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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鹰扬 ...

  •   送走传旨的太监,回到檀长信房中端起那碗重新温过的药,眼看着檀长信坐在他面前微微张开了嘴,冬隅仍觉得有一种不真实感。

      “咔——”
      冬隅将药碗重重一搁,碗底与桌面相撞,倒是将檀长信吓了一跳。

      那张等着被人喂药的嘴终于合上,笑眼看向冬隅。

      冬隅整个人都窘死了,此时被檀长信盯着看,竟不由地起了一种被人戏弄的感觉,良久之后,他的脸颊微微鼓起,冲檀长信“哼”了一声。

      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檀长信压住自己心里止不住的笑意,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抬手托着下巴问:“怎么了,王爷又骗你了?”

      骗自然是没有骗,但冬隅想起自己刚才在屋里大骂仁元帝的样子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好不容易躲了檀长信近半个月,也几乎要将檀长信那天说的话给忘干净了,可偏偏一道圣旨就让他冲动地现了原形。

      冬隅愤恨地想:怪仁元帝。

      又掀起眼皮看了檀长信一眼,见那人正控制不住地露出一个阴谋得逞的笑容,又在心里添了一句:怪王爷。

      “那天说的话……”檀长信却在这个时候沉吟出声,冷不丁地扯回了冬隅的思绪,他十分认真地说,“纵使你故意装作听不懂,本王也要告诉你,那天说的话都是真的,没有骗你。”

      冬隅神色慌张,很快就躲开了檀长信炽热的视线。

      见冬隅太过逃避这个话题,檀长信不知道深一层的原因,只当他年纪小,心里也愿意把他当孩子宠。

      于是许多话都没有继续说下去,檀长信伸手,同之前一样捏了捏冬隅气鼓鼓的脸颊,松开的时候已经在那片皮肤上留下了一小片红印。

      檀长信又有些心疼,心想下一次捏他不能这么用力。

      “冬隅,别生气了。”檀长信讨好似的说,“王爷带你去鹰扬宴好不好?”

      ——

      程总管因为这场鹰扬宴愁坏了。

      老人家一时担心他们王爷的伤还没有好利索,一时担心圣上对他们王爷的诘难还没完,一时又担心檀裕霖会在鹰扬宴上给他们王爷下套,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去。

      檀长信却说场上流箭不长眼睛,唯恐伤了老人家。

      程总管足足耳提面命地絮叨了檀长信两天两夜,直到檀长信说出一句“小冬隅陪我去”才算了事。

      程总管是最信赖冬隅的,檀长信也是。

      鹰扬宴设在二月末,洛都的天气还残留着些许冬的余韵,但已经没有前阵子倒春寒时那样令人咂舌了,细柳已经生出了嫩芽,就连靖王府里的那一小池温泉都显得不再突兀。

      早春乍暖,啼莺舞雀。

      城郊。

      看台早已扎好,宴上一贯用的是上好的紫檀木雕花桌,杯盏琉璃,碗碟用玉,酒壶是金,分散的席面足可见添加气派,中杂帝王对这一批武进士的重视之心。

      一整排雕翎箭被横列在擂鼓之下,盯着那雕翎箭蠢蠢欲动的,是今年披荆斩棘的新科武子。

      ——仁元帝说了,今天要看武子们猎鹰。

      “听说圣上特意下旨解了长信的禁足,让他今日也过来?”观台上,檀裕霖悠悠抿了一口酒水,摇着手中的玉骨扇问仁元帝。

      仁元帝淡淡地“嗯”了声,语气十分寻常,不带丝毫的帝王威仪,倒像是真的在同自己家的兄弟闲话,“长信最喜这样的场面,罚他闭门思过也快一月了,也该让他出来放放风。”

      下首坐着的几个武将没敢接话,檀裕霖却十分清楚他这位亲兄长的意思。

      放眼整个大宣,谁不知道今圣仁元帝惯会用帝王心术,在位一十九年,勤政爱民在第一,体恤下臣在第二,满朝文武他一个都不会得罪,却也一个都不会放纵。

      正如檀长信在群臣宴上出言无状他会罚下一月禁足,如今为防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寒心也会亲自颁下赦令。

      檀裕霖对这个结果显然不太满意,他沉默了一下,又道:“圣上说的是,臣只怕长信上次擅自出府伤得重了些,从城里一路过来,就算是坐马车也要受不少颠簸呢。”

      他说着还往四周看了看,却是没有看到靖王府的马车——檀长信还没到。

      仁元帝挑眉,终于将目光落到檀裕霖身上,饶有深意地问:“原来端王还知道长信伤得重?”

      当日檀长信是被檀裕霖亲自押回靖王府的,也是他亲眼看着那二十大板打完的,他自然不会不知道禁卫下了多大的力气。

      可当着仁元帝的面儿,这话却是万万不能说出口,檀裕霖再开口时明显斟酌了一下:“圣上说笑了,那夜臣是在场的,自然知道长信伤得不轻。”

      “不轻?”仁元帝掩唇微咳,少倾后竟忽然开始维护起檀长信来,冷声说,“朕可是听回宫复命的太医说,那通板子将人打得皮开肉绽,险些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你管这叫不轻?”

      檀裕霖不知这事是怎么捅到仁元帝面前的,但眼下帝王发难,使他不得不找个理由出来:“都是禁卫不知分寸。”

      似乎说到了某处关窍上,仁元帝轻轻应了声,悠悠道:“洛都的禁卫的确没规矩惯了,拨去靖王府的那一队,这些年一时在你令下吧?”

      “……是。”

      仁元帝看向远处,隐约于鼎沸人声中看见了靖王府缓缓行近的马车。

      “这么多年都没调换过,恐怕养得他们偷奸耍滑,也该换一换了。”

      春林初盛的天儿,檀裕霖硬是打了个寒噤。

      仁元帝多疑,他面圣时从来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从不敢有疏忽懈怠,也因此赢得了在朝堂上近一半朝臣的支持,可今日不过随意提了提檀长信,便失去了禁卫中的心腹,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檀裕霖看向坐在上首的仁元帝,心中慢慢有了计较。

      圣上这是在一碗水端平。

      檀裕霖恭敬应下,场上一时无人敢再说话,转眼就要了仁元帝服药的时辰,伺候的太监劝他到帐篷里用药,顺便歇息片刻。

      仁元帝默许了,由太监扶着下了看台,恰好碰上迎面走过来的檀长信。

      太监眼尖,立时叫出口:“靖王来啦!”

      檀长信少见地穿了身玄袍,外面罩了一件薄斗篷,重伤初愈的人的人气色很不错,这表现在他迎面对上仁元帝的时候还冲皇帝笑了一下。

      那身锋芒与锐利遮掩不住,但那双足以令人目不转睛的桃花眼微微一眯,便藏起了平日里的冷漠。

      檀长信带着身后的小冬隅一同向仁元帝行礼,仁元帝见他恢复得不错,便善意满怀地关切了一番。

      后面的太监以怕药凉了为由不住催促,仁元帝便没有与檀长信多说许多,转身进了一旁的帐篷。

      檀长信行礼的腰还没直起来,就听到冬隅在自己耳边唏嘘不易,每说一句话都透露着活泼可爱的语气。

      冬隅扯着檀长信的斗篷边边,来来回回其实都在说一句话:“王爷,好多人啊王爷!”

      檀长信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高台之上已经坐满了人,群臣正在交头接耳,似乎在谈论今天天气不错,一旁的武子们蠢蠢欲动,势必要在今天大展身手,上首唯有端王檀裕霖黑着一张脸,像是谁欠了他二百两银子似的。

      檀长信笑着偏过头,附在冬隅耳边说:“看来程总管说得没错,你真是被闷坏了。”

      冬隅的身量比他矮了大半个头,檀长信若想要凑到他耳边说话,就要微微低头且弯下腰,灼热的气息喷吐的冬隅耳畔,在初春的寒凉中惹得冬隅一阵哆嗦。

      冬隅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似乎恼怒檀长信说话离他这样近,所以很想鼓起脸颊来佯装生气。

      但是失败了,嘴唇刚动了动,那颗小虎牙就露了出来,冬隅对檀长信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声音徜徉在风中:“是呀,我真的闷坏了!”

      他太高兴了,高兴到不想去假装生气。

      冬隅听到圣旨后的那种不真实感持续了很多天,一直到今天跟着檀长信迈出靖王府大门的那一刻才真正归为虚无。

      因着鹰扬宴是举朝皆动的大事,洛都城里也比往日热闹,冬隅上马车前盯着街上人头攒动的人群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自由的新鲜空气。

      细细算来,除了那夜被檀长信偷偷带出府,他已经快一个月没出过那扇门了。

      鲜活的世界控制了冬隅的思维,让他想不起这段时间过的憋闷日子,当然,也顾不上计较檀长信说过的那些鬼话了。

      檀长信就这样坐在马车上听冬隅欢欣鼓舞地絮叨了一路,两个人好像又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抛开檀长信对他的坏心思不谈,冬隅就真的是个能说会道的小孩子。

      有那么几个瞬间,檀长信甚至生出了一种冬隅可能是程总管亲孙子这样的错觉——他们都太能唠叨了。

      此时此刻,站在看台之下,檀长信侧首看着身边欢呼雀跃的孩子,心里竟感激了仁元帝一把:若非这场鹰扬宴,小冬隅还不知道要跟他别扭到什么时候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记得留爪爪嗷!亲亲大家!感谢在2023-03-23 23:56:31~2023-03-26 23:5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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