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白龙记》汉唐骠骑

82、圣域（6）

　　握着冰夷，风华羲心中五味繁杂。他轻叹了一口气，还是来到水边。
　　这湖果然奇特，表面好像一面镜子，可是伸手进去，下面的水流却非常湍急。
　　到底缺什么呢？风华羲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小英忽然跑到他的身后，想要给他一个突袭，却不小心被草绊倒了。幸好草地比较柔软，没有受伤，不过湖边湿润的泥土还是让她变成了大花脸。
　　看到小英的模样后，风华羲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那是一种自然地、没有声息的、嘴角上扬的笑容。
　　可能是太过专心研究气息，也可能是湖边风景宜人让人毫无戒备，总之风华羲还来不及掩饰，就这样不自觉地笑了。摔跤的小英本想使使性子，可看到风华羲的微笑，也开心地跟着笑了起来。
　　“咦！你笑起来挺帅的嘛。”风华羲还没收回笑容，就被轩辕清发现了。风华羲顿时感到心跳加速，脸似乎也热了起来。
　　“哦！你终于找到一点窍门了。”轩辕清兴奋地大声说道“水的属性就是这样，静如处子，动若脱兔。你的情绪太过于压抑了，要像水一样流动起来才好……”
　　轩辕清认真地解释了半天，最后还不忘提醒：“你要多笑笑就好了。”
　　解释完，轩辕清又带着小英去玩了。
　　风华羲虽然比较尴尬，但的确受到了启发。他将手伸进水里，用手指感受着水的流动，气息也如流水一般，在身体中循环流动。每循环一次，气息也就更顺畅一些。
　　忽然，他察觉到一个从未感受到的气息，似乎有一座瀑布在身边撞击着石头，又像小溪在欢快地吟唱，又像海浪深沉的轰鸣。他侧目一看，是冰夷在震动。这么长时间以来，冰夷终于回应他了。
　　风华羲刚拾起冰夷，气息却忽然被扰乱了。一股寒意瞬间侵袭了他的身体，原本晴朗的天空也被一团乌云遮盖。长期以来作战培养的习惯，让他快速进入了战斗准备状态，也将刚刚理顺的气息给扰乱了。
　　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正阔步向他走来。大汉长着鹰钩鼻，细长的眼睛，走动的时候半，连空中的乌云都在配合着他，好像两支遮天的翅膀在煽动。随着他一步步靠近，湖边的徐徐凉风，变成了沉重的阴风，像刀片一样划过人的皮肤。
　　那大汉在离风华羲十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原来四周已出现了大批戍卫。面对戍卫的包围，那大汉毫不在意，反而将一支脚深深地扎入了土中，口中念念有词。
　　戍卫可不会坐等他施法，立刻发起了进攻。
　　那大汉继续专心施法，直到戍卫的武器快要刺到他了，才猛地一张手，以他为中心立刻喷涌出一阵激烈的气流，将戍卫悉数吹开了。与此同时，大汉一晃身便来到了风华羲的身前。
　　风华羲经不起他的威压，只能全速向后退去，却根本拉不开与他的距离。
　　风华羲一咬牙，拔出冰夷，以攻为守。
　　“不行，不行，完全不行。”大汉生气了，凌冽的杀气快要让人窒息。更为诡异的是，地面上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阴影在他脚下蔓延。
　　“就这样吧！”大汉只是随意一掌，便将风华羲的肋骨打断了。
　　“炼魔大法！”风华羲刚坠地，大汉高喝一声，地面上的阴影顿时如有生命一样，伸出黑色的触手，将风华羲紧紧缠绕。
　　风华羲顿时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寒侵入身体，瞬间便失去了意识。他马上又睁开了眼，却是一双恐怖的红色眼睛。他环视着周围，发出一连串的狂笑，身上的气息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
　　大汉惊喜不已，正想搭话，双脚却被冻结了。
　　不远处，轩辕清威风凛凛地喝道：“仙法！冰冻原野！”
　　只见绿意盎然的大地，瞬间变成了冰雪世界，连湖面都被冻结了。冰块迅速隆起，形成尖锐的冰柱，向大汉和风华羲刺去。
　　突如其来的冰雪，顷刻便将他俩掩埋。戍卫趁机冲上前去，将炼魔阵法破坏了。
　　这时，即使在层层冰雪之下，也能清晰地看到一团鲜红的火焰在燃烧。那正是风华羲的气息，不过没有了炼魔阵法，那顾气息似乎难以为继，开始慢慢熄灭。
　　阵法被破，大汉也不留恋，一发力便挣破了冰雪的束缚。眨眼，他便消失在了众人眼中。随着他的离去，天空的乌云也跟着消散了。
　　轩辕清微微松了一口气，轻轻一晃手，风华羲身上残留的冰雪便融化了。
　　风华羲被邪气入侵的时候，本想鼓足气对抗，可不到一秒钟就失败了。他感觉自己坠入了无底深渊。再睁眼，他已经来到了梦魇中无数次到过的地下监牢内。
　　那道铁门如此清晰，这次不再是梦中的朦胧，而是有冰凉的触感。一双强壮如钢铁的巨手伸出铁门抓住他，一个巨大的身体轮廓在黑暗中出现。在触摸风华羲的同时，那身体便燃烧起来。
　　一个狂喜的声音在叫喊：“圣主！圣主！圣主！您终于来了！我足足等您五千年啦！”
　　风华羲感觉被那双巨手捏碎，被那火焰烧焦。他的□□在剥落，灵魂在撕裂。
　　突然，监牢的大门被冻住了，出现了一道冰做的大门。监牢内的那人愤怒地嚎叫着，可风华羲却渐渐听不到了。
　　他吸入了一口刺鼻的冰气，虽然冰冷，却和邪气入侵的冰寒是两种感觉。那是一种孩子初次见到雪花的欢乐心情，又像冰淇淋入口时的激动。不过最让他安心的，是眼前轩辕清那没有掩饰的、清澈如水、又温暖人心的微笑。
　　“大哥哥！大哥哥！”旁边的小英已经满脸泪花，激动地抱住了他。
　　风华羲勉强坐起来。他们已经回到了船上。四周的船上，坐满了全副武装的戍卫。
　　“我是诱饵吗？”风华羲居然没有生气，似乎已经习惯了各种利用。
　　轩辕清笑容充满了歉意，马上又加上了讨好的意思：“也不完全是啦！我的确是想教你用气的方法嘛。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提前作了准备。没想到，敌人果然摸过来了……”
　　“是清姐姐救了你，难道要生气吗？”小英听不下去，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大声斥责道。
　　“大哥哥可没有生气哦！”轩辕清赶忙搂住她，不然她的吐沫星子就要飞到风华羲的脸上了。
　　“敌人是什么来头？”风华羲自然不会和小英计较。
　　看到风华羲转移话题，小英也不好继续发火，不满意地把头扭到了一边。
　　轩辕清赶紧赔笑道：“遮天蔽日，动则暴风席卷，应该是魔族中有名的大风。”
　　“很厉害吗？”风华羲觉得问得实在多余，自己连一招都接不下来的人物，怎能不厉害呢？
　　“厉是厉害啦，主要是你气息不顺，所以才被他轻易克制。”轩辕清安慰道。
　　“你又在用‘明镜’吗？”风华羲觉得自己的心思都被看透了。
　　“哪里！哪里！我可不喜欢窥探人心。再说，你那种表情不用看也知道……”轩辕清吐着舌头笑道。
　　“那天农场遇到的又是什么人？”风华羲又问。
　　“那个啊！相貌堂堂，气息登峰造极，却是个盲人。我知道的就只有鬼车了。”轩辕清的笑容稍微认真了一点。
　　“你这么熟悉，难道他们经常入侵这里吗？”
　　“也不是。以往入侵的多是妖兽，上一次有魔族成员进来，大概是几十年前的事情。如此高级别的魔族成员同时出现，还是头一回。”轩辕清的笑容里多了一些忧虑。
　　被大风袭击后，戍卫明显加强了对风华羲的保护。不过戍卫很有分寸，时刻跟随，又不会打扰他。至于谁跟着自己，风华羲已经无所谓了。而轩辕清又去忙祭奠的事情，只有小英偶尔会来找他玩。
　　很快，祭奠的日子就到了。祭奠前一天的傍晚，已经好几天没有露面的轩辕清回来了。风华羲想着她一定是在忙祭奠的事情，也没有过问。轩辕清在房间里点燃了熏香，便去沐浴更衣。
　　风华羲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隐约觉得她与平日里有些不同。一样的微笑，只是更加端庄；一样的举止，只是更加神圣；一样的眼神，只是更加深邃。
　　轩辕清更衣后便在厅堂里盘腿坐下，如老僧入定一般再无动静。
　　透过窗纸，风华羲隐约能看到轩辕清模糊的身影。本来他毫无睡意，可是轩辕清点的香味道很特别，清淡又十分安神，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等他醒来，东方已经微亮。他想起轩辕清，急忙跑出来，迎面差点撞上了小英。
　　小英这天穿了一套素色的礼服，端庄而又典雅，和她的年纪很不相符。看到风华羲，她着急地说：“清姐姐早就走了，你快点。”
　　等他们来到广场，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所有人都是素衣加身，神情严肃，安静地围聚在祭台四周。祭台上，姚盖正在高声吟诵祭文。
　　风华羲没有兴趣听他说什么，那种简单的生涩的古语，对他而言就是天书。他一直在想祭奠是什么样的？有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程序？会像春节一样热闹吗？不过他要失望了，姚盖主持的祭祀仪式很简单，不过是向圣山摆好食物，然后恭敬地三拜而已。
　　正当风华羲觉得无聊的时候，轩辕清登上了祭台。她刚站稳，台下便有人开始低声吟唱：“天地初开，清浊两分；清者为神，浊者化魔……神诞五龙，五彩缤纷；龙诞诸圣，万物始有……神魔交替，魔主天下；长夜漆漆，白龙掌灯；七醒七眠，神圣降临…… ”
　　起初只是一个人在低吟，慢慢的合唱的人越来越多，歌声也越来越高昂。伴随着浑厚的歌声，轩辕清开始起舞。
　　这舞没有华丽的变化，却是百转千回；没有抚媚的姿态，却美不胜收；没有盛装在身，却与天地同辉。
　　风华羲完全被她的舞姿吸引住，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被她身上的气息吸引住了。
　　轩辕清的身上好像有一道神圣的光环笼罩，让人不自觉地敬仰。
　　一曲终了，风华羲依旧魂不守舍，呆呆地望着轩辕清带着人们将祭祀的食物送上圣山。
　　“漂亮吗？”小英见风华羲的痴样，忍不住笑道。风华羲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转头往别处看去。
　　等轩辕清从神殿回来，祭奠才真正开始进入高潮。这时，整个广场已经摆放好了长长的桌子和凳子，桌子上摆满一年来丰收的食物。所有人坐在长桌两侧，开心地吃喝起来。
　　“不用等清姐姐了！”小英拉着风华羲，迅速找空位坐下。
　　吃了一会儿，风华羲发现姚盖正在不远处向他招手。这个巨大的美食广场没有固定座位，每隔一段距离，桌上的美食也不相同。大家都会不停地换座位，和不同的人共享各种美食。
　　“怎么样？是不是很热闹？”风华羲带着小英到姚盖身边坐下，姚盖热情地给他倒上了一杯酒。
　　风华羲把玩着酒杯：“我以为会有什么不同，原来和外面过节也差不多，最后也只是吃吃喝喝。”
　　“因为白龙是一位特别亲和的神，人们祝贺他的诞生，他就赐予大家食物和美酒。然后，和所有人一起享受美食。”姚盖抬起酒杯示意风华羲。
　　风华羲还是没有抬酒杯的意思：“这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真正的神，是不会介意和凡人在一起的。”姚盖把酒杯伸过来，风华羲只好微微抬起和他碰了碰。
　　风华羲浅浅的尝了一口，居然没有过去那种难喝的血腥味，反而有些甜。
　　“这可是杜康最初酿的酒，是不是和现世的不一样？”姚盖笑道“不过不要贪杯，喝多了一样会醉人的。”
　　“轩辕清的气怎么与常人的不同？”一口酒下肚，风华羲鼓足勇气问道。
　　“那是仙气，自然与凡人的气息不同。”姚盖眯着眼睛，还在回味酒的醇美。
　　“仙气？”风华羲第一次听说。
　　“要解释仙气，就要从圣域的由来说起……”姚盖又喝了一口酒，清了清嗓子“圣域原本是白龙的休息地。数千年前，在主神与其余四龙陆续沉睡后，白龙决定收回诸神的神性。很多神拒绝了，并陆续反叛，引发了众神之间一次又一次的战斗。其中，最受白龙喜爱和器重的战神蚩尤，居然站到了白龙的对面。轩辕黄帝奉白龙命令，开始了讨伐蚩尤之战。为了胜利，蚩尤最后不惜与魔族合作。在魔族的帮助下，蚩尤吸收魔族邪气，将正邪之气混元一体，强悍无比。为了制服蚩尤，白龙将自己的牙交给黄帝，也就是传说中的轩辕剑。一番死斗之后，蚩尤战败，众多神魔化作灰烬，世间万物也被摧残殆尽。蚩尤以累累战功，哀求白龙放自己一条生路。黄帝不同意，执意将蚩尤处死，并肢解了尸体。可是蚩尤神通广大，每一块尸身，都能化作一头强悍的妖兽，继续为祸世间。为了彻底降服蚩尤，白龙只能将其肉身收拢，再将其灵魂剥离，永久紧固在这圣域之中。为了保证蚩尤的灵魂不会逃出，白龙还将圣域和世间完全剥离，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异空间。为了守卫这片空间，黄帝的部族自愿留在其中做守卫。这里的居民与人世相隔，没有受到世间的不良影响，反而更好地保留了部分神性。他们的身体不仅更为强壮，寿命也更长，活过两百岁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而且每隔百年，圣域就会出现一位神性特别强的人，有点像世人所说的‘返租现象’。这种人的气性质接近于神，故而称为‘仙气’。仙气的本质还是气，只是一种更高质量的形态罢了。进入仙气的领域，就能掌握更多类型的气息。轩辕清就是如此，她能掌握四种属性的气……”
　　“那她的功夫很厉害了？”说到轩辕清，风华羲忍不住打断了姚盖。
　　“那倒不是，清儿并不擅长武术，作为女祭司，战斗不是她的强项。”姚盖说。
　　“祭祀的强项不是战斗，是跳舞吗？”风华羲还是对轩辕清的舞姿念念不忘。
　　姚盖发出了爽朗的笑声：“那可不是舞蹈啊！是封印术。整个圣域，都是为封印蚩尤而存在的。清儿擅长的是法术，尤其是封印术。她刚才在祭台上施展的，是这里世代相传的的全封印术，用来强化对蚩尤的封印。”
　　“蚩尤？”风华羲默念道，心中不由地想起那个阴暗潮湿的地牢，那座阴森的铁门，铁门后面囚禁的人“魔族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姚盖点点头：“蚩尤一出，天下大乱，怨气将开启所有的魔窟。届时，魔族就要隆重登上历史的舞台了。”
　　姚盖的解说让风华羲彻底陷入了沉思。姚盖也不管他，拎着酒壶四处找人痛饮去了。
　　祭奠结束后，轩辕清终于不用整天奔忙。不过收拾祭奠用的东西，也差不多花了一整天时间，其中最费劲的就是洗东西。
　　看风华羲无事可干，轩辕清便让他帮忙打水。轩辕清锤洗衣物的时候，他就在房檐下呆呆望着。
　　风华羲实在有些不解，轩辕清明明可以轻松用法术引导水，为什么却像普通人那样费功夫呢？而且现在的轩辕清，完全没有了祭奠那天的神情。那种神圣的感觉，真是让人着迷。他想，仙气与普通的气息又有什么不同呢？
　　轩辕清一抬头，看到风华羲正傻乎乎地盯着自己，也不生气，扬手把盆里水溅到了风华羲的脸上：“你知道吗？这样盯着女孩子看是很不礼貌的。”
　　轩辕清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挑，自然地带着一份微笑。这笑容不做作，不抚媚，浑然天成。
　　风华羲顿时感到脸上有些火辣，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