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棠木酿酒

2、救命

　　今年奈城的春格外阴晴不定。
　　前几天还冷得让穿着厚棉衣的人直哆嗦，这几天天气就突然回暖，结果下午过了一场雨，温度随之骤减，人们纷纷在短袖外面添上外套。

　　正是放学的时候，学校门口，鸣笛声，人声混在一起，一片嘈杂。

　　有的家长一见到自己穿着短袖校服走出来的孩子，立即拿着外套迎上去，裹在孩子身上,关心地问：“这鬼天气，降温降得厉害，早上我让你穿外套，穿外套，你就是不穿，现在好了吧，冷不冷啊。”

　　“妈，我真没觉得冷。”正是十几岁的年纪，身强体壮。推开家长递过来的衣服，他们拌着嘴，并排着往家的方向走。

　　一墙之隔，曲依蹲在地上，身上不仅没有御寒的外套，沾满泥点的短袖衬衫上还多出来不少破洞。

　　水坑里的水早已将曲依全身的衣服打湿，粗糙的沙砾粘在曲依裸·露在外的小臂上。她紧紧抓着胸前的那块衣服，蹭到墙角边上，尽可能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你躲个屁啊，我让你动了吗？”陈陆星拿着剪刀，朝曲依走近，狠狠地往曲依的尾椎踢了过去。

　　曲依没有任何防备，直直朝前扑过去，膝盖手肘作为支撑点，在接触到粗糙水泥地的那一刻传来刺骨疼痛，但是这些支撑抵挡不住下滑的趋势，往前顺势一蹭，皮肤与地板发生摩擦，曲依的皮肤火辣辣地泛着疼，身后被陈陆星踢过的地方也麻麻的。

　　她闭上眼，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匍匐在地上，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背后的衣服上全是破洞，侧面隐约露出起伏的胸部线条。

　　身后随即传来刺耳的嘲笑声，“诶呦，看看我们的高冷女神，啧啧啧，没想到有这样一面啊，真骚，一看就没少被日过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身上强烈的痛感模糊了周围的声音，曲依倒吸凉气，顾不上那些刺耳的话，脑子里只剩下了本能的痛觉反应和求生意识，但是她又知道自己跑不了，绝望便乘势袭来。

　　【疼】
　　【好疼】
　　……
　　【好想逃跑】
　　【！】
　　【救命】

　　陈陆星从同伴的笑声中获得了莫名的快感，她走上前，心里不可遏制地产生想让曲依再狼狈一点的想法。

　　她蹲下，把曲依身后衣服上仅剩的连接部位剪开，起身，用脚把他们挑开，泄露一片光华。

　　曲依的身材很好，背部线条纤细匀称，只不过腰间背上，有不少淤青紫斑，在旁边嫩白肌肤的衬托之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曲依还没从疼痛中缓过劲来，就觉得背后一凉，她甚至来不及伸手去将背后的皮肤用破布遮住。

　　“啊！”

　　陈陆星重重地踩在曲依背上的淤痕上，又用力揉了揉。曲依一时没忍住，痛得叫了出来。

　　“叫得真浪啊。”陈陆星闻声，发泄般地又抬起脚重重地踩了几下。

　　曲依疼得在地上弓起后背。

　　“真他妈像条蛆。”陈陆星淡淡地评价道。

　　嫌恶地看了一眼，她转身对着身后的那几个女生，得意得笑了笑，“蛆怎么会穿衣服呢，你们说是不是？”

　　“蛆没有手，让我们来帮蛆脱衣服吧。”

　　那几个女生闻言走上前，抓住曲依的肩膀把她抬起来。

　　曲依挣扎着，使劲将身子往内收。那群人不依不饶，

　　“起来！”

　　“挣扎个屁啊，又不是没露过，骚货。”

　　“……”

　　混乱之中，身体逐渐被掰直，曲依慌张地开始出声求饶，带着哭腔，“别弄我了，别弄我了，放过我。”

　　施暴者恶念上头，哪里会理睬弱者微弱不可闻的请求。

　　他们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曲依只能抱紧自己胸前的衣服，与他们对抗。她的手指被她们拽着，一根根往外掰。

　　胸前的布开始向下滑落，曲依终于忍不住，眼泪滑落，泪水掉到了周楠的手上。

　　周楠惊奇地大叫，“呦，婊子哭了。”

　　“婊子也会哭啊，不装清高了啊？”一个女生一边说着一边拍拍曲依的脸。

　　听到这个消息，那堆人围着曲依的脸，你掐一下，我打一下。围着自己的战果，十分得意地欣赏起来。

　　曲依想向后躲，但是她稍一动，后面就会伸过来一只手，扶着她的脑袋往前用力一推。

　　一阵晕乎乎的劲上来。

　　曲依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被人紧紧围着，视线被蒙蔽，只有乌压压几只大手在她面前晃动。

　　【好窒息】
　　【快呼吸不过来了】
　　【有没有人可以救救我】

　　“怎么，你喜欢哭啊，要不要老子也让你哭一下？”一道富有磁性的低沉声音从巷子口传来，随后帆布鞋摩擦地板的声音接近。

　　那几个女生立即闭嘴，没再出声，看到是方柏书，她们向陈陆星投去求救的眼神。

　　没听到回答，方柏书又重复了一遍问题：“说话啊，哑巴了？要不要老子帮你哭出来啊？”

　　曲依闻声抬头，透过面前围住她的人群缝隙看向他。

　　缝隙不算大，曲依看到他时，他是和他身后背着的落日余晖同时落入曲依眼里的。

　　落日柔和光明，可方柏书身上的气压低沉阴郁。

　　光是慢慢靠近，没有多说话，就将原本欺负她的那几个女生，吓得乖乖站在原地不敢乱来。

　　随着方柏书的慢慢靠近，那几个女生也慢慢向后退。乌糟糟的包围圈涌入新鲜空气和明亮的光线，曲依感觉自己像是突然被人从深不见底的海里一把捞起来，窒息感一下消退。

　　她能呼吸了。

　　“方爷啊？”陈陆星见来人是他，毫不慌张，扭着腰肢走向他，“怎么，来看我们整婊子啊？”

　　方柏书瞥了瞥曲依四周，发现女生原本的校服衬衫，已经破烂成看不出原型的几块布，散落在地上，而最后的一块攥在曲依的手里，被她用来遮挡住自己。

　　视线上移，他看见女生泪眼婆娑，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眼神又非常呆滞麻木，满是绝望与无助。他皱皱眉，本来打算抬脚离开。

　　一些画面在方柏书脑海飘过，他突然调转方向，那一脚直接踢在陈陆星的肚子上。

　　陈陆星疼得倒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方柏书你在干什么？”陈陆星愤怒地大喊。

　　方柏书没理她，拉开身上黑色运动外套的拉链，脱下来拿在手上，冷冷地看了几眼还在曲依附近的人。

　　那几个欺软怕硬的立即躲得更远了一些。

　　方柏书把手上的外套扔向曲依，随即移开视线。

　　想起身后还跟着几个男生，他背过身去，揽着他们的肩膀，将他们调转了个方向。

　　宽大的外套盖住了曲依的头，曲依愣了一瞬，没反应过来。

　　难道她是看错了吗？
　　难道那不是方柏书？

　　方柏书可是刚转来，一个月不到就把之前的校霸收为小弟的新校霸啊。

　　他，在干什么？

　　方柏书发觉身后没动静，偏了半个头，看到他黑色外套盖住的地方一动不动。

　　他皱皱眉，心里隐隐生出不好的想法。

　　那个女生是晕过去了，还是……

　　方柏书走上前，掀开黑色外套，看到曲依依旧保持着他第一眼看到她时的姿势，呆坐在原地，他暗暗松了口气。
　　“喂。”他出声叫她，“干嘛，傻了啊。”

　　“嗯？”

　　“把老子的衣服穿上啊。”

　　方柏书的语气里带着命令和不耐烦，曲依不敢多说，只听话地依着他的意思行动。

　　而且她现在确实很需要一件外套。

　　“哦。”

　　这回，方柏书的脸贴在了曲依面前，她就算再不信，也得接受这个现实。

　　那就是——新任校霸插手了这场欺凌，并且，救下了她。

　　被方柏书盯着，曲依有些不自在，因为手肘上的疼痛，曲依的行动慢腾腾的。

　　也就是因为这样，给了爬起来的陈陆星机会。

　　“前面的弟兄们，回头看蛆喽！”陈陆星一把扑上来扯住曲依胸前的布，用力往下一带。

　　曲依原本已经卸下防备，手上拽着布的力气早就松了不少。现在被那么奋力一扯，布随力滑落。

　　“哈哈哈哈！”陈陆星见状在一旁高声尖笑。

　　那几个男生闻声转过头来，对着这边吹口哨。

　　不过在那些男生转身之前，曲依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怀抱。同时，也是一个十分温暖的拥抱。

　　面前的人拢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头上，用短袖衬衫遮盖住的那一部分手臂和肩膀，微微将曲依包在里面，手向后悬在半空，没有直接触碰到她的皮肤，却完美遮蔽住了身后那群男生的视线。

　　曲依在其中，瑟缩着不敢动。身体微微战栗，闭上眼，不想再接收周围的任何动静。

　　她很恐惧，但是她除了能做出情绪反应以外，没有能力反击和保护自己。
　　她明白，只要表现出一点不快的情绪，都会加重她接下来所承受的东西。

　　陈陆星跪坐在地上，赶忙掏出手机，打开相机想要对着这边找角度拍照。

　　方柏书发现了，他瞪着陈陆星。陈陆星却完全不在意他的眼神警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着这边一通狂拍。

　　“妈的。”方柏书低吼一声。

　　他收回悬在后面的手，一边用自己的怀抱替曲依遮蔽，一边摸索着找到外套的拉链，然后一把将拉链拉到最上面，替曲依把帽子戴上。

　　做完这些，方柏书立即站起来，对着陈陆星又是一踢。

　　巷子不算宽，陈陆星后退几步撞上墙，而后侧身倒在地上，手机滚落到一旁。

　　感受到疼痛，她立马哭出声来求饶：“别打我了，别打我了。好痛，好痛。”

　　“你他妈原来也知道痛啊？”方柏书怒气上涌，对着陈陆星又是一脚。

　　陈陆星哭得更加凄惨，拖长尾音，“好痛啊，救命，别打我。”

　　方柏书没有继续下去，他捡起陈陆星的手机，又一把捞起眼眶发红的曲依，拖着她往巷子外走。

　　走之前，他恶狠狠地对那群女生交代：“都他妈给老子安分点。”

　　其他女生皆是默默点头。只有陈陆星，在听到这句话时，凄惨的哭声一转，化作尖利的笑声，回荡在巷子里。

　　疯了。
　　曲依只能这么描述陈陆星那帮人，尤其是陈陆星。

　　“方爷，今天这玩的是英雄救美啊？”走在路上，原校霸沈一鸣调侃道。

　　方柏书没答话，停下脚步，倒是问起了他们问题，“看到了没有，什么颜色？”

　　“什么，什么颜色啊？”沈一鸣没明白过来。

　　方柏书仰起下巴，看向沈一鸣身后的王昊，“你呢，看没看清？”

　　“什么东西啊？”王昊不理解，“难道方哥说的是陈陆星的脸啊？我出来之前看了眼，是青的，估计被气得够呛。她应该没想过自己都快毕业了还会被欺负吧，哈哈哈哈哈。”

　　沈一鸣闻言，笑容僵住。

　　方柏书看他们的反应，又回忆了一下刚刚自己搂住曲依的速度，猜想应该是没让他俩看见什么，于是挥挥手跟他们道别，“走了，今天就到这吧。”

　　“方爷不去网吧了吗？”王昊出声。

　　“不去了。”方柏书拎着曲依，往跟沈一鸣他们相对的方向走。

　　方柏书一米八的个子，迈出的步子很大。

　　曲依脚受伤了，走的每一步都很疼，但是她又不敢吱声，只能忍着疼痛跟上方柏书的速度。

　　走了一段，方柏书觉得已经离秦一鸣他们够远了，就松开拎着曲依的手，站在她身前，“家往哪边走？”

　　曲依指了指身后的方向，“往那边。”

　　方柏书觉得有些糗，抬手蹭了蹭鼻子，“哦。”

　　曲依没敢再麻烦他，连忙出声道谢想跟他分别，“今天谢谢你了，我先走了。”

　　说完，曲依还朝他鞠了个躬，生怕态度不好得罪他。

　　做完这些，曲依转身离开，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挪到巷子口附近，曲依脚步慢了下来，她不知道陈陆星她们走了没有。

　　今天方柏书为她出了气，她算是把陈陆星彻底惹怒了。今后要是再落到她们手上，自己会很惨吧。

　　曲依停了下来，不敢往前走。

　　“干嘛，不想回家了？”方柏书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