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侍卫他又在哄王爷了》枕庸

26、猎鹰

　　“王爷！”

　　就在檀长信打算领着冬隅上台入座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跑了下来。

　　是池敬归。
　　他是武将，如今人又在洛都，来参加鹰扬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檀长信也知道今日能见到他，只是没想到池敬归会这么兴奋。

　　年轻的校尉一身轻甲，冲檀长信招手的时候笑得异常灿烂，那张本就英俊的脸上因这笑容多了几分亲和，连冬隅都看呆了。

　　趁着池敬归还没有跑到跟前，冬隅就轻轻垫了一下脚，也凑到檀长信耳边说：“池校尉好快乐。”

　　檀长信想说没有你快乐，话没有开口，池敬归就已经在他们两个人面前悬崖勒马。

　　好在是没有撞上来。

　　池敬归站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拉起檀长信的手左顾右看，又扯着檀长信轻轻转了一圈，若不是被冬隅警惕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他恐怕要在靖王殿下尊贵的臀部拍上一拍。

　　见檀长信行动自如，气色似乎也很不错，池敬归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终于放下了心。
　　“王爷没事就好，我生怕您的伤养不好会留下什么病根儿。”

　　檀长信知道他心急，见状自然也没有取笑，而是宽慰道：“放心，冬隅照顾妥帖，早已经好全了，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严重。”

　　冬隅暗暗瞪了他一眼。

　　不等池敬归说什么，檀长信便拉着他走到看台旁的僻静处，问：“出什么事儿了，怎么你见到本王这么快乐？”

　　是冬隅的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有些小孩子气。

　　但池敬归是真的很快乐，快乐到没有听出檀长信素来对人淡漠的性子竟是说出了这样俏皮的话，而是用手心一拍手背，说：“王爷您不知道，就在您来之前，端王因您的事惹了圣上不快，被圣上调换了他手上的禁卫。”

　　“哦？”
　　檀长信略感意外，穿过重重人影看了依旧黑着脸的檀裕霖一眼，又联想起方才仁元帝对自己的关切问怀，最终冷笑一声，“那倒是个好消息。”

　　池敬归也笑，余光瞥见几乎到齐了的文武百官，又问檀长信：“今日猎鹰，王爷下场吗？”

　　檀长信不答反问：“你呢？”

　　“圣上让属下领了储备军的差事，要协管此处的安全，今日恐怕是不能下场了。”

　　檀长信眯了眯眸子，像是没有听到自己可以借鉴的话而有些失望，但很快又笑了笑，直言道：“我也不去，我带小孩子看热闹。”

　　说完一指身后的冬隅。

　　冬隅方才忙着端详那群新入仕的武试举子，并没有把檀长信和池敬归的对话全部收到耳朵里，此时看到檀长信指自己，便瞪着一双大眼睛懵懂地“喔”了一声。
　　他很诚恳地发问：“王爷说什么，什么小孩子？”

　　檀长信便没有再答了，嘴角含笑，转身迈上了看台。

　　冬隅的第一反应是立刻跟上去，可抬脚的一瞬间又听到了池敬归近乎隐忍的笑声。

　　他回头，见池敬归笑得脸都红了。

　　“池校尉，您笑什么？”

　　池敬归几乎要笑得站不直腰，与冬隅说话时完全是逗孩子的语气：“就是你这个小孩子啊！”

　　——

　　檀长信很快在一片寒暄声中入座，却自始至终没有看檀裕霖一眼，叔侄两人终于因为那二十板子结下了深仇大恨，当着群臣百官的面儿竟连个招呼都不打。

　　于是檀裕霖的那张脸变得更黑了些，从二百两银子升到四百两银子。

　　场上风大，檀长信端详着面前的果盘，见一盘水灵灵的葡萄都被染上了风沙，索性摘了两颗，用帕子小心翼翼地擦干净上面的尘土，然后袖口一垂落，将那两颗葡萄塞到了冬隅的手心里。

　　冬隅笑眯眯地接了，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王爷！”
　　然后装作要打哈切，抬手拢到自己的嘴唇上，将那两颗葡萄填到了自己的嘴巴里。

　　甜得发齁的汁水瞬间在齿缝中炸裂开，顺着喉咙一直留到胃里，冬隅却觉得自己仿佛尝到了攻击性的甜味。

　　像递葡萄的王爷。

　　檀长信不方便回头看他，但他可以想象出冬隅的样子，小脸被葡萄塞得鼓囊囊的，为了不露馅，只好努力地闭紧嘴巴，而牙齿与舌头却在口腔里不安分地卷动，直到它们齐心协力将葡萄揉捏成汁水。

　　他甚至可以听到冬隅喉结一滚、将葡萄吞咽下去的声音。

　　“好吃吗？”檀长信悄悄问他。

　　冬隅下意识想要点头，很快就反应过来王爷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于是努力地将口腔中的另一颗葡萄嚼碎咽下去。

　　他想说：很甜，王爷再给我摘两颗。

　　可还没有等他开口，手心里就又被塞进来了什么东西。

　　冬隅垂眸一看，又是两颗被擦得干干净净的葡萄。

　　贪嘴的小侍卫刚刚吃了四颗甜葡萄，仁元帝就已经喝完药回来了。

　　冬隅只看到仁元帝坐在上首，边咳嗽边对等候多时的那群武进士说了许多关切的话，文绉绉的言语令冬隅有些犯迷糊，他恍惚中觉得那好像与他方才关怀檀长信的话差不多。

　　冬隅失去了继续听的兴致，趁人不备戳了戳檀长信的肩胛骨，试图让他在给自己递两颗葡萄。

　　肆无忌惮。
　　贪心不足。

　　檀长信在心里想出两个成语，随后便任劳任怨地用帕子擦拭起那整盘的葡萄来。

　　冬隅觉得与其说王爷是带自己来看热闹的，不如说王爷是带着自己来吃葡萄的。

　　一直等到他们专心干掉了小半盘葡萄，仁元帝那番体恤臣下的话才总算说完，武子们其实也听不太懂，但还是做出一副谢主荣恩的样子，感激涕零地磕头谢恩。

　　仁元帝：“每年一期鹰扬宴是我朝传统，擢选的皆是武考中的姣姣之才，今日猎鹰，诸卿尽管大展身手，朕就在此拭目以待！”

　　武子们又磕头。

　　太监会意，一声吩咐，远处便有人打开了关鹰的囚笼，上百只鹘鹰嘶鸣着冲上天际，羽翅拍打寰宇的声音似乎传来声声震动，敲击并审问着人心。

　　这点不适很快就被冲散了。

　　下首的太监举起雕翎箭，一一分发到武子们的手上，隐约有惊叹的声音传过来。

　　檀长信眸光微动，再度越过人权看向那些捧着雕翎箭大放异彩的武子，透过那些年轻张扬的皮囊，似乎能够看到他们心头的一腔热血、和踌躇满志的雀跃。

　　未来有些人会是将才、帅才、甚至是守卫边关的一代名将。

　　檀长信忍下心头的感怀，低声问冬隅要不要吃点别的——葡萄快要见底了。

　　冬隅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吃的上了，他又戳了戳檀长信的肩胛骨，压抑不住兴奋地说：“王爷，有人猎到了鹰！”

　　话音落下，远处的密林中果然传来了一声凄惨的鹰鸣。

　　檀长信眯眼看过去。

　　很快就有禁军拎着一直鹘鹰从密林中跑出来，大声报出了那夺得头彩之人的姓名。

　　檀长信注意到了，叫闻樘。

　　有人夺下头筹，便有人乘胜追击，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密林中时不时便会传来羽箭破空的声音，多数会伴随着一声鹘鹰啼鸣，又有一多半会被禁军拎着跑出来，高声呼喊武子的名字。

　　这是荣耀，也是他们跻身这座朝堂的第一步，没有人会不尽心尽力。

　　檀长信注意的羽箭声并不响亮，在嘈杂的筵席上甚至很难听到，但冬隅每一次都能在羽箭离弦的那一刻准确无误地戳上檀长信的肩胛骨。
　　他的耳力实在是很好。

　　所有人都在默默计数着，等到一场狩猎就要结束的时候，才发觉猎到鹘鹰数目最多的人就是那个闻樘。
　　已经能够预见此人的前途不可限量。

　　“咚咚咚——”

　　三声鼓响传来，一场令众人翘首以盼的的鹰猎铿锵拉下了帷幕。

　　群臣伸长了脖子听禁卫点数鹘鹰的目数，少倾便有了结果，果不其然，魁首便是闻樘。

　　仁元帝道了句“好。”

　　先前早已说好，今日若是谁得了头筹，便会由帝王亲自授以一道封赏，但没人知道这道封赏是什么。

　　人群里的冬隅好奇极了，他微微弯腰凑到檀长信耳边，讨好地问：“王爷，您知道那道封赏是什么嘛？”

　　檀长信事先也不知情，但凭着对仁元帝的了解，略一思索就有了答案，他轻声道：“圣上看重天下英才在手，如果不出所料，应该会是一道授以官衔的旨意。”

　　冬隅刚点了点头，还没有直起身子来，就看到仁元帝身边的太监请出来一道圣旨。

　　尖锐的嗓音响彻在整个会场，竟是封闻樘为亲勋翊卫旅帅。

　　冬隅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发现这个官衔正六品，居然与池敬归不相上下。

　　冬隅轻轻地“哇”了一声，心想池校尉恐怕要被气死了。

　　群臣也都唏嘘不已，唯有闻樘恭恭敬敬跪接了旨意，一道“谢主隆恩”的声音分外敞亮，顺利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是一个着轻甲的少年，头发高束着，额前却有几缕碎发在额前凌乱地飞舞，他接旨的时候下意识抬头，露出了一张锋芒毕露的脸。
　　鹰眼、薄唇、剑眉，以及狼一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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