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白龙记》汉唐骠骑

68、合口（3）

　　洪峰未至，震天响声已经传来。
　　不久，只见江面出现一道水墙，沿着河提的边界齐头并进。大地在颤抖，河堤在吟唱，洪峰几乎与河提齐平，偶尔激起的水柱如同暴雨一般横扫江边的树木。进入峡谷后，洪峰更加狂暴，几千米的距离，眨眼就要通过了。
　　这时，只听到一声长哨响起，紧接着两岸传来一阵铿锵有力的号子，地面上亮起了数百个火把。几块黑乎乎的东西如离弦之箭般飞入水中，不过在汹涌的江水上，激不起任何波澜。
　　这只是前奏，首轮射击只不过在矫正距离罢了，同时在江面上洒下了大量燃油。紧接着，两岸燃起了更大的火球，由巨大的弩车一个接一个地发射出来。随着火球落入江中，先前的燃油陆续被点燃了。火球不断抛入江中，在峡谷最后几百米的江面上，形成了一道壮观的火墙。
　　这时江面附近的温度近乎千度，整条江似乎都要沸腾了。而洪峰像有生命一样，在火墙面前慢了下来，以波浪的形式推动江水，想把火墙往下游推去。
　　趁着这个机会，几道铁索从江中被人拉起，一张巨大的铁网从江底缓缓升起。这不是普通的铁网，每一个铁环上，都铭刻着咒文，一接触到水中的合口，立刻变得通红，如同燃烧一般。
　　随着铁网渐渐展开，水中的合口再也受不了，从水中一跃而出。它刚一跃出水面，无数劲弩便从一侧开始射击。这些弩箭上都附有火焰和咒文，逼得合口向一边的岸边躲去。峡谷里并没有太多地方可以躲避，只有快出峡谷，在江水转弯的地方，有一片稍微平缓的坡地，也正是风华羲在休息的地方。
　　在铁网和□□的连番逼迫下，合口终于跳上了这处缓坡。它刚一上岸，后方的江面就彻底被火焰覆盖了。
　　离开了水面的合口也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角色，持续射击的强弩只是略微伤了一点皮毛，地面的陷阱也轻易被它识破。唯一对它不利的，是逐渐远离了水面。
　　看到合口被成功驱到岸上，姚玄玉一挥手，周围的草地上，突然跃出一群群骁骑卫。他们手执长塑，迅速将合口合围起来。
　　骁骑卫迅而不乱，转眼便结成了坚阵。随着包围圈缩小，更有骁骑卫从后方跃起，攻势顿时如苍穹坠地般落下。
　　合口一看形势不利，咆哮着朝江的方向冲撞过去，立刻引发了一阵强硬的碰撞，发出的声响如同战斗机引擎声划过耳边。
　　骁骑卫还是抵挡不住这头凶悍的妖兽，正面迎敌的那队人全部被撞飞了，当然也有不少长塑扎在了合口身上。合口全然不顾疼痛，全速冲向江面。
　　姚玄玉和几名都尉已经在江边等候。她手握玉蟾，英姿飒爽。手中的玉蟾是姚家世传宝刀，相传是月神化身，至阴至柔，正适合女子使用。姚家还有一把名刀名为踆乌，此刀与玉蟾相反，至刚至强，霸道凌厉，正是姚玄晖的佩刀。
　　姚玄玉的招式看似轻柔，却气劲十足。
　　她修炼的是姚氏祖传的太白法，分为谋定、遁甲、偃月、阴阳、迷踪、奇袭、强诛、合而为一。功法玄妙，不同的人可根据体质分别练出阴阳两种浑然不同的武功。
　　姚玄玉以女子至阴之身，修炼出的太白阴法，虽然强攻杀伤略微不足，可却绵延不绝，以阴克阳。以她为中心，几名都尉皆是孔武有力的男子，正好可以相互配合，实力大增。
　　在如此强力的阻击下，合口丝毫不落下风。它铜墙铁壁一样的皮肉，更有强大的妖气。特别是那妖气，如液体一样粘稠，普通骁骑卫能靠近已经不错，都尉也只是能勉强攻进来，但效果却大打折扣。
　　合口虽然长得像猪，但庞大的身躯如同上了弹簧，迅如疾风。姚玄玉等人一时也不能将它拿下，眼看它就要冲到江里去了。
　　突然，从燃烧的江面上腾起了几道水柱，准确地击打在合口身上。
　　“水法，激流勇进！”风华羲带着钟城、刘牧加入了战局。
　　本来水系法术的攻击对合口来说不疼不痒，不过上面附着的燃油却让它猝不及防。合口顿时像被蜜蜂蜇了屁股的公牛，暴跳如雷。
　　风华羲居然能默契配合自己，这倒让姚玄玉有些始料不及。可惜这样的配合依旧不能重伤合口，几个来回，它还是突破了防线，从容跃入江中。
　　大势已去，入江的合口，谁又能奈何呢？可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已经突围的合口并没有远去，而是浮在江面上，直勾勾地看着岸上的众人。
　　一种不祥的阴影笼罩在众人心头。合口反身回来了，带着山崩海啸的波涛冲击过来。众人只能四下躲避，动作稍微慢一点的人，立刻被波涛卷走，不见了踪影。
　　这一切都是障眼法，在大家忙着躲避的时候，合口直取风华羲。
　　撞击、再撞击，在水中风华羲根本没有立足之地，只能任由合口宰割。
　　在合口的连番强击下，风华羲像皮球一般被撞飞出去，在水面上弹跳而过，最后重重地撞在了一处崖壁上，完全没有了动静。
　　合口根本不顾旁人的骚扰，继续朝着风华羲冲去。但这一次合口好像撞到了钢板上，顿时发出一阵凄厉的嚎叫。
　　只见风华羲单臂抬起，居然把庞大的合口顶开了。
　　“乾坤二式：开天辟地。”风华羲面色冷峻，气息爆裂，挥动冰夷向着合口的脑袋狠劈下去。那淋漓的杀气，竟逼得合口向后逃去。
　　风华羲不再使用法术，挥舞着冰夷与合口近身肉搏。他似乎恢复了曾经的身手，只是气息更为狂暴。
　　即便如此，风华羲依旧没占上风，只是勉强与合口平分秋色。
　　片刻时间，双方便已短兵相接数百击，风华羲与合口都是遍体鳞伤。
　　“牧守大人，不能犹豫！”姚玄玉一眼便认出风华羲所使的，正是穆江的乾坤法，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临阵失神乃兵家大忌，一名都尉不得已对着姚玄玉咆哮起来。
　　姚玄玉也知道这时不能停下的战斗，一咬牙，下令再次进攻。
　　众骁骑尉不再顾忌风华羲的存在，从远处向合口发射密集的□□。
　　风华羲与合口的气息正剧烈碰撞着，如同两个强大的漩涡，不容外面的事物进来。那些弩箭不及近身，便纷纷被气息弹开了。
　　只见风华羲迅如豹、猛如虎，雨点般的攻击在合口的厚实的身躯上不断留下恐怖的伤痕。合口也越战越猛，地面被它撞出一个接一个的大土坑，好像被炮弹梨过一遍。
　　风华羲的速度稍微下降，又被合口撞飞。他如铅球一般砸在地上，可立刻又跳了起来。
　　此时，无论是人，还是妖兽，都已浑身浴血，不得不稍微喘口气。
　　“主人！”钟诚和刘牧几乎同时落到风华羲的身旁。
　　按照常理，这一番激斗，已经是风华羲体能的极限了。但他却满不在乎，面色冷酷如同雕像，嘴角甚至还微微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一抬手，将一块合口的血肉塞进了嘴里。
　　钟诚和刘牧都不敢多嘴，但远处的姚玄玉却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卢紫麒的独门绝技“兽血凝”么？
　　果然，吃下合口肉后的风华羲气息再次暴涨，还带上了一份浓浓的邪意。只见他身影一闪，便冲到了合口面前，疯狂的搏斗再次开始。
　　姚玄玉的脸色阴沉下来，冷冷地说道：“用弩炮！”
　　顷刻间，不远处的林地中再次腾起集团巨大的火球。弩炮抛出的巨石，裹挟着燃油，准确地向合口的位置射来。
　　这些弩炮威力十足，就算是合口都要忌惮三分。风华羲却不在乎，在攻击合口的时候甚至还能腾出手来，击碎近身的巨石。
　　眼看合口就要败下阵来，风华羲却突然像断线的木偶一般停了下来。他背上的北斗七星图案如烧红的洛铁，深深地嵌入了肉里，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风华羲表情痛苦，如同正在接受电刑一般，肢体剧烈抽搐起来。这种紧要关头，只要有一秒的停顿，优势便拱手相让。
　　合口毫不客气，奋力一撞，风华羲流星一般飞了出去，先前的凌厉气息也全部消失了。
　　没有了风华羲的威胁，合口再次从容地退回江面，却依旧没有离去。它能从水中汲取力量，伤势正在迅速恢复。
　　姚玄玉顾不上合口，飞身落在风华羲的身边。他已经没有了知觉，斜靠在钟诚的肩上。刘牧正将一颗护心丹塞进了他的嘴里。
　　姚玄玉盯着风华羲的后背，那白色龙纹和北斗七星图都格外耀眼，特别是那北斗七星图，似乎都要燃烧起来了。
　　片刻之后，北斗七星图似乎终于安定下来，只是最下面的一颗完全暗淡，然后慢慢消失了。
　　“牧守大人，现在怎么办？”一名都尉焦急地询问姚玄玉。
　　姚玄玉摇了摇头，现在任何攻击都没有意义了。合口早就可以突围而去，却一再停留，显然引发洪水不过是障眼法，风华羲才是真正的目标。现在所有的战术都是无用的，如何利用风华羲吸引合口，再找机会杀掉它才是姚玄玉要考虑的。
　　好在合口并没有急于进攻，在水中十分享受，先前的伤痕在江水的滋润下迅速愈合，身形也在不断膨胀。
　　这时，风华羲也醒了过来。他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冷酷，也没有早前的温和感。他伤在身上，却紧紧捂住脑袋，那不是外伤引发的疼痛，更像是脑子里有虫子在噬咬。
　　过了好一会儿，这种折磨似乎终于消减了。风华羲的表情变得凝滞，而呆滞下还有一种悠长的悲伤感。
　　“主人。”钟城轻声唤道。
　　风华羲的眼珠微微转动着，慢慢地扫视着周围的人，似乎是从睡梦中刚刚醒来，又或是第一次看到这些人。他毫无征兆地站起身来，众人都吃了一惊。换做别人，如此重伤肯定不能行动了，但他身上的伤口却在闭合，再没有鲜血溢出。
　　“牧守大人，让你的人停止火攻。”此时天色渐明，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风华羲没有正眼看姚玄玉，语气既不是命令的口吻，也没有请求的意思。
　　“你们懂阴阳伏魔阵吗？”风华羲问道。看到钟城和刘牧点头，他继续说：“合口的目标是我。我来拖住它，你们配合骁骑卫，在江畔布阵。”
　　“我协助你。”姚玄玉立刻明白了风华羲的意图。
　　风华羲依旧没有看她，微微点头同意。
　　他俩来到离江边十多米的地方，其余人则四散开来。
　　此时合口已经蓄足了能量，伴随着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它一跃而起，庞大的身躯居然在水面上如履平地。
　　姚玄玉微微向前一步，横刀在前。风华羲闭上眼睛，凝聚着真气。在合口踏上河滩的那一刻，风华羲虎目圆睁，大喝道：“水法，水壁重重。”
　　风华羲的气势惊人，从三个方向使出了巨大的水墙，立刻断了合口的退路。不过这招式似乎有些多此一举，因为合口正是冲着俩人而来的。
　　眼看合口就要冲过来，姚玄玉刀如暴雨，万千刀气直击合口，生生止住了它的攻击。
　　风华羲则继续施法：“水法，牢不可破！”几道水墙从突然合拢，将合口紧紧困住。
　　这时，众人已经在飞快地布阵。
　　风华羲这时的气息再次发生变化，他的头发眉毛渐渐发白，原来是布满了冰霜。正在全力击的姚玄玉察觉到身后的变化，便迅速退后。
　　以风华羲为中心，一股逼人的寒气开始四面扩散。
　　姚玄玉呼出的空气都要凝固了，她连忙凝聚真气，护住心脉。
　　风华羲睁开眼，轻声说道：“冰法，冰冻原野！”
　　只见江面迅速结冰，困住合口的水球也迅速在冰洁。不过这也减慢了水球旋转的速度，合口趁机挣脱，冲着风华羲扑过来。
　　风华羲也不着急，伸手一指，大声念道：“冰法，冰棱万重！”
　　只见冰面如同有了生命，瞬间生长出锋利的冰棱，将临空的合口穿出了一个个窟窿。不管合口如何挣扎，还有更多冰棱不断升起，将它牢牢固定。
　　使出这招后，风华羲的真气似乎也耗尽了。他无力地坐了下来，口中的气息如若游丝。
　　这时，东方透出一线晨光，慢悠悠地爬过地面。在合口四周的滩涂上，地面出现了一个奇异的图形，阴阳伏魔阵已经布置完毕。
　　天地之间、水陆之隙，黑白相交，正是阴阳交替的最佳时机和地点，法阵所发出的能量也是最强的。再加上风华羲的冰棱束缚，合口再难挣脱，更无法从水中汲取力量。
　　只见法阵中腾起团团火焰，化作万千利箭射向合口。这些火箭并为在合口体外燃烧，而是直接进入了它的身体。
　　合口发出凄惨的哀号，扭曲的身躯痛苦不堪，气息直线下降。
　　“就现在了……”风华羲的声音都快听不到了。
　　姚玄玉大喝一声，聚起所有真气，朝着合口全力冲了过去。随着姚玄玉的刀身没入合口的脑袋，这头强大的妖兽终于丧失了最后一点活力。
　　这时，太阳已经渐渐爬高，温暖的阳光连同胜利的喜悦，足以抚平每一个人的伤痛和疲劳。
　　冰气随着阳光慢慢消散，风华羲的生命似乎也在消尽，无声地倒在了地上。