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七年等你（又名：素锦）》乐黎

20、意外（6）

　　顾盼盼从始至终没有忘记牺牲我的身体以换取她宝贵新闻的机会。

　　瞧见万山踩着油门将车停在学校大门两百米远的高事故发生地的三岔路口，我刚才惊走的三魂尚未归位，又接连吓跑了六魄，我牙齿打颤，两腿发抖，我说：“盼盼，我哥在濯刀泉那地儿出车祸了，我待赶过去，你跟万山忙哈！”

　　盼盼专心用她略带散光的眼睛及略微弯曲的手臂摆出土木系探测地形的架势，甚为无视我的迫切：“乐黎，你看，花圃那儿是个死角，季绍衡开车过来，肯定意料不到。”

　　我心这刻像是放在炭火炉上炙烤，万分焦糊。

　　顾盼盼瞧我自个儿开了车门，一个拥抱过来把我搂得死死的，嗲声嗲气：“乐黎！”

　　我不得不第一次用力掰她的手：“盼盼，我下次再舍命帮你，好不好？我哥出事了，我哥真得不能出事。”

　　万山许是看出势态不一般，搭了腔：“你哥真的出事了？”

　　性命攸关的事儿，我哪敢玩笑啊，何况又不是别人，是黄克明，我嗓子干裂得一阵阵痛：“我哥他无照驾驶，在濯刀泉跟大巴相撞。万山，你帮跟万叔叔打个招呼好不好？不要抓我哥去派出所，你别看他长得像地痞流氓，其实他是个很好的人。”

　　盼盼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乐黎，你啥时候有哥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所有的爸爸里有一个爸爸跟我阿娘是青梅竹马，那个爸爸有个儿子，七年前去了美国，他今天刚回来，回来就撞车。盼盼，黄爸爸出事了，我不能再让他有事，我以后每天给你俩带孩子煮泡面都成，你们帮帮我哥。”

　　我想我脸色一定难看极了，盼盼皱着眉头，忘记了她出人头地的事儿，跟万山说去濯刀泉。

　　窗子外灰蒙蒙的烟灰，好似七年前那个雾蒙蒙的清晨，那天啊，就是那天啊，我做了这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错事，我永远都记得黄克明一脚踹开了房门，大喊“臭丫头”冲了进来，他喘着粗气，原本是要揪我去医院的，可那刻，他像被泼了冰水瞬间窒息了般，傻愣愣地站在床前，从未有过的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机械地走了出去。

　　等我揉着眼睛坐起来，我听到身边男人的问声：“几点了？”

　　我没有回答，俯到床边去捡地上的衣裳。

　　那个人追过来搂住我，小声跟我说：“我在岷德高中附近有套房子，如果你在黄家住的不愉快，可以搬过去住。”

　　我不晓得跟他说什么，我只是默默地穿衣服，从内衣到内裤到洁白的礼服。那个人忽然直起光裸裸的上身，两手扶住我的肩，五官凑近我。我毫不犹豫拿掉他的手，躲开了他的亲吻。等我拖着高跟鞋走到长廊，长廊已没了黄克明的影子，等我下了电梯走出宾馆，广场大街只有扫地的阿姨跟殷红色的出租车。我拦了辆车回了家，可无论我如何叫门，始终没人应答。然后，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凉飕飕的风，卷走了满地的喜红，有人气喘吁吁地吼我：“你怎么在这儿，黄叔昨晚为了找你，撞了车，现在医院抢救......”

　　黄克明不见了。

　　万山开车回去的时候，濯刀泉路口已畅通无助，找不到任何大巴的影子，找不到黄克明的影子，好像车祸从来不曾发生。

　　车厢里静默片刻，万山率先从疑惑中醒来，掏出手机，一键拨了过去，少顷，电话接通，他礼貌陪笑道：“李叔，是我，万山......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您咱们学校濯刀泉这块刚才不是出了点交通事故吗，你们交警大队打算怎么处理啊......什么？”万山瞅了我一眼，我心顷刻提到嗓子边缘：“没发生车祸？......噢，是这样的，我同学她刚才跑到我面前说她看到我一哥们儿在濯刀泉出了事儿，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好，好，改天到我家来，我带我媳妇回去，让我媳妇敬你老两杯......”

　　万山挂了电话，他跟顾盼盼面面相觑，看我。

　　我眼眶里本来潮湿一片，霎那间干燥得像撒哈拉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