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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谜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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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们乱糟糟的闹成一团,级部主任刚要下山,结果听见骚乱声后扭头回来。
谁料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彻底惊呆,脸上的表情仿佛职业生涯已经结束。愣了两秒,哆嗦着掏兜,结果看到自己没电的手机头都大了,骂了一声,又大声叫周围学生打电话叫救护车。
现场陷入史无前例的混乱。
毕竟,谁也想不到,一个小时前还在大家面前表演节目的系花又会在大家面前跳下悬崖。当事人的身份全校皆知,戏剧化程度能在学校流传十年以上。
最后先一步到达的是消防队,好在辛晓禾摔下去的地方并不是很崎岖,救援的速度很快,五分钟后,她就被抬到了担架上,再被安排下山。
学生们自此被严加管束,主任生怕其他人再有闪失,像护着幼崽的母鸡一样看着大家一步步离开,把忐忑不安写在脸上。
等到终于来到山脚下,等待已久的救护车敞开,几个医护人员跑下来,简单的查看了一下辛晓禾的伤情后,利索的给她戴上了氧气面罩。
所有人面色都是一凝。
临出发前,护士问道,“有人一起陪同吗?”
“老师,我。”一个声音在人群里响起。
主任一听回头看去,认出眼前的女生是郁每,辛晓禾的姐姐。在这紧要关头,他便毫不犹豫的把人拉过来:“来,你快上车。”
但只是这样还不放心,再看看身后,也不敢同意学生们自己回去。
就在主任犹豫的时候,又有人很自然的站了出来。
程撤平静从容的说,仿若一个规矩的好学生:“老师,我可以去帮忙。”
主任自然早就认识这位学年第一的男生,毕竟他也是经常在国旗下领奖台上发言,于是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那你要注意安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到学校后马上就去医院。”
周围的学生们面面相觑,但没人开口反驳这件事。
大家心里都各揣想法,这要是主任知道辛晓禾冲动的原因,肯定不会让程撤上车。
而在车上的郁每咬着下唇,不得以给程撤让出一个位置,只是她此时心里乱糟糟的,容不下别的念头。
辛晓禾躺在担架上,双眼紧闭。
凌乱的头发上缠着树枝与血迹,与之前的盛气凌人的样子完全不同,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郁每的心咚咚直跳,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整个人仿佛被放到木架上火烤。
假如妹妹出事,她不敢想象自己会遇到到什么境地。
他们或许会迁怒于她,将她驱逐出家门,也或许会从此对她不闻不问,但是也一分钱都不会再出。
不论是哪种,听上去都像致命打击。
一路少有堵车,不到半小时就到了最近的医院,辛晓禾被推进了急诊。
程撤垫付了费用,利落的刷卡。
虽然知道对方应该不太在乎,但郁每还是镇定的说,“等会我爸来了,会还给你。”
“好。”程撤挑眉,“但是,你得谢谢我。”
她这次很听话的说了声谢谢,但像是无意识下说的。然而程撤却突然收回嘴角的弧度,很难得的又安静下来。
郁每没有心思去揣测缘由。急诊室正在忙碌,四处都是人群拿着一摞摞化验单奔波的身影,伴随着若隐若现的滴滴声,十分嘈杂。
隔壁是重症监护,住满了生命垂危的老人和一部分年轻人。看上去,随时都有失去生命的可能。
她的手心悄悄的出汗。
半小时后,级部主任从学校赶来了,顺便带来了辛晓禾的家长。
当然,他们也是郁每的‘家长’。
这对刚刚下班的夫妻,听闻二女儿出事之后,分别从各自工作岗位赶来,看到进进出出的医生后,把心急如焚写在了脸上。
级部主任一路都在解释原因,但是两人似乎没有心情听下去,两人都清楚,女儿不可能突然做这么出格的事。
尤其是继母。她本来长相就偏阴沉,现在由于情绪的低落,更有些怕人。
郁每试图象征性的解释几句,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口,只能躲在所有人的后面试图逃避。
但程撤似乎毫不在意这些,他很得体的上前,对级部主任与两位家长说明情况,并把手中拿着的化验单递给了对方,就像一个靠谱的成年人。
父亲和继母此刻没有心思去管她,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之后,又继续听眼前的男学生讲话,表情愈加的糟糕。
郁每的心情分外低落,她畏缩的躲在人群后,不敢出声。
不一会儿,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病房外守着的几个成年人注意力被吸引,迫不及待上前询问情况。
医生早就见怪不怪,他面无表情的告知所有人,“病人的状态平稳,但是身上有多处轻度骨折,尤其是脑部颅骨有折损,树枝轻微穿过眼部,伤情还要后续观察。”
把话说完,他就毫不留恋的拿着手里的化验单走向另外一个方向。
众人中间弥漫着死寂一般的静默。尤其是两位父母,都是怔在了原地。
只是,在教导主任开口缓解气氛之前,继母突然冷冷开口唤郁每的名字,那张本就阴沉的脸上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黑雾。
郁每僵硬的把身体转过来。她已经想过最坏的打算,但也记得继母一向好面子,应该不会在外人面前给她难堪。
然而,这个想法是幼稚的。
继母平静的语调让人不寒而栗,“晓禾这次怕是赶不上集训营了,你得赔我女儿的未来。”
面前女人的涂着口红的上下唇一张一合,说出让她难堪又窒息的话。
郁每一个字也讲不出口,只感觉周围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级部主任觉得自己无法视若无睹,“这位家长,话可不能这么说,郁每同学跟这件事没关系,况且集训营的事情可以耽误,孩子的身体最重要啊。”
然而继母却丝毫听不进他的话,眼底浓稠的恨意愈发强烈。
“已经两回了,上次晓禾出事我就没有找你的麻烦,这次又来。作为她姐姐,怎么可能一点责任都没有。是不是你把她推下去的?毕竟你从小就嫉妒妹妹,做出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她边说着,边走近郁每,“你干脆直接承认吧,是不是想害我女儿,我真的遭了天谴,养了个这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郁每被迫与女人四目相对,脸也被对方的手捏了起来,她的喉咙处仿佛传来窒息和疼痛,小时候被掐住脖子的画面和被抓着头发往墙上撞的画面一股脑儿的袭来,那,是一片混乱的黑雾,逝去的疼痛感像流沙一样钻进脑子里,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很多话她憋在心里,却不敢说出来。
我没推她,是妹妹自己做的。
我也从来没抢过她的东西,是她冤枉我。
你们自己把女儿养成这样,却来怪罪我。
郁每胸膛起伏,眼神着闪烁只憋出几个字,“不是,我没有推她。”
却听到一个声音传来,是程撤平静优雅的开口,他得体又礼貌的打断所有人:“叔叔阿姨,你们误会了,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继母不认识这个年轻男生,便毫不客气的质问:“什么意思?这事跟你有关?”
教导主任也很困惑,“不对,她不是意外掉下去的么?”
郁每紧紧盯着他,手心微微出汗,这位麻烦精又要做什么。
程撤却仍旧轻松的陈述,“晓禾,是因为跟我告白失败,才想跳楼的。”
话音刚落,所有人惊讶极了。
郁每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这,现在提到早恋这样严肃的问题,跟作茧自缚有什么区别。
“这怎么可能,我们家晓禾一向是很乖的孩子,绝不可能早恋。”事发突然,父亲也忍不住开口责问,“你有什么证据就说这种话。”
程撤只是悠悠说道,“这件事不是第一次,我有一些情书,想必你们也一定特别想读。”
几个成年人尴尬的对视,彼此沉默了。
程撤置若罔闻,打开手机相册,里面全都是聊天截图,而且很大一部分,是辛晓禾一个人疯狂的自言自语。
两位父母疑惑的接过手机,很快注意到,头像和昵称的确都是自家女儿,甚至还有他们熟悉的撒娇口癖。
只是里面全是辛晓禾发来的露骨挽回的话语,口吻间,竟是近乎哀求想主动跟眼前男生上床发生关系的信息,甚至还夹杂着一些污秽不堪的讨论。
证据确凿到让人哑口无言,仿佛就是事先精心准备。
除了程撤,几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而本人则若无其事的将手机收回,坦然的看着几个成年人脸上的精彩。
在历经诡异气氛长达五分钟后,教导主任终于忍不住试图解释,学校抓早恋很严格,任何人都没想到居然会出这种事,但没人听他的啰嗦。
郁每用看疯子的眼神望着程撤。早恋的苗头对于高中学生的严重等级,堪比作弊打架,可能还在手术的辛晓禾更想不到,自己能在父母和老师面前彻底的社死。
时间过的比一个世纪都长,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医院,也完全不记得是怎么收场的。
虽然但没有挨骂和受罚,也没有背上处分就属实难得,但郁每仍旧心情沉重,她怀里抱着一堆药,慢慢拖着脚步走出大门,此刻,夜幕已经降临。
只是旁边的肇事者似乎状态不错:“怎么样?我帮你报仇了。”
郁每无言以对。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做事方式,让她迅速从短暂的迷惑中清醒过来。
让她认清眼前这人本质丝毫未变,他还是之前那个人性缺失的程太子,做事不择手段,唯乐是图。
“不要等车了,我可以送你回去。”程撤看了一眼拥堵的路段,微蹙眉头。
她烦躁的望了对方一眼,不说话。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程撤玩味的看着她,“难道,你就不恨她么。”
郁每把用力的踩了一脚地面的落叶。她当然恨她,但更恨的人就在眼前。
如此一来,问父亲要集训营费用的幻想,多半是破灭了。不仅如此,她本就岌岌可危的家庭环境也动荡不安,坏心情的父母会做出什么事,她再清楚不过。
事态就像一锅粥,她的未来,基本上快被眼前这人毁了。而事实证明,她也已经被真正的坏人感染了。
“那个。”
程撤微微低头,看到女孩死灰里冒火的神情,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憋出来。
“你之前说的,那份甜品店的工作还在吗。”
程撤眼神动了动。
他低头,似是不介意的将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轻声说,“哦,它当然在了。”
而且迫于现实,她似乎必须马上成为一个坏人,而且要迫不及待的感谢这个神经病留给她的退路。
公交车远远的开过来,大批等待的人群提前凑到路边准备上车,一时人满为患。郁每看准了时机,随时准备逃离。
“我现在打算加入了,”她面无表情的说,“谢谢你,为我提供了工作机会。”
“那真不错。”程撤微微一笑,“所以,你决定去了?”
“嗯,自力更生,没什么不好。”郁每平静的说。
“怎么,你很难接受么?”他挑起一边眉毛。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郁每打算更加直白。
“我么?”程撤扫视了她一眼。“因为觉得有意思。”
“……”
郁每眉头抽了一下,忍住想为自己争辩的欲望,两步并作三步抢先上了公交。
但在人流中勉强站稳,她还是忍不住回头想要再看一眼对方的身影。
此时却发现他已经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