气。而最奇特的地方便在于木料与主石仿佛天然嵌合在一起一般，完全找不出应有的切割线及连接点。恍若天工。
　　“就结构来说确实很有趣。”简宁亦是觉得这种奇特的构成十分有趣。他对所谓的艺术性并不敏感，但对结构的趣味性及美感倒是不乏感触。
　　“所以，西瑞尔你是打算拆开它看看么？”同样在某些方面非常没有情调的工科狗温文如此问道。
　　而西瑞尔却只摇摇头，重新将戒指收了起来：“我只是觉得它应该对我很重要。”
　　越是时间久远的古董首饰经手的主人就越多，必须得认真清理干净才能上手佩戴。等到处理完成，这枚戒指就将会一直陪着他，直到生命尽头。
　　这是种油然而生的感觉，无关乎价值或其他。
　　“Lake说这条街上有间甜品店叫圆舞曲，他们的Gelato非常出名，你们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试试。”端起茶杯喝了口奈伊泡的伯爵茶，西瑞尔不再将话题滞留于戒指之上。
　　茶叶是奈伊从家里带的，茶具是咖啡店摆放在橱柜里贩卖的新器具，只有热水是店里提供的。
　　他向来很少碰外面的食物。
　　“那么…你有什么喜欢的口味么？”简宁试探性地问道。他几乎从没听西瑞尔提起过对食物的喜好，摆在他面前的，似乎除却红茶便是看着就很难吃的营养餐。所以即便甜品店是出自Lake的推荐，他也很想借此探知一点钟情之人偏好的味道。
　　“简宁，我不能吃这些。”西瑞尔的笑里有着无奈。
　　“但我们可以在尝过后把味道告诉你。”简宁仍旧坚持。他真的很想再多了解一点西瑞尔的喜好，即便只是细枝末节的一点点。
　　“………如果你们不讨厌香草海盐和玫瑰的话。”稍许的沉默后，西瑞尔妥协般地说道。
　　他听Lake说，那间店的招牌是玫瑰味的Gelato。他母亲一直都很喜欢与玫瑰有关的东西。
　　所以，尽管花粉会对他的呼吸道产生伤害，但他其实一直都有点好奇，加入玫瑰酱的冰淇淋到底会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还可以再来点巧克力和开心果味的，我一个人能吃两个。”温文笑嘻嘻地凑着热闹。
　　昨晚上他们就商量好了，如果今天出门能和西瑞尔遇上，他和妹妹会好好活跃气氛的。
　　他向来是个负责任的人。

　　*

　　甜品店就在离咖啡馆不远的地方，当简宁他们买完Gelato甜筒回来，今天的气温让冰淇淋还完整地待在蛋筒上，一点也没化。
　　“你还好吗？”简宁担心地看着眉头紧皱一言不发的西瑞尔。这是西瑞尔头回在他面前吃药，那种强忍痛苦的表情让他觉得自己的喉咙里仿佛也同样涌出一股恶心难忍的苦味来。
　　“我没事。”西瑞尔低着头，好半天才忍住想吐的欲望憋出一句话来，“药太苦了，缓一缓就好。”
　　这种药是需要定时定量喷到咽喉深处的药粉，每次用完都会让他恶心难耐胃口倒尽，所以他通常都不在别人面前使用。
　　“喝点热茶？”简宁试探着说道。
　　然而奈伊却否决了他的提议：“十分钟后才能喝，否则会冲淡药物对呼吸道的黏着效果。”
　　“我还没碰过这个香草海盐的Gelato，或许你可以尝一小口含在嘴里？”简宁突然想到手里还没碰过的冰淇淋，“我问过店主，这里面只有蛋奶糖香草荚和海盐。如果你对这些不过敏，可以含着等液体暖了再吞。”
　　满嘴药粉苦味的感觉他小时候“有幸”体验过，至今不堪回首。冰淇淋的液体不多，应该不会像茶那样冲淡药效。无论如何，有点甜味压压总是好的。
　　“我用我学过的课本发誓，只要里面没有过敏源，一小勺不会有什么影响的。顶多咳两声。”温雅拿着挖过两口的荔枝玫瑰Gelato一脸认真地发誓道。这味道真的超级好吃，不愧是店里的招牌。
　　她哥挖过的那一盒巧克力和开心果双拼也超好吃，她刚刚尝过了。狐狸精挑店的品味真是不错。
　　“………只能吃一小口。”面无表情地迎着简宁他们紧盯的目光，奈伊沉默许久才终于松口放行。
　　正宗的Gelato配料比较干净，西瑞尔以前吃过家里做的香草海盐口味的，里面确实没有过敏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