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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角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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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郁每才到家,把一堆东西放在客厅茶几上,再紧赶慢赶回学校。
明天还要接着上课,一堆乱七八糟的试卷还没完成。只是她一进教室,感觉有无数目光投向了自己身上,与此同时周围还是隐约传来说话声,似是又在讨论白天发生的事情。
她沉默着经过,低头装作没听见,回到自己位置后着手整理作业。
距离集训营还有不到一周,钱要立马集齐。她的水平,也必须马上准备好。
测量液体电解质的介电常数是常考的实验题,与此类似的还有金属丝的泊松比,还有测量透明液体的折射率,都是难点和重点。
然而只要一提笔,程撤的片段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都是细碎的,古怪的瞬间,似乎充斥在各类名词里,充斥在数学集合中,不,更多的大概是充斥在她的潜意识里。
到底什么时候这个人已经占满生活了?他开玩笑说要帮忙?医务室?还是一开始可耻的蛋糕?仅仅是这种瞬间就让她感到烦躁,仅仅是思考都无法集中精神,这似乎无法解释。但,他绝对是对自己影响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一个诅咒,一个恶魔。
只需稍微出现状况,恶魔就化身现形,把她的生活搅得一团乱。
。
等到自习结束,郁每照常在教室呆到最晚,但今天事件冲击太大,她还是什么都看不下去。索性独自一人拎着水壶回寝,却隐隐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他俩绝对是有问题……不止一回了……我们都听见……”
“……姐妹为同一个男的翻脸……这事都传遍整个年级了……”
“...晓禾那么漂亮,那程太子是怎么想的....”
闲话永远是传播速度最快的东西,郁每眼神闪烁,不敢贸然进门,却又不知道去哪,便站在了门后装作等人。
来往的学生经过,投来的目光像是射线,毕竟白天的闹剧人人皆知,想必她现在多半也是个明星。
不知过了多久,张玮月终于从屋内走出来,但丝毫没有注意到门背后站着的人。
郁每又在门外等了十秒再进去,几个室友注意到是她,不约而同的中断了对话。
“你回来啦?”有人罕见的跟她打招呼,把心虚两字写在脸上。
郁每点点头,转身去了卫生间洗漱,无视背后异样的目光。
晚上,她躺在床上罕见的难以入眠。但翻来覆去,下铺的室友似乎被她的动作影响,故意咳嗽了两声。
郁每犹豫了一下,蒙上被子打开手机,除了几条广告推送之外,没有新消息通知。
她向下翻去,看到那个熟悉的昵称和屏蔽符号,停滞了半秒,把字母一个个背下来再打字到搜索栏中,首先出现在结果里的是英文单词的解释。
利多卡因,Lidocaine,一种局部麻醉药。
可-卡因的一类衍生物。
郁每盯着这串长单词出神,旁边的空白处突然显示一个红点。
心脏一跳,才发现是昵称的主人发了一条消息。
她点开,发现是一个位置分享,地名很熟悉,是第一次她去偷蛋糕的品牌店PEARIA。这,多半就是自己要去工作的地方。她几乎都能想象出程撤那副得逞的模样。
郁每在心里暗暗的嘟囔了一句,熄灭了屏幕睡觉。
几天后的周末,她跟班主任申请外出,老师一向不限制好学生的行动,直接批准出校。
她乘公交来到地址上的地方,周六正是这附近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来来往往的都是行人,而且跟上回一样,她依旧尴尬的穿着市一中校服。
但现在是白天,总归比上次要安全许多。而且程撤也不在,自从上次发完最后一条消息,他再次人间蒸发,学校里也见不到人影。
同时辛晓禾仍旧在医院里住着,张玮月对此闭口不谈,班里整整一周的气氛都比从前安静许多。
郁每走近店面,简约又硕大的招牌悬在正上方,再加上富有古典设计感的装修,一切显得跟自己格格不入,但屋内不甚明亮,仿若一间孤寂的房间,华贵但阴沉。
这,就是传闻中那快要倒闭的小店铺?
再推门进入,好闻的香气扑面而来,她第二个想法就是这店里看上去并不像很缺人的样子,只有一两个店员在前台细细整理,瓷白的面上没有表情,好像两只精致假人。
她踌躇了。
环望四周,一个造型眼熟的慕斯就摆放在角落处的壁灯下,眼神向下,四位数价格的标签就放在一旁,想必这也是它没什么客人的原因。
很快有人来招待,“小姐,需要什么吗。”
郁每迟疑着说出自己的来意,结果对方在她说出自己名字之后就心领神会。
原地等待五分钟,后面走出一个穿着正装的女人,胸前的标牌上写着‘西华店经理’二字。
女人态度很温和,“郁小姐,可以来这里换一下工作服。”
郁每跟着进了后面的换衣间,递给她的是一件黑色的裙子,点缀着花边,有点像流行的那种洛丽塔裙,但款式更加简单古典。她换上裙子,对着镜子转了两圈后,却总觉得自己在不务正业。
匆匆走出门后,一位店员走过来,手里拿着她的手机,“郁小姐,你的手机响了。”
郁每疑惑的接过来,发现来电者居然是宋瓷。
按下接通键,对方冷静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这周,你有空去图书馆么?”
她皱眉,又看了一眼周围,“不行,我今天要工作。”
“工作?”对方的声音里透着疑惑。“你现在有工作了?”
郁每思考了一下措辞,“其实我正在朋友的店里帮忙,可以赚一笔外快。”
“现在的时间很宝贵,你不能这么浪费。”宋瓷的声音仍旧严肃。“我个人很不建议这么做。”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听见对方在问她位置,她叹口气,对待认真起来的宋瓷一点拒绝的能力都没有,只好小声说,“我等会把地址发给你。”
对方说好,便挂断了电话。
郁每把手机收回口袋,又回身去问经理自己的工作任务。
女人笑笑,说:“是这样,我们现在店里缺少人气,你就负责当模特,只要坐在窗边看书就好。”
郁每脸上浮现荒谬到不可置信的神色,然后又听得对方镇定自若的说,“就是背课文也行。”
这句似乎还是程撤的原话,他到底给自己找了份什么诡异的工作?
她疑虑重重的走到某一扇窗前,桌上恰好多放了一盏灯,似乎还是专门特地放在那里迎接她的,是全店铺内最明亮的一处角落。
真是很感谢了。
她坐下来把象征性带的几本书掏出来,倒没想到这些居然真能派得上用场。
只是莫名承蒙的好意似乎没有就此停止,很快,经理又过来问她有没有吃午饭,店里还在提供免费的午餐。
郁每的确是饿了,也没有拒绝,在吃下东西后,她开始着手复习。
只是过不了一会儿,门外有顾客进来,她想下意识帮忙开门,却被其他店员抢先一步。
对方仍旧用友善眼神示意她不用管。
郁每讪讪回到位置,却再次收到一杯热茶。质疑的眼神送过去,店员却恭敬微笑说,“辛苦了。”
嗯,坐在这里当摆设,是挺辛苦的。
她嘲讽的想。
晚上九点钟,店内准备打烊,经理出现跟她笑眯眯打招呼,手里拿着一份打包好的甜点。
“回去把这个带上吧。然后把银行卡号给我一下,为了后面给你发工资。”
郁每愣了一下,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钱拿,便吞吞吐吐的说:“我没有银行卡。”
经理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想必也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但专业性让她维持了表情的稳定,“那么,现金可以吗?”
她点点头,刚想道谢,背后却出现一个声音,“没关系,我这里有银行卡。”
高个清瘦的男生很直接的从后面走过来,“报我的卡号吧。”这声把女孩吓了一跳,他自己也觉得些许突兀,又低声道歉,“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郁每回头吃惊的看着他,“你...居然真的来了?”
宋瓷没搭腔,从外衣兜里掏出手机,然后利落报了一串数字,仿佛电影中的商务人士。
经理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在问这样真的可以吗。
她看了一眼宋瓷,半晌点头算是同意。
待一切处理完毕,两人无言的一起走出购物广场,门外的冷风吹的肆虐,郁每忍不住裹紧了校服外套,把手深深插回口袋以获得一点温暖。
宋瓷走在前面,过了一会儿回头,语气很平淡,“以后要是没钱,你应该第一个想到同我借。”
郁每踌躇,“在这里其实也可以复习,店里不是很忙的。”
宋瓷似是不满的抿了抿嘴,“你知道今年竞赛的压力有多大么。你和我,很有可能都踏不上这条方舟。”
她没说话,他说的是事实,而自己也确实是走投无路。
男生在寒风中没有丝毫瑟缩的姿态,他仍旧站的很直,看向她的眼神毫无暧昧,却很坚持。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来往的车辆经过鸣笛,示意他俩可以搭出租。
宋瓷回过神,掏手机叫车。
郁每没有跟他客气,这是两人多年的默契。
无言的等了一会儿车,郁每觉得有些尴尬,主动跟他谈起最近学习的事情,宋瓷也很自然的应和下去,只是语气仍旧很淡,似乎还是有所不满。
不一会儿软件提示车辆已到达附近,但司机却打电话来说附近堵车严重,希望更改上车点为对面路口,宋瓷挂了电话后,郁每便跟在后面。
只是在经过某个拐角处时,她被一只手很突然的拽住,没上成车,人却被很突然的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她差点叫出声,扭过头,肩膀被折过来,然后被一道高出一头的黑影遮住。
熟悉的气息迎面扑来,十分不妙。
“想去哪儿。”程撤一双眼眸在路灯下很亮,语气却带着捕获的愉悦,“你找人来接你?”
“你在这跟着我?”郁每讶异的低声问,缓缓的后退。
程撤抬眉,那又怎么了?
“而且,你...”她的眼神下移,更惊讶的看着对方手里燃烧的一条烟。
由于太过震惊,郁每胸前咚咚直跳,又是几天没见,他变化不大,只是莫名好像又瘦了不少。
“不怎么抽。”程撤吐出烟雾,橙红色光一闪,又灭。“他是谁?”
郁每解释的心虚的莫名其妙:“他,他是我初中同学,”
“哦。”程撤像是不在意,又很快把眼神移到另一个方向,“那你,工作还顺利么。”
塔没说话,如果当个摆件都不能顺利,那她可能也没什么本事了。
诡异的沉默氤氲在两人中间,相遇来的太莫名其妙,谁也没说话,互相似乎仇人也似乎友人似的瞪着对方。
只是他伸手捏了她的下巴,突然把这个对视方向引到一个让人失魂的角度。
郁每感觉自己大脑的某处就要停止运转了。
只是几秒后,电话铃声打破了这阵沉默。
她被惊醒一般举起手机,原来是宋瓷打来了电话。再一回头,道路附近的男生正举着手机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人。
宋瓷多半是发现她不在了。
郁每赶紧按下接通键,刚要说点什么,却被对面的一只手很轻松的抢过来。
程撤微微一乐,颊边露出好看的笑容,松开了碰她的手,又像是故意恶作剧似的对话筒低声说道:“别打了,朋友,她马上就走。”
郁每失语了,只能楞楞地听着。
但也就是这一瞬间,她又觉得他笑起来时的眼睛特别像弯的月牙,让她觉得耳鬓间嗡嗡作响。
只是把这句话说完,程撤就很快把手机扔回到主人手里,很干脆的只丢下一句话。“再见。”
说完他就扭头离开,像来时一样突然,令人感到莫名其妙。地面一晃而过的影子,就像激发态衰减时的图像,消失在了马路轴线末端。
原地只留下她一个人,突然想起他古怪的微信名镇痛剂,一阵阵灼热莫名在耳畔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